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似真醉晚林 - 020 千秋無染在人間（二）

此話一出，千秋臺上一片譁然。

「誰啊？」

「這名字沒聽過。」

「斷雲莊？是在浪濁泉比試時那個不會用劍的小伙子嗎？」

「可我記得他是叫花什麼的吧？」

「是嗎……」

在場談論之聲嘈雜，吳子澈本人卻是一臉愕然，顯然這件事的走向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哇！沒想到老三你也有這一天！這下子所有仙家門派可都要認識你啦！」花似真一邊說一邊頗感驕傲地拍了下他的背。

「不對吧！這一定是有哪裡搞錯了！」吳子澈語氣略帶慌張地說，「這、這打倒九曲如凰的怎麼會是我呢！不論是在一開始出主意還是最後扮演關鍵角色，那個人明明都是……」

吳子澈很想說些什麼，然而他的聲音卻完全被四周的議論蓋了過去，一直到陸紫生比出手勢，在場眾人才逐漸安靜了下來。

而吳子澈也是抓緊這個時機，連忙道：

「陸掌門，在下斷雲莊吳子澈，有關九曲如凰一事，還請聽我一言……這其中應當是有什麼誤會……」

「他就是吳子澈啊？」

「看起來還真年輕。」

「是啊！沒想到居然有這麼大的本事……」

吳子澈一開口，方才安靜片刻的千秋臺又開始出現些許躁動。

「各位稍安勿躁。」陸紫生抬眸，平淡的語氣中透著內斂的威嚴。而後，她又看向吳子澈，「你說此事有誤會，不知是怎樣的誤會？」

「這……」吳子澈剛想開口解釋，聞若吟卻忽然拉了下他的衣袖，示意般地瞥了眼花似真，而後微微搖頭。

見狀，他只好將原本的說詞收回去，改口道：

「承蒙陸掌門誇讚，但，一如在座諸位知道的，九曲如凰何等凶狠，當日若沒有其他人一同出主意、拖延時間、從旁輔助，甚至於衝於前頭拚死一搏，我等小輩又怎能成功打敗牠？是以，晚輩認為這並不只是我一個人的功勞，而是仰賴其他人的努力……」

「唉呀我說小吳你就別謙虛了！」洛榧成忽然接話，嗓門大的一下子就拉走了其他人的注意力，「雖說如果少了我的符咒相助，當時要打贏九曲如凰必定是要少掉八成勝算，但你也確實是第一個發現了匿蹤的九曲如凰，我這人很少誇人的，可你當時那一劈當真有氣勢極了！」

可當時發現九曲如凰的是子邪啊！吳子澈無聲吶喊，奈何他無法當眾這麼解釋，內心一下子只想衝上去把洛榧成的嘴巴給縫了。

「你們說的，和惜楓匯報給我的戰況並無二致，斷雲莊吳子澈、花似真；浮生谷慕沉淵；仙源島洛榧成；百絕劍派解惜楓，此五人皆在對付九曲如凰時有著十分傑出的表現，當真是後生可畏。」陸紫生一頓，續道：

「然戰況中關鍵時刻唯有二：一是初始之時，取得先機；二為最後時刻，終結對手。我從匯報中觀你劍術出奇、心思敏銳，最重要的是握有擊潰九曲如凰的最終手段，如此說來，你當擔得起這分讚譽。」

可那最終手段的結冥印根本就是出自九爺之手啊！吳子澈心裡又更無奈了。

若是平常的讚賞倒也罷了，可這事情牽扯到九曲如凰，又是在金商會這樣盛大的場合，他的名字肯定很快就會傳遍各大仙家門派，儘管這聽來並不是什麼糟糕的事，可他畢竟不是一個喜於招搖之人，揚名這事一來與他性格不合，二來他十分清楚，擊敗九曲如凰最大的功勞絕不在他，就這樣攬下這分「榮耀」，他的心裡實在不踏實。

