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宵時刻,由冬天帶來的寒氣散落到枯樹林內每個角落。枝頭掛上了冰霜的老樹們,本想靜靜地緬懷自己逝去的年華,怎料一陣又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像鬼魅般飄盪,不肯給予它們片刻安寧。途經此地的「聯合解放陣線」首領阿里.雪佛蘭於是眉頭緊皺,趕忙拔出佩劍環顧四周。
「阿里,需要偵測嗎?」披上黑色長斗篷,手持刺劍進行戒備的女人壓低了聲線,詢問阿里的意見。縱使環境昏暗,但單靠星光依然能窺探出她美豔絕倫。只是她那雙猶如深海般幽暗的藍眼睛,卻冷漠得使人退避三舍。
阿里以深邃的目光回望黑袍女人一眼,就自顧自向前邁步。女人迅速意會到對方的意思,便不再多言緊隨其後。不久,他們來到了枯樹林的深處,強烈的血腥味就撲鼻而來ㄧㄧ唉!看來又要跟屍體打交道了。即使百般無奈,但自從追隨阿里以後,黑袍女人早就習慣這種失序的生活。
「珍。」突然間阿里停下腳步,凝視著不遠處被白雪全面覆蓋的泥地。黑袍女人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只見幾個面容扭曲,慘遭分屍的狼人倒在血泊之中。他們的眼睛全都睜得老大,顯然對自己的遭遇難以置信。
竟然能把以力量見稱,善於群體攻擊的狼人擊潰?被喚作珍的黑袍女人將遮蓋頭髮的兜帽脱下,獲得解放的柔順啡髮隨即於風中起舞,讓她變成夜之精靈般迷人耀眼。珍撥弄一下與風兒共舞的髮絲後,就手握刺劍上前細察那些不堪入目的屍骸ㄧㄧ嗯,看來有人以高速轉動的武器於暗處偷襲,害他們的四肢被硬生生切斷;而且切口算是相當平坦,難道是扇葉形手裡劍造成的?
珍繼續將精力集中於四散的殘肢上,嗯?這些是……黏在切口上面的紫色液體吸引了黑袍女人的目光,她快速檢視狼人們的碎屍,發現無一例外都沾上了神秘的紫液。對藥物略有研究的她,斷定那些液體是毒藥,而且應該是來自行兇者的武器ㄧㄧ珍得出結論後,輕嘆一聲,然後用沒握劍的手幫他們逐一閉目。
「阿里,有人衝著他們而來。」珍返回阿里身邊後,說出自己的見解:「在武器塗上毒藥,還有今天不是月圓之夜……完全有備而來呢!」
「是紫血姬。」阿里盯著那些殘肢碎體,木無表情。「居然用上需要精煉而成的毒藥……但不重要,我比較在乎數量。」
「數量?」珍不明阿里的意思。
「雖然並不完整,但怎樣數這兒也只有五具屍體。」阿里擺擺手,示意珍跟他邊走邊說。「狼人喜歡群居,現在倒在這兒的屍體數量未免太少。根據雪地上殘留的腳印,我敢斷定全都來自狼人。若果行兇者跟我們一樣是夜靈族,除非毫無魔法天份,否則又怎會使用兵器進行暗殺?這不符合成本效益。」
「會不會是其他種族所為?」珍追隨著阿里,說出自己的疑惑:「例如:天狗、龍族或妖狐之類。」
「可能性不高。」阿里搖搖頭,「天狗和妖狐在鐵風內堪稱稀有生物,找一隻已經不容易,還要是殺手就更困難了。至於龍族,從來不懼怕在別人面前展現壓倒性的力量,史汀娜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所以,不見得他們會做暗殺這種低裝的事。」
那應該只是史汀娜的問題。珍很想反駁阿里的想法,但最終還是壓下了自己的衝動。畢竟她作為阿里的妻子,多少也要給他點面子。
走著走著,在阿里和珍的面前,又出現了狼人的屍體。只是這次倒地的兩個狼人比自己同伴來得好,至少留住了全屍。
但他們的樣子有點古怪。
兩個狼人都緊握著大刀,將之插入了對方體內,使彼此成為再也無法分離的詭異連體嬰。阿里瞥了他們一眼,更確信自己剛才沒說出的想法:這是同族相殘的戲碼。看來在某個狼人族群內,不是出現了背叛者就是發生派系鬥爭……雖說這是常有之事,但需要這樣對待自己的族人嗎?
呵,又怎可能不需要?
