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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飽經滄桑，乾燥枯黃得像冬天樹枝般的大手，拉開了殘破木書桌的抽屜，取出了一張不知道翻閱了多少遍，佈滿皺摺的米黃色羊皮信紙。5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12tUNDGUa
任時間再怎樣飛逝，信紙上的字跡仍舊那麼優雅，那麼清晰。當時弟弟是以什麼心情去寫這封信呢？滿頭白髮，已經有一隻腳踏進棺材的老者大概能想像得到：比他年輕得多，同時自尊心比他更重的弟弟，若非無計可施，決不會主動聯絡他這個捨棄了家族榮耀，寧願放棄爵位跑去追求自由的「愚蠢」哥哥。
被迫代替我繼承「華利法」這個稱號，你到底會否恨我呢？老者知道他永遠無法從弟弟口中獲得答案。仍然充滿著神采的紅色眼眸凝視信紙好一會兒後，「叩叩」的敲門聲就從房間外傳進來。他熟練地把信紙摺好，放回抽屜之中，才拖著略帶疲累的身躺前往應門。
以往老者會將他弟弟最後的書信，妥善地放在信封內，並以上鎖的盒子好好保存。但如今他認為再無必要。反正這副身體也撐不了多久，倒不如讓身邊的夥伴知道他這個被尊稱為「老爹」的前「夜光之翼」首領，實際上是讓尼夫塔利亞變成深淵的罪魁禍首，至少這樣能不帶著罪疚感離去。
但，得知真相真的好嗎？
老者推開了厚重的象牙色木門，大廳奢華的佈置一瞬間進入眼簾：充滿氣派的水晶吊燈散發出耀眼的光芒，替黑白色階磚組合而成的地板添上了輝煌。在大廳兩側的落地大玻璃，則掛上了圍著金色喱士花邊的亮藍色窗簾；這正好與擁有相同色調，包圍著中央茶几的三張沙發配合得天衣無縫。坐在中間單人沙發上的黑髮男人，抬頭看見了年輕時一頭啡髮的老者，就以優雅的動作放下了手上的陶瓷茶杯，朝老者揚起了嘴角。
那是目空一切，站在頂點的人才有的笑容。
但啡髮老者沒將男人的傲慢當成一回事，他壓根兒沒注意到他。紅色的眸子只倒映出一個身影：坐在左邊雙人沙發上，盤起銀白色頭髮並穿著一襲華麗香檳色禮服長裙的「她」，臉上正掛著靦腆但迷人的笑容，使老者的雙目容不下別的。
玫瑰的馥郁芬芳從女人身上擴散，漸漸融入了大廳的空氣中。像麻藥般使人迷惑的香氣，令老者沉醉；微醺的感覺湧上他的心頭，彷彿眼前的她只是美好的幻象。
但他知道，一切都是真實的。
她依然美麗如昔。
「羅伊，明天我會啟程前往馬比特。」在陽光照耀下，少女的銀白色長髮顯得份外炫目。「也許以後沒機會再見，所以ㄧㄧ」少女將一條銀色的手鏈遞給少年時代的老者，「這個送給你，如果想念我的時候，就拿出來看看吧。」
少年羅伊接過手鏈，沈默了。他不想跟女孩說再見，他還有很多很多的話想對她說！
羅伊咬住下唇，緊握著銀色手鏈，他要挽留她！世上再沒有任何人比她更ㄧㄧ
「莎樂，我對妳……」
羅伊還未把話說完，少女就用玉指輕輕按著他的嘴唇，制止他繼續說下去。
「別說。」莎樂認真無比的眼神，刺痛了羅伊的心。「我喜歡那個人。所以，什麼也不要說。」
「喜歡？」羅伊整張臉扭曲得像揉成一團的紙。「妳只是在舞會上見過那個瑪門公爵一面，就能斷定自己喜歡他？別鬧了！」
「我沒有選擇。」莎樂神情哀傷地回道：「我必須喜歡他，否則我就只是被父親賣出去的貨物。」 少女轉身，不願再望著羅伊。「離開尼夫塔利亞後，應該沒多少機會可以見到冰玫瑰了。『共生』、『愛的結合』還有『純粹』ㄧㄧ希望你能遇上像冰玫瑰花語般的命定之人，羅伊。」
我已經遇到了，又怎可以放手？
羅伊抓住了莎樂的手，硬把她拉近自己，強迫她面對他ㄧㄧ少年以真摯熾熱的眼神凝視少女，少女則淚眼婆娑回望少年，可是命運早已注定，不容改變。
