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又聽見了，那個奇怪的聲音。
我不知道那是哪一戶傳出的，於是也沒辦法要求對方不要在半夜或是凌晨發出那種噪音。2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tQAuUYc0G
這就是老社區的缺點，公寓與公寓之間十分緊密，隔音又差。如果閉上眼單純用耳朵判斷，或許還會以為是十幾個人在共用一間狹窄房屋。2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T5NfVWwQv
但即使房間從來沒安靜過，我也沒有考慮要搬出去，畢竟雙北的租金很貴，跟家人一起住老家還可以省點開銷。而且日子一長，我早就已經習慣了。
反正只要忽略那些聲音，不要去理會就好。
*
兩天後，那個聲音再次在夜裡響起。
說實話，是不是同個聲音我也不清楚，但那模糊微弱卻持續不斷的噪聲如出一轍地惱人，讓我產生了這可能來自於同一戶的想法。2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Y3Hg0rcQh
那就乾脆趁他響起的時候找出兇手吧？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腦海中忽然出現了這念頭。2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QXoTp204C
反正只是聽聽而已，又沒有什麼損失，而且如果能知道是誰在鬧，我睡不著或是被吵醒後還能有個明確的咒罵對象。這麼一想，利大於弊，於是我閉上眼，全神貫注在傾聽上。
雖然我的聽力不能說是特別好，但簡單的聽音辨位和分辨還是做得到。2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MGRXnCMtb
那聲音似乎是從隔壁棟傳來，而且樓層還在我家之上。除此之外，我還辨認出那應該是人發出來的叫聲，但可能是透過品質不好的錄音機錄製後再播放，音質差的可以。
然而就在我想進一步分析那究竟是叫喊、還是有意義的話語時，那噪聲忽然變了調，原先微弱的人聲猛然拔高，尖銳又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笑聲劃破空氣，但僅僅一瞬間，那聲音就消失了。
那到底是什麼啊？我能感覺到手臂上的汗毛豎起，理智和習慣告訴我不該再深思。因為這與我無關。2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Ni42yBRxG
不要去理會比較好……吧？
*
隔天一早，警車的聲音叫醒了我，聽家人說似乎是社區中某戶住家發生了凶殺案。當天晚上，記者與新聞台很盡責的描述了那家人生前的幸福樣貌和極為悽慘的死狀，他們鉅細靡遺地描述了佔滿屋內的血漬和殘破的遺體，三人的肉塊像是被放進同一臺絞肉機一樣糊到分不清彼此。但詭異的是，警方說屋內都是密閉的，門窗全都上了鎖，而且監視器裡完全沒看到任何疑似是兇手的身影。影像中記錄到，最後一個進去他們家裡的，是工作晚歸的兒子。2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XCAgiXhPC
而會發現這件事，還是因為鄰居下樓時意外發現，鮮紅的血液從被害者家的鐵門縫下流出。
兒子是兇手嗎？殺人的手法是什麼？螢幕上的人熱烈地討論著，站在電視機前的媽則是滿臉焦慮地看著這些訊息。沒多久，她伸手拿起遙控器按下了電源鍵，轉身撥了通電話要出差的爸回家時小心點。2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fQhEJBCRi
我倒是沒什麼實感，畢竟這個社區本來就治安不佳，反正習慣就好，不要理會就不會惹禍上身。
是這樣嗎？
低頭默默地吃著飯，我忽略掉心中那個反問自己的語句。2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kbXxyB2P2
那不過是還沒有被歲月消化的叛逆罷了。一定是這樣。
*
三天後，那個聲音再次響起。2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pxkOHkerL
窗外已經透進些許日光，假日的清晨沒什麼噪音，因此那個聲音變得格外清楚與明顯。
但不到幾秒，我就發現了不對勁。2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zr4gfDpyD
那個聲音是從床頭櫃後的牆壁傳出的，因為離我很近，因此才聽得比前幾天更清晰。2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zck6tjo05
牆的另一側並不是我家，因此我很確定那不是媽發出來的聲響，吵醒我的罪魁禍首是那沒見過幾次面的鄰居。
噪聲裡除了低語聲外，還混合著膠體被攪動的聲音、水花四濺聲，以及類似擠碎餅乾的脆聲響起。2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fMvuEZU4b
搞什麼？這是在追劇吃零食嗎？也太大聲了吧？
躺在床上，我開始猶豫要不要起身去聽隔壁鄰居的喃喃自語，或者捶個牆警告對方。
不要去理會，不要惹禍上身。2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lJISjHkaQ
內心中的理智把我按在床上。
但……
只不過是聽一下，又不會怎麼樣？聽完後不去干擾對方，可以吧？
可以嗎？2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3HgonAAdF
可以吧？
可以。