偏偏現在所有的解釋都無法說出口，害得他只能處於現在這個百口莫辯的窘境……等等！

突然，吳子澈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找到什麼突破口般道：

「陸掌門，晚輩此番並非過謙，只是……說實話，晚輩等人其實並沒能真正擊殺九曲如凰。」

「這又是怎麼回事？」

「真是怪了……」

「……」

幾名仙家弟子聞言又開始低聲議論了起來。

花似真也喃喃道：「倘若阿楓她是據實回報，那麼陸掌門應當清楚我們並未誅殺九曲如凰，可她方才為何對此隻字不提呢……」

此時此刻，所有人都對吳子澈突然迸出的那句話感到奇怪不已，然而他們並不知道，對陸紫生而言，九曲如凰是否已死從來都不是最重要的那件事。

「閣下此言差矣。」

一片疑惑中，一句回應之言忽然出現，此人雖無刻意放大音量，但他的話仍是輕易地穿過人群，凌駕於片刻前的議論紛紛之上。

這名發話之人並非百絕掌門陸紫生，臺下卻依舊因為他的一句話靜了下來。吳子澈心中一陣納悶，不解這會兒又是誰故意出來找他麻煩，不料那人竟又續道：

「倘若九曲如凰並未死去，我又怎會發現九曲如凰的殘穢呢？」

殘穢？花似真愣了愣。確實，要想獲得妖邪殘穢，唯有在其死後由靈魂當中溢出才可能取得，但是九曲如凰分明沒死，此人又怎敢空口說白話？

像是料到在場必然有人不信他的話，那人唇角微勾，終於邁步自人群中走出：「諸位若是不信，大可請陸掌門現場親自驗證。」

語畢，他旋即從袖中掏出一個小瓶子，在那透明的瓶身裡，肉眼可見的黑色殘穢正在流淌其中，光是遠遠看著便不禁令人眉頭一皺。

然而，花似真注意的卻並非那人手中之物……她早該認出這個聲音的，若非方才過於專注思考旁的事，她也不至於直到他踏出人群才發現──

此人豈不正是昨晚她在「曬月亮」時碰巧遇到的那名面具男子嗎？

就在花似真略感詫異之時，陸紫生也發話了：「惜楓，去將驗邪符取來。」

「是。」解惜楓道，可還沒等她踏出一步，底下的洛榧成便已經喊道：

「驗邪符我這兒有，讓我來吧！」

「……既是如此，那便有請吧。」

「好咧！」

得到陸紫生應允後，洛榧成二話不說便跑到千秋臺前，符咒一展，在接過那人手中的玻璃瓶時與他四目相交了一剎，但卻沒有半點停留之意。

當瓶蓋一開，那裡頭的殘穢瞬間竄出，但卻逃不過符咒的吸收，當符紋凌空亮起，一道黑焰沖天捲起之時，在場眾人無不因為眼前之景而露出驚駭之色。

雖說透過此符檢驗殘穢並不會導致危險，但知曉此事的洛榧成仍是因這沖天黑焰嚇得倒退兩步。

陸紫生看著那驗邪符，目光一路從底直達黑焰捲起的頂端，原本不帶表情的臉上終於出現了變化，似是添了幾分寒意，又像多了些許凝重。一直到黑焰散去，她才收回目光，看向臺下眾人道：

「此等邪氣，想來毋須陸某多言……確實是九曲如凰的殘穢沒錯。」

「既有陸掌門驗證，此事大概也就不須存疑了……」面具男子望向吳子澈，接著說：

「或許閣下認為自己並未成功除掉九曲如凰，可如今事實擺在眼前，足可證明必然是閣下當時予以足夠重創，這才使牠耗盡邪力，終成亡魂。」

「……」吳子澈一陣啞然，面對他這不知真假的說詞竟是半點無法反駁。

花似真眉眼一瞇，終於忍不住發問：「既是如此，敢問閣下是何方高人？竟能在茫茫山野中尋得九曲如凰的殘穢。」

「高人不敢當。」那人微微一笑。「在下無宮宮主，間無夢。」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CCnqt4KDh

【作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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