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回來時,單天樂很確定自己捕捉到了哥哥一瞬的吃驚,是因為見到自己與爸爸和好如初,才會流露藏不住的驚訝嗎?在哥哥的立場,他還是不希望兩人恢復關係吧?
畢竟,他們之間劍拔弩張。
從哥哥的情緒,單天樂更加確信自己的猜想,她跟爸爸的感情不能受到影響,他們都在等著打擊爸爸,既然哥哥知道爸爸最愛的就是自己,她被利用的可能性就更大,她不能相信哥哥。
不能相信周遭的人,無論是誰都有問題,單天樂的想法逐漸膨脹到每個人都不可信,臉上卻依舊掛著無害的笑容,哥哥看不透、爸爸也看不懂的微笑,隱含著單天樂的心思。
爸爸往常準備早餐、哥哥照舊載她上學,所有的事情皆遵循著軌道運作,誰也沒有發現單天樂用懷疑濾鏡看著這世界,她依然被朋友簇擁、被師長關心,除了……被她嫌麻煩的那個人外。
那個名為「思敏」的女孩,平常總是愛跟在單天樂身邊,即便單天樂不給好臉色看,仍然不懂氣氛的纏著單天樂,不想做人太絕情的她,總會關心一下那個有點麻煩的女孩子。
但思敏近來總是若有似無的挑毛病,一步步地逼著單天樂,她實在不太想再維持表面和平,乾脆直接無視對方,雖未明說,但朋友們都懂了單天樂的意思,也跟著無視了思敏。
「我假日的時候去見了姊姊,她真的很會化妝呢……」想跟朋友分享姊姊多麼漂亮時,單天樂一句話都還未說完就被直接打斷。
「繼哥哥之後,怎麼又多了一個姊姊?」打斷單天樂話的正是思敏,她盤著雙手,昂首睨視坐在座位上的單天樂,單天樂與朋友沉默了一會,連瞧都不瞧一眼,繼續說下去,徒留對方氣得牙癢癢,卻無法再插進任何一話。
無視的方法很好用,再怎麼不懂看人臉色的傢伙,仍然會意識到被人忽視,最後選擇慢慢退出眾人眼裡,思敏就是個很好的例子,她大概幾天前就被無視,一開始她還會努力講話,引起大家的注意,主動提出邀約想要別人跟她說話,卻只是徒勞無功。
接著,她逐漸沉默,偶爾說一兩句,當成自己還在跟她們聊天,依然跟在單天樂身後,甚至變本加厲到形影不離的程度,也曾在她與單天樂獨處時,告訴對方能不能出面處理別人的無視。
單天樂充耳不聞思敏的懇求,持續無視著對方,再後來,就變成如今的局面,思敏把所有矛頭指向單天樂,只要單天樂有什麼她聽不下去的言論,便會直接酸言酸語。
都做到這份上,換作他人,肯定會自討沒趣就離開單天樂吧?無奈思敏是個怪人,她被惡意對待後,也沒有想過要離開單天樂這群人。
準備要去上體育課之際,單天樂一行人難得擺脫掉麻煩人物,其中一位朋友如釋重負的嘆了口氣,滿不高興的說:「妳們不覺得思敏最近真的很煩嗎?明明就無視她了,還硬要跟著我們,煩死了。」
「她還一直針對天樂,到底是怎樣啦!都不想想自己做了什麼,還敢針對別人?」另一位朋友似乎也積怨已久,立刻答腔抱怨。
「而且她還私下跑來問我,天樂之前是發生什麼事才不來上學,她到底幹嘛一直打探人家隱私?是不是想散播謠言阿?」爆料出思敏仍在打聽單天樂私事,朋友們的情緒直接被點燃到最高點,就連單天樂也不禁皺起眉,她一點也不想要被那種人知道,自己遇到了什麼事情。
「也太過分了吧!人家的事關她屁事!我們這麼好聲好氣的對待她,她倒是變本加厲,不行,我要直接跟她挑明!」
「沒事啦!不要太責備她了,妳們也知道思敏沒有朋友,她會有點奇怪是正常,就維持現在這樣吧。不然會很像我們在欺負她。」要是連她們都狠心趕走思敏,對方就真的完全沒有人會理會,想到她孤伶伶一人,單天樂還是決定安撫朋友們爆炸的怒火,讓思敏有一絲機會跟在她們身邊。
「哈?我有聽錯嗎?妳說很像在欺負我?」獨特的高亢女聲,此刻因為怒氣更顯銳利,眾人紛紛轉頭看向聲音來源,表情不太好看的瞪著來人。
