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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清文無辜被踢了一下，李昊雲又不說話，他今天的腦袋已經用光了能夠心細思考的配給，懶得再去想，道：「我不想回家，是因為我想離開那個地方。」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Cz2gxEy1P
李昊雲反問：「既然是你都想逃離的地方，為何還要帶我去？」
何清文幾乎沒有遲疑，回道：「你是我朋友，朋友想去我住的地方，那有什麼問題？我自當奉陪。」末了，他又補道：「而且你還是我的救命恩人……可是你不要以為我是要報恩所以委屈自己；就只是像帶朋友回家裡玩一樣，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但是報恩是一定要的，只不過我現在還沒想到能做什麼。」
「……不用你報。」李昊雲表面拒絕，可在聽到「朋友」二字之後，他的心臟便開始砰砰地跳，腦內不斷反覆咀嚼這兩個字，眼神還時不時飄向他那「朋友」的側臉。
李昊雲手指揪著衣角，糾結的模樣都被天上的星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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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靜默了一瞬，李昊雲平復下來，問回上一個問題：「如果能逃離那個家，你要去哪裡？」
何清文直想到那個名不經傳，走遍天下的蘇愮，反觀自己，像隻小雀一樣被鎖在何家這個牢籠，他篤定地道：「我想去遊歷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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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方之大，不知其限，不見盡頭。凡人一輩子庸庸碌碌，哪裡出生哪裡長大，也大抵就在哪裡死去，恐怕終其一生都不曾遠遊他鄉，也不曾長居他處，更無從得知那些截然不同的土地面貌與民俗風情。難得來一遭人間，卻只在一處停留，豈不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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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清文自然沒有想得這麼深遠，只不過親身來到太溪，又聽了李昊雲在灶房說的那番話後才知道，明明天大地大，何苦畫地自限，不出來見識一下外頭的世界？
也許那位蘇愮也有一樣的想法，才四處遊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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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你到時要記得帶上我。」李昊雲說道，還戳了戳何清文。
何清文應道：「你也想去？」
李昊雲心口不一：「我沒有，我只是想你一個大少爺什麼都不會，我跟著去可以讓你活久一點。」
聽不出他弦外之音的何清文信以為真，皺著眉正要反駁，卻發現他說的好像沒錯，一口氣堵在胸前，左滾右翻的，最後化成一聲長嘆。
何清文嘆道：「都行，隨便你。」
不過得了一個不知是否會成真的應允，李昊雲卻嘿嘿笑著往何清文的肩頭靠，身體力行交代著「就靠你了」。
何清文嚇了一跳，他甚少與人肢體接觸，可回想起李昊雲在帶他來澄明宮的路上勾著他，又在他們與李芝走回房子的路上，他也見到李昊雲去勾李芝的手臂，李芝也疼惜地拍了拍他的頭，師徒間的親暱自然而然，大抵這對李昊雲來說是習以為常的事。
但何清文的心口不知怎地有些發熱，李昊雲的碰觸他不反感，甚至有點喜歡；另一方面卻也有點酸澀，好像很久沒有人這樣碰觸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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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愣了一瞬，隨即便放鬆下來依偎著李昊雲，他見李昊雲心情不錯，終於忍不住問道：「……那你剛才在生氣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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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那笑容竟黯淡了下去，何清文登時心裡發慌。
李昊雲手指繞著衣襬，依舊挨在他肩頭，垂眼道：「我沒有生氣。」
何清文莫名就想起了他家的貓被激怒時，尾巴毛炸成一束蘆葦的樣子，他於是嘗試順毛道：「你要是難過的話，嗯……別難過？」
沒想到李昊雲用力瞟了他一眼，何清文打了個寒顫，在心裡一巴掌拍上自己腦門，又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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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昊雲低下頭，也不知何清文從哪學來這麽令人無語的安慰方式，可儘管他笨拙，被關心的感覺還是很熨貼，他臉頰貼在何清文肩上，噘著嘴不發一言，覺得這人雖笨，但還挺善良的。
何清文被瞪得冤枉，他不知道李昊雲這些彎彎繞繞的小心思，只覺得像是被貓咬了一口，再被舔了舔那般自找苦吃。
「我只是不喜歡。」李昊雲這才出聲。
「不喜歡什麼？」何清文問。
李昊雲的衣襬都揪出了皺摺，小聲道：「我不喜歡讓人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何清文再問：「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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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昊雲停止折磨自己的衣服，雙手環胸咕噥道：「我才不會別人問什麼就真的回答什麼。那樣子坦蕩……未免太幼稚天真了。」
何清文覺得自己好像被指桑罵槐了一番，又覺得李昊雲糾結得很有作風。可他何清文向來毫無心機，就像那些老師說的不拘小節，儘管無法全盤理解李昊雲的糾結，卻又覺得身為朋友，應該要做些什麼。
他稍稍側過頭去看他，李昊雲低著頭，看不見表情。瞬間，他覺得這個人真是成熟又幼稚，成熟得可以把自己的幼稚隱藏起來；卻幼稚到以為自己足夠成熟，能夠做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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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昊雲又將視線放回天際，雲淡風輕地說道：「算了，你不用知道這些事情，又沒什麼大不了的，不用理我。」
何清文本想開口說句話，可滿腹的求好心切卻被他一句「不用理我」給塞回了肚子裡，李昊雲端著一副高處不勝寒的清高模樣，可說穿了就只是爬上樹的貓下不來罷了。
這小子腦袋有病。何清文想。
他乾脆直言：「你告訴我，我就是要知道。你有什麼想要的想做的事，就跟我說，我雖然不一定能實現，但是至少我可以聽，我能做到的，就去為你做。這些事你也不用怕我說出去，朋友的事我一定會保密。」
這句童稚的擔保一字不漏地吹入李昊雲的心裡，頓時揚起了飛沙走石，傾刻間捲得李昊雲糾結的矜持七零八落地隨風散去了。
他緩緩抬頭，鬼使神差地看向何清文，只見他澄澈的眼眸一望到底，在深處倒映著自己的模樣，李昊雲隨即像是燙傷一般低下頭，不敢再看。
倒不是他又被他的臭臉嚇到，只是覺得太羞窘了。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MlQA1zId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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