「羅伊，你遲到了。」莎樂硬擠出了笑容，「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不可能挽回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要是我一早向妳表白，結局或許不一樣……
所以是我的錯嗎？
現在才補救真的不可以嗎？
回答我、回答我啊！
不……
妳的眼淚已經蘊藏了答案ㄧㄧ
「我明白了。」羅伊用手覆蓋莎樂的灰褐色眸子，然後溫柔地拭去她的淚水。區區子爵家的長男，不會是瑪門公爵的對手，要是他拉著莎樂一起逃跑，不止連累她的家人，還會害慘整個尼夫塔利亞。
這些責任，他承擔得起嗎？
而且……
要可愛的她跟自己一起顛沛流離，他忍心嗎？
「祝妳幸福，莎樂。」羅伊放開了手，在少女額前獻上最後的吻。
因為喜歡，所以捨棄。
不過，這只是藉口。
全都是掩飾他是懦夫的藉口！
要是當初能不顧一切帶著莎樂離去，到底有多好呢？
「你就是我的新老師？」抱著狐狸布偶，原先坐在人妻莎樂旁邊的黑髮小男生走到羅伊的面前，「希望你可以撐到一個月吧！」
黑髮黃眸，完全是瑪門公爵的縮小版。但那雙眼睛……不理會顏色的話，簡直跟莎樂一模一樣。
對，她已經是公爵夫人了。
「想必你就是阿祖安大人。」羅伊朝小男生微笑，「你手上的……是妖狐嗎？」
阿祖安兩眼發光，一臉崇拜的看著羅伊。「噢噢！你知道妖狐嗎？」阿祖安開始滔滔不絕：「妖狐超可愛啊！尾巴又大又蓬鬆，跟別的獸人族不一樣。如果我可以見到妖狐，一定會瘋狂地擼他們的尾巴！第一次在書上見到妖狐時，我就很想養一隻，可惜馬比特並沒有……」
「阿祖安，收斂一下。」小男生的父親受不了兒子不知分寸，出聲斥責起來。「里克先生，是我疏於管教犬兒，還望見諒。」
里克……沒錯，他已經跟科洛特家族再無瓜葛。現在他只是一介平民，不再是子爵家的長男羅伊。
阿祖安不滿地朝自己父親吐了一下舌頭，瑪門立即狠瞪了他一眼，嚇得他快速躲到羅伊背後，小聲地說：「老師，救我。」
呵呵！還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
羅伊保持笑容，視線不經意地投向莎樂。美麗的公爵夫人朝他點點頭，這是久違的寒暄，即使沒有一個音節，但還是使羅伊心頭一暖。
「阿祖安，不能這麼沒規矩。」莎樂開腔教訓小男生，聲音卻輕柔得像悅耳的小夜曲一樣。「里克先生，小兒之後就拜託你了。」
羅伊向公爵伉儷微笑頷首，再摸摸受到媽媽指責後噘著小嘴，略帶不安的小男生臉蛋。「兩位請放心，鄙人自當盡全力教導少爺。」羅伊半蹲下來，平視阿祖安那雙跟莎樂一樣的眼睛，「阿祖安大人，請多多指教啊！」
「那個……」阿祖安的眼眸由最初的炯炯有神，變得黯淡無光。這個孩子在莎樂死後，究竟經歷了什麼呢？羅伊沒有追問，只是靜待他坦誠一切。「沒想到在尼夫塔利亞，能夠再見到老師你。」5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5SAwbF10h
「我本來就是尼夫塔利亞人。」羅伊燃點起剛剛捲好的煙，送進嘴裡。「而且我跟現在的領主海拿是伯侄關係，所以才要撥亂反正。」
煙霧由濾嘴冉冉上升，令四周瀰漫著淡淡的薄荷味。
「老師，愛上一個不該喜歡的人，有錯嗎？」阿祖安一臉快要哭出來的樣子，羅伊從來未看過自己的學生擺出這種表情。「若果一開始我抑制好這份情感，也許她還能活著。」
也許、也許……
可惜這個世界是沒有如果的。
假使當初他肯領著莎樂私奔，或者她仍能對自己展露笑容。
「她幸福嗎？」羅伊深深吸了一口煙，「如果你們沒有在一起，她真的會幸福嗎？」這不止是詢問阿祖安，羅伊同時在詢問自己。
阿祖安閉上眼睛，與安娜塔西亞的點點滴滴，還有她漂亮的笑容，通通都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安娜塔西亞跟自己在一起時，又怎可能不幸福？所以阿祖安才要實現右眼看到的未來。