思敏怒氣沖沖地從樓梯走下來,衝到了單天樂面前,指著對方的鼻子大罵:「我早就看妳這副死要當好人的嘴臉不爽了,明明就是帶頭欺負我的人,還想要當好人勸別人不要欺負我?都給妳說就好了啊!」
「妳什麼意思啊!天樂哪有帶頭欺負妳!」一個脾氣比較火爆的朋友,率先回嘴對方,思敏出現的時機不巧,朋友們正群起激憤的說著思敏不是,結果本人居然一邊罵著單天樂,一邊跑到同樣不理智的人們面前。
一頓爭吵肯定是不可避免的吧?單天樂幾不可聞的嘆氣,她不喜歡爭吵也不擅長安撫氣頭上的人,只能先暫時觀戰眾人的紛爭。
「難道不是嗎?就是她先無視我,也叫妳們一起無視我啊?還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哈!不過就是引起別人注意的小把戲,就像妳不可以被人碰一樣,都是妳想要引人注意才故意這樣做吧?」
聽見思敏的說詞,單天樂先是一愣,才想起要開口否定,可未等單天樂反駁,單天樂的朋友就搶先開口:「妳不要血口噴人!根本不懂天樂的痛苦,還敢說她都是故意的!要是可以跟別人接觸,她會不想要嗎?」
因為無法跟人碰觸的體質,讓自己錯過了多少溫暖,又遇到多少的挫折,單天樂不曾一一說出口,可朋友們都看在眼裡,看見別人牽著手、勾著肩,單天樂總是會多撇兩眼,嘴上雖不曾說出口,但眼神中總帶著一絲嚮往。
「我怎麼會知道想引人注意的傢伙在想什麼?好好笑,不過就是被碰到而已,就會恐慌症,怎麼可能有這麼扯的事情?一定是她裝的好不好?妳們也是很蠢,單天樂的講話顛三倒四,妳們也可以繼續追捧著她,甚至反過來指責我這個正常人,真是一群白癡。」
成功激起朋友破口大罵,思敏立刻轉用比較冷靜的口吻,諷刺的單天樂一行人都是有問題的人,才會排擠起唯一的正常人。
比起對方的問題言論,單天樂先注意到的是思敏說她講話顛三倒四,面對不曾聽過的指控,單天樂下意識地反問:「我說話顛三倒四?」
「唷?妳還沒感覺喔?一直說自己多愛爸爸,又說家裡只有爸爸,結果卻突然說自己有哥哥姊姊?還說哥哥姊姊都是帥哥美女?哈?是想要炫耀自己高人一等嗎?明明就把我當白痴看,還敢跟人說沒事?真的當別人都是白癡嗎?」
面對單天樂的疑惑,思敏滔滔不絕地講述著自己的想法,渾然不覺單天樂早已聽不進她所說,從沒思考過自己言行不一的單天樂,五雷轟頂般的愣在原地,任由朋友與對方繼續吵架。
她只懷疑過自己的記憶有缺失,卻不曾懷疑過自己的思考也有問題,要是真如思敏所言,她的思考邏輯有問題,那麼,她深信不疑的想法,也是基於她的怪異產生的嗎?
既然是怪異所生,她就不該相信自己,是嗎?
沉浸於自己震驚中的單天樂,忽然被重重地推了一下,她雙眼迷離,愣愣地望著前方,動手推她的人是思敏,思敏一出手,所有朋友炸開了鍋,七手八腳地制伏充滿怨氣的思敏。
可單天樂已然顧不了眼前的事,她只感覺腦袋嗡嗡作響,旁人的叫喊、嘶吼都變得遙不可及,雙手抓住腦袋努力想平息刺人的感受,卻只是白費工夫,最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思敏與朋友最後冷靜了嗎?單天樂無從得知,她視線已一片模糊,任由身體蜷曲,口中只剩嘶啞的吶喊。
「吳思敏!妳又對單天樂做什麼了!」
「老師……我沒有!是她突然……」
「她罵了天樂,還推了她!」
不想再聽見任何聲音、不想再面對任何事情,如果能就此死去,該有多好?在意識的最後,單天樂閃過了如此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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