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班治裝之所。
花似真重新換上了一身紅衣,坐在椅子上給自己倒了杯茶,「果然,我還是穿這樣來的習慣。」
「不過就是件衣服,真有這麼大差別?」解惜楓邊說邊坐到了花似真旁邊,如今的她雖仍是一身玄色衣裳,可在外觀上卻與從前大不相同。
戲班嘛!若想吸引看客眼球,除了演出本身需得足夠精采外,衣髮妝造自然也是會有一定的繁複程度,而她們既決定要出演待會那齣戲的主角,穿的便理所當然是這戲班備好的衣服了。
「說起來,妳怎會想到要用假扮戲子的方式接近江顯?」解惜楓問。
花似真聳肩,「妳怎麼想,我便是怎麼想的囉!」
畢竟這一黑一紅,她們正巧可以各代表一色,能同時想到這個方法也沒什麼好意外的,相較之下,花似真倒是更好奇另一件事。
「妳是何時發現我不是男人的?」花似真支著下頷,不同於前兩次,此番她並沒有因身分被人識破而表現出絲毫驚慌。
解惜楓勾唇一笑,「我說我是靠直覺猜的,妳信嗎?」
「沒什麼不信的,」花似真笑笑,「不過我原本還以為是我家老三跟妳在一起時不小心說漏了嘴。」
「妳要這麼說也沒錯。」解惜楓坦言,「之前在墓地裡時,他確實有不小心說漏嘴過。」
「就知道他是個不靠譜的。」花似真搖頭嘆道,嘴上說著譴責的話,可當中卻未夾雜半分怒氣。
解惜楓則向來對打探他人的秘密沒有太大興趣,就如她在百絕峰上看破卻不說破一樣,即便如今挑明了知曉花似真性別一事,她也並未追問對方之所以隱瞞的原因。
兩人在屋內坐了一會兒,期間花似真頻頻朝裡間回望,因為裡間和她們這兒隔著一扇門,她看不見那端的情況,又等了片刻,花似真總算還是坐不住,起身的同時也道:
「我們這都換好衣服多久了,也不知慕凌他還在磨蹭什麼……阿楓妳先在這等等,我進去催催他。」
說罷,花似真便在解惜楓的目光下拉開格間的門,走了進去。
裡頭空間不大,花似真一進去便找到了慕凌,也是這一進去,她便忍不住笑出了聲。
「噗哧……」
看看慕凌那清冷俊逸的面容,再對比他現下一身扮作獸類的粗獷打扮,如此違和,花似真一時實在是沒能憋住笑意,不過話又說回來,她也不是第一次笑得這麼失禮了。
而慕凌也是一如往常地在旁冷著張臉等她笑完,想當然,他如今會做此打扮,絕對不會是出於自願,只因待會那齣戲一共也就三個角色,解惜楓和花似真便占走了最適合她們的那兩個,這剩下一個,慕凌自然也就沒得選了。
「不是我非要笑你,但你這打扮是真的有趣,我該是積了多大的福才有機會看到你這模樣啊?」花似真笑得挺開心,就是不知道她這句話到底是褒是貶了。
「不過你衣服換好這麼久都不出來,應該不是因為怕被我們給看到吧?」花似真一面調侃,一面還是注意到了慕凌一直不出去的原因。
她先是看向化妝桌上用來給戲子上妝的脂粉,又看向慕凌仍舊乾乾淨淨的一張臉,這才道:「的確,讓你一個生手來給自己畫舞台妝,這著實是太強人所難了,要不還是我來幫你吧!」
他是生手,難道她就不是了嗎?慕凌很是懷疑地看著花似真,但她卻選擇忽視慕凌眼中的質疑,二話不說就將他拉到化妝桌前坐下,一邊揀著合適的脂粉,一邊道:
「我看看啊!該給你畫個什麼妝才好呢?要不還是凶一點吧?嘖嘖!你說你,長了這麼一張好看的臉,若畫得不夠凶神惡煞,那可就一點都不像凶獸了。」
「……」若說慕凌片刻前還有那麼一點抗拒,那麼在聽完花似真說的後半句話後,他便幾乎是不再有反抗之意,就這樣任由花似真在他臉上塗抹去了。
「唔……這兒上點白色,不不不,還是紅色好些……這額頭嘛!我就給你畫點圖騰……」