只要危害到自己地位,不論是小孩還是婦孺都理應趕盡殺絕。把慈悲留給敵人,就只會自取滅亡。但這個看法阿里絕不會讓他的珍發現,始終她也是家族鬥爭下的犧牲品。
現在鐵風的領主,正正是她的叔父。
為了鞏固統治,現任鐵風領主除了實行鐵腕政策外,還以莫須有罪名剷除異己。珍的父母,還有她的弟妹就是基於這個原因死去。僥倖逃脫的她自此隱姓埋名,過上顛沛流離的苦日子。而且為了活下去,珍甚至加入幫派,最終卻慘遭老大出賣變成領主的階下囚ㄧㄧ若果阿里沒及時現身,也許她已經跟家人團聚了。
如今鐵風就像一個爛透的蘋果,由裡到外也腐敗不堪。所以發生在珍身上的事情,不是唯一也不是最後。正因如此,阿里才想糾正錯誤,終結一切!
要是早點有這種覺悟,妹妹應該還活著吧?
望著在枯樹林內越行越遠的珍,阿里從她的背影再次感受到她長久以來承受的孤寂和痛苦。即便如此,她依然像長年冰封的高山般,保持著漠然的態度。有時候,為了顧全大局,她還將自己放到最後的位置,教阿里自責愧疚:
「你喜歡我?真可笑!是男人就老實承認你喜歡的是我的身份,阿里.雪佛蘭。」
「我是個卑鄙的女人,只不過想利用你達成向叔父復仇的目的。所以別疼惜我,把我當作棋子就好,反正這樣對雙方都有利。」
「這是相當好的條件,拒絕就太可惜了。作為未來領主的妻子,我早就有跟別的女人分享丈夫的心理準備。況且求你不要看得自己太高,我並沒有那麼喜歡你 。」
珍利用自身清白和聲譽所塔建的臺階,阿里每踏上一級,也有正在剜掉她皮肉的感覺。然而,他沒打算停下來;要成為鐵風的領主,他必須進行取捨,乃至把重視的人當作工具。珍從未對此透露出半句怨言,並且繼續以自己的方式默默守護她的阿里。
在旁人眼中,存在於兩人之間的並不是愛情,而是由利益催化成的相生相依。但別人怎樣想不重要,他們只需明白彼此也不願放開對方就足矣。
阿里急步追上前,抓住珍略帶涼意的手。
「怎麼了?」珍感受到阿里掌心的溫暖,於是把視線轉向他。
「跟妳牽手需要理由嗎?」阿里反問道。
「此時此地牽手不是好主意。」雖然珍的態度冷冰冰,但她沒有甩開阿里的手。「說起來,剛才那兩具狼人屍體……」珍突然轉變了話題,「不知為何讓我覺得是同族相殘。」
阿里聽畢,正想開口說什麼,前方突然爆發出撕心裂肺的狼嚎,嚇得站在樹椏上歇息的小鳥紛紛拍動翅膀,朝阿里他們的反方向撤離。
阿里和珍最初面面相覷,隨後互相點頭,並加快腳步趕去聲音出現的地方。
「哈哈!你們兄妹倆還算厲害,但遊戲結束了!」一個面目猙獰,目露凶光的狼人跟部下握著大劍,踐踏著以往同伴的屍體,向半蹲在地上滿身是傷的兩個年輕狼人慢慢走過去。
自知沒有任何勝算,但較年長的男性狼人咬緊牙關,跌跌撞撞站起來,雙手緊握狼牙棒準備迎戰。
他知道自己即將倒下,但至少要替妹妹爭取時間!「布萊茵,趁我牽制他們時,給我盡全力逃!」男狼人語氣嚴肅,不容任何反駁。「還有,找回其他族人後,要代替我好好保護他們,懂了嗎?」
身材嬌小,右腳流著血的女狼人布萊茵聽罷,頭上的灰色耳朵立即無力地垂下。她很想告訴哥哥,自己仍可以戰鬥!可是哥哥的眼神卻告誡她,別說多餘的廢話,以及傳達了希望她能活下去的心意。
況且,哥哥是一族之首,作為族人豈能質疑他的決定?更別說連她也不在的話,還有誰替死去的族人報仇?
布萊茵雙目含淚,重重地向自己的哥哥點頭。年輕的狼人族長朝她微微一笑後,就向逐步迫近的敵人發出巨大的吼聲,舉起狼牙棒向他們攻過去!