我說服了自己。2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MHKPPmRDn
或者應該說，我心中的聲音說服了我。2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KST64bOsi
但那都是我，所以沒什麼差別吧，反正這也不重要。
我撐起上半身，往那面發出聲音的牆靠過去，耳朵貼上冰涼的水泥壁，對面的噪音一下放大了許多，原先聽不太清的低語此時毫無阻礙的流入耳中。
歡迎、歡迎回家。
什麼？我不懂這句話的意思，也不清楚語句裡的「你」指的是誰。詭異的話讓我想往後退，但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身體不聽使喚，臉仍是緊緊地貼著牆。
歡迎、歡迎加入我們，我們歡迎你。
中性卻陰冷的聲音讓我感到相當不適，話語像活物一樣爬進耳裡，耳道裡的微妙搔癢感讓我忍不住想伸手去掏一掏。而正當我這麼想時，身體又忽然能動了，雖然感到不解，但我還是迅速的從牆邊退開，抱著棉被坐到了床尾。
很好，耳朵裡似乎沒什麼奇怪的東西。我吹了吹除了耳垢外什麼都沒有沾上的小指頭，放下心來打算倒頭去睡個回籠覺，但下一秒，淒厲的尖叫聲穿透了水泥牆。那詭異又淒慘的叫聲持續了不到一秒，卻讓我覺得毛骨悚然。2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vy6Lx4ms2
是剛剛那個說話的人發出來的嗎？但在尖叫之後，並沒有其他的聲音再次從牆的那側傳來。
不，我不該再去管這件事了。我用力的深吸一口氣，把所有疑問壓回心底。2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ZM8dPKiT2
躺倒在床上後，我用手摀住雙耳。
不要去理會，這一切都跟我沒關係。2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FFZNwAA4S
對吧？
＊
我一路睡到了中午。才剛離開房間，媽就跟我說隔壁出事了，發生了跟新聞上一樣的命案。隔壁你儂我儂的夫妻變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肉醬，兇手一樣不明。2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XrLX1G24z
這讓我想起稍早前的聲音，那奇怪的尖叫是受害夫妻傳出的嗎？那低語又是誰在開口？我皺起眉頭，怎麼想都想不透。
不過，這需要思考嗎？我問自己。2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nMpyBovvX
是啊！這需要思考嗎？反正這和我有什麼關係，不需要分神理會吧？
想通後，我馬上打開電視切到美食節目轉移媽的注意力，讓她不要再繼續說隔壁的事。2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M0wIWko10
但不知道是聲音開的太大還是怎麼樣，我的耳裡居然開始出現惱人的嗡鳴聲，搔癢感變得更明顯，像是有什麼在裡面爬。2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yemzuEyn1
是錯覺吧？放著會自己好吧？一邊想著，我把小指塞進耳道裡轉了一圈後再拔出。
雖然耳鳴沒消失，但好像沒那麼癢了。我抽了張衛生紙擦擦指尖，卻看到白色的紙上被染上點點血跡。2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5Ipwivzou
是不小心挖太大力了嗎？我把紙團扔進垃圾桶，同時把這件事拋在腦後。
反正沒關係吧？
＊
午夜時分，媽已經去睡了，只剩我還癱坐在沙發上無聊的切換著頻道，身邊堆了一大坨的染血衛生紙球。不知道是摳出了多大的傷口，雖然不會痛但一直流血也是很麻煩，最慘的是現在耳朵又更癢了，而且還找不到該在哪裡抹藥。
我又抽了一張紙擦了擦耳廓，這次除了血以外，似乎還擦到了一些肉。奇怪？這是正常的嗎？一般來說耳鳴到底會持續多久啊？聽到像蟲子的振翅聲是正常的嗎？2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V9ccSC2eC
一大堆問題忽然湧入腦子裡，但下一秒卻又消失得乾乾淨淨。畢竟這都是些不重要的問題，不要理會就行了。
我看著沙發被耳朵裡的肉塊和鮮血弄得一蹋糊塗，正想著要不要再拿包衛生紙來擦一擦時，就聽見了不遠處，鑰匙插入門鎖的聲音。2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VEl8gLeb3
應該是爸回來了吧？那等一下再擦好了，我想先抱抱好久沒回家的爸，畢竟這是我們兩人的習慣。
歡迎回家。
我聽見自己這麼說，但剛進門的爸表情有些不太對。是怎麼了嗎？我正疑惑著，卻聽見水聲和嘎吱聲從面前傳來。怪了，爸會發出這種聲音嗎？不過，就算奇怪，但我也不會嫌棄他的，那種聲音不要理會就好了。
我伸手抱了抱他，但一聲尖銳的叫聲卻忽然在我耳邊炸開。
真是的，鄰居這麼晚了還沒睡啊。在心中抱怨著，我拉著爸往主臥走。
走吧！媽也很想你，我們該把握你回家的時候聚一聚。
而反覆在耳邊回響的、如蟲子振翅的惱人聲響在踏入臥室的那瞬間消失了。2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xrn0o0V09
我的世界一片寧靜安詳。
看吧，果然不要去理會就沒事了，對吧！
這才是我要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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