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府裡頭建物眾多,其中還不乏些小城府;一路從大門進到飛鴻堂共有三道層級,領人時依據來客身份,審酌登堂。
首先,來客得走過一整路容易絆倒的石磚鋪路不用說,迎客大道走到底往左門進,會見到報晴樓,此為一般來客或來與何永辰談生意的掌櫃們談事之處。一旁還有座客用小院,要是有外人來何家落腳借住,便會居於此院。
雨暗初疑夜,風回便報晴;此為第一道,報晴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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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走到這還沒絆倒超過三次,那代表這人與何家還算有點熟識,便再沿著鋪路走上一段,便會來到一處山水花園,右手邊有一棵需三人合抱的龍眼樹,據說是當年來此落腳的先祖所栽,再往裡走,其中假山流水,彎彎繞繞,宛若迷宮。
若是何家人有意領路,便會在山水花園盡處看見一座寬敞的荷花池塘,平橋連接一座湖中水榭,是為芙蓉塘,側邊小橋還連接一座觀戲亭,此處屬一般朋友相聚、喝酒聊天及看戲之地。
颯颯東風細雨來,芙蓉塘外有輕雷;此為第二道,芙蓉塘水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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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山水花園裡,還藏著一條假山後方的甬道,以一棵高大的桂花樹為標,往裡走,走出了假山則見柳暗花明又一村,入眼是一座庭院,跨過垂花院門,院中有一座名作喜鵲堂的三合院,是除了飛鴻堂之外最大的院子,專門讓何家至親至友下榻或聚集熱鬧之處所。
喜鵲堂乍看之下整體造型與飛鴻堂十分相似,只不過是個縮小版的;起居大厝是三落四合院,而喜鵲堂是個單落的三合院子,建造上悄悄地暗示了主客之分。
不過何家待自己人還是十分大方的,喜鵲堂仿造何家飛鴻堂,其同樣面寬三開間,屋頂曹殿落落大方,更有琉璃山花飾紋,成排的荷花紋瓦當整齊劃一,壯觀之餘不失雅緻;其下屋檐樑柱的彩畫繽紛,上頭勾著金線,經年不褪。
試想何家人起居的飛鴻堂還要比這廂更大、更華美精緻,那可是何家上下唯一財大氣粗之處了。
進入喜鵲堂主廳,一眼可見太師壁上繪有一幅文雅可愛的喜鵲藏梅畫,上頭的梅花開得茂盛,彷彿有香氣撲鼻,枝頭積雪晶瑩剔透,是回春漸融的跡象。繁密的樹枝裡藏著一雙喜鵲,俏皮地與來人玩捉迷藏。
花氣襲人知驟暖,鵲聲穿樹喜新晴;此為第三道,喜鵲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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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喜鵲堂裡,女主人鐘鈺走經一張紫檀木桌,順手將其上一尊華美的彩魚蓋罐轉了個方向,讓上頭的大紅魚面朝正,隨後才在壁畫前的太師椅坐下,笑眯眯地對來人道:「二姐快坐,都說了當自己家嘛!」
被鐘鈺喚二姐的女人帶著一個少年在側邊椅子坐下,笑罵道:「哎,我帶著小淵去街上看店,也帶他來看看你,可我幾年沒來,都忘了何家的路真是難走,走三步絆一步的,走到一半都我想打道回府了。」
一旁的少年分明年輕,卻眉目淡然,開口語氣波瀾不驚,甚至有些生無可戀:「三姨,我娘親的意思是貴府的石磚精美特殊,希望我們回頭在鐘府也能弄上幾塊。」
鐘鈺反被他端莊正派的樣子逗樂了,咯咯笑道:「阿姐,你家小淵還是這副正經八百的模樣,明明生得這麼俊俏,怎麼脾氣跟以前帶我們的那老童生似的。」
鐘淵聽了只是微微蹙起眉來,苦道:「三姨說笑了。」說完遮掩似地用了一口茶,面上有些少年人的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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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鈺此生最愛三件事,珠寶釵釧、綾羅鮮衣,再來就是翩翩美男了,最好還是有些鬱鬱寡歡,又有點嚴肅認真的。今見這冰山大外甥愁眉苦臉的一蹙,她頓時笑得更開懷了。
可能人都喜歡有缺陷的美麗事物,像古人皆愛西施心顰蹙眉,而鐘鈺酷愛冰山美男。
鐘鈺想起了年少時初見何永辰,他那可是一塊硬得能切金剛石的絕世大冰山,鐘鈺自知愛到較慘死,不要臉地送了手帕香囊好幾回、單方面地寫書信好幾個月,才得何永辰回信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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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身為主人,還是得有幾分正經的,鐘鈺收斂起有些亂綻的笑,對她的二姐問道:「不過二姐此次來訪,應該還有其他要事?綺羅別苑是不是又要出新衣了?」
鐘家的衣裝生意在府城中有一棟綺羅別苑,乃專門讓人訂做衣裳之所,並一年舉辦兩次華裳大會,廣邀大戶人家甚至王公貴族來與會。華裳大會夏季出冬服,冬季出夏服,每一次舉辦也同時讓人來領回上一次訂製的衣服,故冬日訂做,夏日領回,反之亦然,就這樣沒完沒了地讓人一看再看,一訂再訂。
綺羅別苑專制昂貴華美的訂製衣裝,客戶多為八方來至的大戶人家,其中也不乏官員的家眷來訂做便服;而市井臣民的日常束裝則由府城裡的綺羅小閣成衣舖來包辦。
在這一切運籌帷幄,掌管營運的正是鐘家家主,也是鐘鈺的長姐,鐘凝。
而負責設計新衣、巡視店鋪的正是眼前來訪何府的鐘鈺的二姐,鐘珍。
鐘珍傾身向前,像是要說什麼秘密,引得鐘鈺也忍不住湊近身子,只見鐘珍笑得燦爛,吊足了胃口,卻道一聲:「你猜?」
旁邊鐘淵支手扶額,鐘鈺被氣笑了,「哎呀」一聲揮揮手又坐回位置,嫌棄道:「幼稚!你這樂天頭殼究竟是怎麼生出小淵這種冰山出來的?該不會是偷抱的吧!」
諒這兩個女人湊在一起,一時半刻是不會吐出正經話的。
鐘淵苦訴:「三姨,我的身世清白。」
沒人聽見冰山的求助聲,鐘珍樂得拍拍手,笑聲都高了一階,裝模作樣遮住嘴,神色故作肅穆地道:「我只跟你說呀,十八年前,那時海邊飄來一塊這麼大的冰塊,我跟你姐夫扛回家後居然當場『磅——』的一聲裂開!小淵就從裡頭蹦出來啦!」她還比劃示意那塊從不存在的冰塊大小,和鐘鈺笑到坐都坐不好,座下貴重的紫檀木把手都被打好幾回,想必再多講幾句、再多笑幾回就要裂開了。
鐘淵也覺得自己要裂開了,他爹明明還鞠躬盡瘁地在綺羅小閣的分舖裡顧店呢。
兩個女人尖銳的咯咯笑聲好不容易才漸緩,鐘珍抹去眼角笑出來的淚,說道:「好了好了,這次確實是來告訴你華裳大會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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