這無疑是燈蛾撲火。
敵方的狼人首領愉快地吹口哨,完全不把年輕族長放在眼內。「臭小子你終於肯來送死嗎?」他早就對這個負傷的族長深感不滿,憑什麼我和手下要聽從他這個黃毛小子的指揮?幸好領主碰巧想整頓這地帶的狼人族,所以借他的暗殺部隊給我一用(他們剛好亦是狼人);可惜「遊戲」才進行到一半他們就撤退離開,不過沒差ㄧㄧ
叛逆的狼人們一同舉起利刃,朝年輕族長衝過去!儘管有傷在身,但族長憑著靈敏的身手,一次又一次避開致命的攻擊。
「嗄……嗄……」年輕族長喘著粗氣,但依然拼盡全力戰鬥。
明明受了重傷,居然還有這種能耐?狼人們改變戰鬥陣式,由原先像箭矢般的列陣,變成將族長團團包圍的方陣。族長忍不住冷笑,白痴嗎?忘了我在使用什麼武器?狼牙棒順從主人的意志,把進行圍困的先鋒全部打飛,替枯樹林種下一朵朵鮮艷的血花。之後年輕族長雙腳發勁,往後一躍,大力揮動鐵棒把準備偷襲他的人揍成無法動彈的肉碎。
然而,經這一擊,他的身體變得愈來愈沈重,連揮棒的動作亦緩慢起來。其中一個叛徒見機不可失,馬上揮刀朝他的腰際砍過去!眼看利刃將至,正拐一拐地逃跑,不時回頭查看的布萊茵驚得大叫;奈何族長已經到達極限,她只能睜大眼睛,眼巴巴看著哥哥接下死神的請柬……
轟隆!
就在死亡降臨前一刻,金色的荊棘由雪地下蜂擁而出,抵擋了叛徒的攻擊之餘,更將他的身體刺穿!血淋淋的腸子失去肉體屏障,全都滑落到白色的土地上。其他狼人頓時嚇得目瞪口呆,有的更驚得尾巴直豎。金色荊棘在擊殺過後,幻化成金色的小刺蝟快速爬到剛剛抵達現場的阿里頭上。
「阿里,我做得好不好?」小刺蝟嬌聲嬌氣地詢問道。
「你是我的魂僕,有可能做得不好嗎?」阿里稱讚完小刺蝟,便把目光投向叛逆的狼人群身上。「呀,數目不少呢。」接著他快速看了受傷的布萊茵和年輕族長一眼,作出了決定:「哼,我要跟那邊合作,很明顯吧?我喜歡巨乳,所以ㄧㄧ」
站在阿里身旁的珍不等他說完,就朝他的腳狠狠踩下去!
「嗚哇!」阿里尖叫,然後眼泛淚光望著行兇的珍,「珍,妳幹什麼?別因為別人比妳大就發脾氣!」
珍瞪了阿里一下,使他趕緊閉嘴。
敵方首領看清來人只是兩個「弱小的」夜靈族,心想自己的部下居然中了暗算未免太沒用。「你們看來有些本事,只是……」叛徒首領與他的下屬不再理會無力反抗的族長,轉為包圍阿里和珍,「殺了我的人就別打算活著離開!」
「說得真動聽。」阿里嘲諷道:「你只不過想殺死目擊者而已。」阿里用佩劍指著敵方,但不忘對待在遠處受腳傷的布萊茵大聲敲詐,「喂!那邊的狼人小姐!一千個金幣走不掉,知道嗎?」
「誒?」
當露絲和士兵雨果聽完「狗狗」煤炭,也就是布萊茵的故事後,同時間發出了疑惑的聲音。他們倆完全不理解,一個趁別人性命垂危時勒索錢財,又毫不忌諱自己喜歡大胸的男人究竟有何吸引力。
最後布萊茵還當上阿里三房的事,他們完全覺得匪夷所思。
本來露絲對阿里的印象不差,只是布萊茵讓她對那個男人的好感旋即減了一大半。試想想,若果阿祖安當初把露絲從窗邊拉回來時,他說自己是喜歡她的身材和錢才這樣做,露絲一定不會心繫阿祖安。想到這裡,露絲為自己的眼光多了一份自豪。
但不管阿里真實的一面為何,通過狼女的話,露絲知道他的實力不容置疑。沒想到阿里先生也是魂僕操控者,露絲對即將到來的變革變得更有信心,畢竟她的盟友是個能力出眾的強者。
至於待在同一房間內的士兵雨果,被迫聽這麼多機密(就是知道了「夜光之翼」及「聯合解放陣線」是同盟),又發現露絲能夠自由控制魂僕,他覺得自己死定了!難得從疤哥手上逃脫,他才不想死在這兒,所以必須想辦法、想辦法、想辦法ㄧㄧ
想什麼鬼辦法!他現在跟「煤炭」一樣被露絲的緞帶型觸手捆綁住,想逃也逃不了!
「我說了這麼多,是時候放了我吧?」維持著小狼形態的布萊茵用她濕潤的大眼睛,裝出可憐兮兮的模樣希望露絲別再綁住她。
「我拒絕。」露絲斬釘截鐵地回應,布萊茵的耳朵頓時變成「飛機耳」狀態。
看著這麼小隻又可愛的布萊茵,露絲實在不想對她動粗,只是她先前實在太過份!