「阿祖安。」老者羅伊拍拍銀髮男子的肩膀，用平穩的語氣說：「時間不早了，先陪我這個老人去吃一頓，然後再好好休息。」
「老師。」阿祖安用嚴肅慎重的目光看著老者，使對方停下打算往前走的動作。「她是天使。」
老者叼在嘴裡的煙跌落在地上。
「她為了拯救被謝拉部下暗算的我，使用了『禁術』。」阿祖安解開了上身的衣服，將它們全都丟在遭受白雪支配的草地上。「違反天地規律逆轉時間，只望我能繼續活下去……她真的很傻呢！」
羅伊輕咬食指，目光集中在阿祖安赤裸的胸膛上。
逆轉時間嗎？即使可以喚回死者，頂多只是製造出沒有意識，失去理性的行屍而已。但阿祖安卻能夠跟我對答自如ㄧㄧ那應該是使用了以自己靈魂作代價的高階魔法。即便如此，如果施術者沒有強大的魔力，根本就做不到復活這種事。阿祖安，你的戀人到底是誰？根本是怪物呢！
阿祖安現在那頭銀白色的頭髮，還有灰褐色的眼睛，應該是靈魂由黃泉回來後所導致的異變。羅伊把手放在阿祖安的胸膛上，嗯……太冰了！即使天氣再冷，這種溫度也未免太低了，但更詭異的是ㄧㄧ
那道由右邊腰際延伸，橫跨到左胸的怪異「傷疤」。
說是傷疤，其實以裂縫更為貼切。紅色的薄膜堵住了那道猶如裂縫的大疤痕，通過透明的紅色薄膜，羅伊清楚地看見阿祖安的骨骼和內臟，甚至血液的流動。然而這還未夠驚嚇，疤痕去到心臟的位置時明顯擴大，那個足足有一個拳頭大的舊傷口，讓羅伊看見了阿祖安正在跳動的心臟！他深呼吸一下，冰涼的空氣進入了肺部，使整個人變得更清醒，以及更加冷靜。
「阿祖安，你……還有其他轉變嗎？」羅伊抬起頭，以鎮定的口吻詢問：「如果是比這道疤痕更有『看頭』的東西，我會帶你去看妖狐的。」
阿祖安闔上雙目，全身發出了強烈的白光，一雙巨大的羽翼立即出現在羅伊面前。
羅伊嚇得跌倒在雪地上。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那不是屬於夜靈族的翅膀，而且顏色ㄧㄧ
對不起，月見。明天我要帶「擼狐魔人」來見你了。羅伊在心裡默默地想。
「哎唷！你們在玩什麼？」
在刑求室門外抱著紅色禮盒的海拿，用銳利的眼神看著大開殺界的妹妹露絲。但對方好像視而不見，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海拿立即斷定，她失去了意識。
看著刑求室內臉容扭曲，身首異處的噁心屍體，海拿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
他一步一步走進了露絲的行刑場。
「太難看了，起來。」海拿來到了伏在地上的康納面前，臉上呈現出不悅，嚇得差點死在露絲手上的男人馬上立正。「給我抱著，小心點，別弄跌啊！」海拿將紅色禮盒交給康納後，就捲起衣袖朝露絲拋出燦爛的笑容。
「剛才的是『魂僕』吧？」海拿溫和地對著一絲不掛的妹妹說：「那是連我也沒有的東西呢！怎麼妳失去知覺還能運用的？該不會ㄧㄧ」
海拿一個轉身就來到了露絲背後，「妳故意讓魂僕暫時主導身體？還真是壞孩子。」接著，海拿舉起了與堅硬的冰合而為一的手臂，朝露絲的脖子劈下去。
【~To be continued ~】5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V3wt05qDg
作者的話：
由於上一回劇情暴走的緣故，所以Noir篇注定沒辦法在二十回完結。既然如此，我就決定寫阿祖安老師的過去篇。老師的過去是原先被我刪除的橋段之一，另外阿祖安胸前的傷疤，本應在Noir篇最終回才會在故事中出現，不過算了！提早出現也OK吧？希望下一次我可以早點更文吧！
P.S. 這一次的圖是安娜塔西亞，兔子大好！大家可以到這裡拼一個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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