兩人對坐著,一邊是花似真專注地給慕凌畫臉,另一邊是慕凌眨也不眨地望著眼前之人,只見她眉眼含笑,即便不像尋常女子那般上妝,生得也已是極為好看,而又倘若上了妝,那便該是另一種朱唇粉面的容顏。
想著想著,就連慕凌自己都沒意識到他是何時從旁拿起了專用來畫花鈿的細筆,就這樣自花似真眉尾的位置畫了抹斜紅直至鬢間。
彼時,花似真自是停下了她的動作,視線則隨著慕凌的手而移動,由上而下,最終又望回了對坐之人的眸裡。
慕凌收回手,猛然回過神來,立刻就察覺到花似真想問什麼,儘管心中慌亂一瞬,可他仍是裝作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解釋道:「方才看戲時,我見飾演燭前輩的女子亦是這麼畫的。」
「是嗎?」花似真伸手想摸自己的臉,卻怕這一碰會將那妝給抹糊,只得在真的觸碰到之前停下來,笑了笑,又道:「你倒是挺心細的。」
慕凌沒有說話,只用微微揚起的嘴角當作應答。
兩人對視一陣,忽然,那隔間的門「唰」地一聲被人拉開,伴隨著解惜楓的催促聲,「我們該準備上去了,你們倆到底好了沒──」
解惜楓的聲音戛然而止,她那落在兩人身上的目光驟然凝滯,像是被眼前的景象嚇得不輕,連原本拿在手中的東西都掉了下去,瞪大眼後脫口而出的話便是──
「何方妖孽!」
百絕靈劍應聲召出,而她所指之人就坐在花似真的隔壁……
「噗哧!哈哈哈哈哈──」然後花似真立刻就非常不給情面地大笑了起來。
見花似真笑成這樣,解惜楓立刻就意識過來自己說了什麼蠢話……她本就是進來尋花似真和慕沉淵的,如今花似真和這「妖孽」坐在一起,那這「妖孽」除了慕沉淵還能是誰?
雖然嚴格來說,這人飾演的也確實是凶獸一角沒錯,但解惜楓仍是微感抱歉地咳了一聲,「對不住啊……只是你這臉畫的實在是,嗯,一言難盡。」
先前慕凌一直將注意力放在花似真身上,如今被解惜楓這麼一說,再看她一臉微妙的表情,慕凌整個人瞬間都不好了,連忙往旁邊畫妝桌上的銅鏡一看……
……說真的,若不是他早有心理準備,就這一看,反應說不定還真會與解惜楓一模一樣。
慕凌站起身,作勢要往一旁走去,但卻被花似真一把跩住了袖子。
「欸?你去哪?」
「洗臉。」慕凌淡聲道。
「洗什麼臉啊!我這畫得不是挺好的嗎?」花似真揚眉。
解惜楓哼笑一聲,「妳若不讓他去洗臉,慕沉淵這浮生谷首席弟子的一世英名可能會毀在妳手上。」
「瞧妳說的,有這麼嚴重嗎?」花似真咕噥道,「而且他若把妝洗了,待會戲還怎麼演?」
「這妳大可放心。」解惜楓邊說邊時起方才因驚嚇而掉落在地的東西,「這是那位戲班小哥給我的面具,說是可以讓飾演凶獸之人直接戴著……所以,你且安心去把這妝給洗了吧!」
花似真「嘁」了一聲,又嘀咕了句「真是可惜」,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放開了手。
在慕凌走至一旁以水洗面時,解惜楓又對花似真道:「還有,這個給妳。」
「面紗?」
「順手弄來的,好避免妳我被人認出。」
「也對,還是阿楓妳想得周到。」花似真頷首,旋即同解惜楓一起將面紗戴了上去,待慕凌將自己的臉整理乾淨,時間也差不多到了。
外頭來了戲班之人將他們喚去,三人對視一眼,這才由解惜楓領頭、花似真和慕凌緊隨其後,一道往二樓雅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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