由於海拿前往尋找「傀儡師」一事導致露絲心神不寧,於是她離開睡床打算到窗邊吹吹風,卻發現有一條毛茸茸的尾巴由床底冒出來!
這……這是什麼?
露絲吞吞口水,蹲下來仔細打量那條深灰色的尾巴。有狗狗藏在這兒嗎?露絲輕輕戳了它數下,發現它的質感異常柔軟,碰上手又非常舒服,於是露絲開始肆無忌憚撫摸深灰色尾巴。原以為尾巴的主人會反抗,但任由露絲怎樣亂摸,它也沒有反應。露絲滿腦子困惑,最後壯大膽子,像拔蘿蔔般把床底下的小動物拉出來!
被迫離開床底的小動物,前肢棒著一堆紙與露絲直接會面。果然是狗……咦?不對,應該是狼!露絲確認是一頭小狼後,本想把牠抱到外面放生,但當看到牠緊抓住的紙就覺得有些眼熟,所以隨便抽出一張來看。不看還好,一看她就滿臉通紅。
這是她藏在床底盒子內的紙張。
更準確來說,是她寫上對阿祖安愛慕之情的書信(當然,她沒打算讓自己以外的人看到)!
露絲看著在她手上的小狼,心想牠是怎樣打開盒子的。但同時慶幸對方是小動物看不懂她寫什麼,只是她終究失算了ㄧㄧ
「喂喂,那個我未看完,還給我。」在露絲手中的小狼布萊茵不停扭動身體抗議,「我好想知道之後寫什麼,我只看到『我想擁抱你,感受你的體溫和結實的胸膛』。說實話,比起寫在紙上,我覺得直接撲到對方身上反而更好。女生耶,有時候不需要太矜持的。」
「嗚啊啊啊啊啊!」
得知布萊茵會說話又懂看文字,兼聽到她朗讀自己的文章並作出評語後,露絲立即魔力大爆發,結果出現了緞帶把布萊茵綁住的一幕。
「但我是無辜的喔!」同樣被綁住的雨果最終忍受不住,在露絲和布萊茵面前情緒失控。「煤炭,都是妳的錯!明明是狼人就不要假裝成狗!現在害死我了!」
「你自己白痴與我何干?」布萊茵毫不客氣地回嘴:「還有,煤炭這個名字取得超差勁,要不是為了肉乾,我才不會跟你玩家家酒!」
「妳……妳……」
聽著布萊茵和雨果你一言我一語,讓露絲頭痛欲裂。這樣綁住他們也不是辦法,布萊茵就算了,她始終是阿里先生的三房,只要她不把我寫的東西胡亂說出去便放她一馬。倒是這個士兵……
露絲審視雨果一番後,就讓捉住他和布萊茵的觸手消失。
突然被鬆綁的雨果跌坐在地,並不停輕拍胸口安撫自己。露絲走上前,像女王般交疊雙手俯視他,冷冷地詢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
雨果抬起頭,與露絲的紅色眼睛對上了。
那雙眼,跟海拿一樣。
不是,那是死神之目!
「雨果,我叫雨果!」
露絲微微俯身,以優美的雪白手指勾起雨果的下巴。
雨果嚇得狂吞口水。
「你不認為,我們應該做些快樂的事嗎?雨果。」露絲緩緩拉下自己的上衣,而外面的風,變得有些大了。
【~To be continued ~】
作者的話:
這次我沒有藉口了,完全是因為偷懶才會現在更新。當然,寫得這麼慢也是沒靈感所致。
在偷懶的期間我到底做了什麼?為五月旅行編排行程、舉辦創挑、也有為「你的作品,我的♥️得」一週年做少許準備工作(由於是一週年,所以有特別搞作敬請期待)以及為了製作書單所以去看大家的文。除了做了上述的東西外,還做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那就是ㄧㄧ
為正章人物再次做設定。
本來在正章中是男角的角色,有部份變成女角。另外基本上決定了海拿和康納的轉生一定在正章出現,只是有部份較受大家歡迎的角色,也許只有他們的後代出現(至少阿里和珍不會出現,反而是他們的後代大活躍),而且有些角色轉生後是連性別也不同,所以希望大家有心理準備。
說回今次故事,珍小姐總算出現,而阿里應該感覺上比阿祖安更冷酷和善於計算…….總之比起阿祖安和露絲,阿里和珍更像惡德夫妻。有關布萊茵(煤炭),大家覺得她可愛嗎(今次封面和封底的AI生成圖也是她)?我硬是覺得月見比較可愛!
好,時間不早了,附上AMPRULE的新歌〈Gotta Believe〉(我越來越喜歡這對SM主僕),下次再見!🐰💕
P.S. 我不應該持續欺負雨果,他真的有些可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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