安安的話語還在耳邊縈繞:「夢通常是相反的。」這句話像是一根細線,暫時勾住了黎潔身紊亂的情緒,讓他的焦慮稍微平息了一些。然而,這種短暫的安定,卻像是浮在水面上的泡沫,只要輕輕一碰,就會瞬間破裂。
他依舊不安。
他的內心像是被一層透明的陰影籠罩著,他不確定自己到底怎麼了,也不確定自己到底該怎麼辦。他只知道,他很害怕——怕自己不夠愛對方,怕自己只是懦弱地依賴,怕自己耽誤了一個值得擁有更好未來的人。更令他恐懼的是,這些瘋狂的情緒竟然都是源自於理性判斷的結果。
然後,他想起了那天的場景。那個在記憶深處揮之不去的畫面——
安如山的眼神透著真誠,帶著一點克制的炙熱,他站在安安面前,字字懇切地剖白心意。可安安呢?他毫不猶豫,甚至沒有絲毫遲疑地拒絕了對方。他的語氣輕描淡寫,神情毫無動搖,像是在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
——為什麼呢?
黎潔身的思緒混亂極了。安安與安如山是如此相似,甚至可以說是同一個人,他們的靈魂應該是連結的,可安安卻能乾脆俐落地拒絕這段關係,絲毫沒有拖泥帶水。
而他呢?他卻一直在這段感情裡游移不定,既放不開,也抓不住。
思緒像是被什麼狠狠攪亂了一般,壓抑的情緒忽然爆發,他的理智沒能攔住那脫口而出的話——
「連你都能輕易拒絕與你如此相似的人,而我卻一直沒看透——我真是個爛人!」
聲音落下的瞬間,空氣似乎凝固了。
他的話語像是一把未經思考就丟出的刀,鋒利得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已經劃破了什麼。
安安的表情瞬間繃緊,連嘴角的肌肉都僵硬了。
黎潔身的話就像是一道閃電,直接劈中了他內心最不願被觸碰的角落——他一直努力假裝鎮定的事情,現在被人直接挑明了。
他還記得當時自己站在原地,感受到來自安如山那灼熱的目光,卻只能冷硬地拒絕。他不是不懂對方的心意,而是從一開始就知道——這樣的感情,他給不起。
他不喜歡那場告白,甚至討厭回憶起當時的場景,因為那不只是安如山的情感,而是他自己在那一刻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推到了一個他根本不想站的位置上。
他拒絕了——可這不代表他不尷尬、不困擾、不想讓這件事消失!
安安的臉色冷了下來,他的情緒在胸口翻騰,理智勉強讓他忍住沒有立刻反擊,但語氣已經染上了顯而易見的不耐和憤怒。
「黎潔身!你不是我!」
這聲音比他自己想像的還要大,像是一記悶雷,炸裂在這個小小的空間裡。
黎潔身愣了一下,卻沒來得及開口,安安已經繼續說下去,語速快得帶著壓抑情緒的顫動:「每個人的經歷都不同,怎麼能用我的經歷來對照你的呢?你以為你很了解我嗎?」
他直視黎潔身的眼睛,目光鋒利得彷彿要刺穿對方的靈魂。
他憤怒的不只是黎潔身的不經思考,還有那種被人窺探隱私、強行剖析的憤懣。
「你都敢拒絕告白了,幹嘛不敢讓我說出來?」黎潔身語帶挑釁,胸口因情緒起伏而劇烈起伏著。他察覺到了安安的怒火,但不安與焦躁讓他根本無法停下嘴。
安安的呼吸猛地一滯,瞳孔微微收縮。
敢?
黎潔身說「敢」這個字時,他只覺得那兩個音節在耳邊炸裂成了數倍的震響,仿佛有人一把揭開了他用來掩飾情緒的薄膜,強迫他直視自己那些不願意面對的感受。
他的手指緊緊捏住衣角,指節泛白,下一秒,語氣便如刀鋒般冷硬地劃破了空氣:「因為這是我的事,輪不到你來說!」
這句話脫口而出時,安安的耳朵微微發燙,他其實不想在這種時候動怒,可那股羞憤交加的情緒早已像決堤的洪水般洶湧而出。
他被表白的事情本來就足夠讓他尷尬了,甚至這幾天他都在試圖淡忘這件事,讓一切回到正常——結果現在,黎潔身卻要把它重新掀開,還當成無傷大雅的話題隨意拋出來?
這不是隨便說說的事,這是他的困擾、他的難堪、他的尷尬,憑什麼黎潔身能這麼輕易地談論?
安安的情緒越積越高,幾乎壓抑不住,他直視著黎潔身的眼睛,語氣森冷:「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你以為我沒有想過後果嗎?」
他往前一步,眼神透著隱忍的怒意:「黎潔身,你不要總是覺得別人的事無所謂,你根本沒有經歷過!」
黎潔身的心猛地一縮,他幾乎本能地想反駁,但安安的眼神裡透出的不只是憤怒,還有一絲藏不住的難堪與脆弱。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說過頭了。
安安瞪著他。他的拳頭緊握,指節因用力而泛白。「算了,我不想再跟你說了。」
他猛地轉身,直接走向門口,拉開門的動作乾脆俐落,沒有一絲遲疑。
「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反正你也不會聽我說的。」
門被「砰!」的一聲甩上,震得空氣都顫了一下。
黎潔身站在原地,耳邊還回蕩著門關上的聲音。他的指尖微微顫抖,嘴巴張了張,卻沒有說出任何話來。
客廳裡的燈光顯得有些刺眼,剛才的爭吵像是一場狂風驟雨,將他的思緒全都攪亂了。
他慢慢地坐回沙發上,胸口仍然上上下下起伏著。他抬手按住自己的額頭。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0OaxUXsM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