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天樂逃回車上沒多久,爸爸就緩步出現在她眼前,手上拿著藥袋慢條斯理地走向車子,腳步看似踩的很輕盈,單天樂卻看得很沉重,爸爸是不是早就領完藥,躲在某處等她回來呢?其實叫她回來也是為了試探她嗎?
爸爸是容易起疑心的人,他一定在懷疑吧?懷疑他的女兒是不是在假裝生病、是不是藉機要跟別人見面?肯定是這樣吧?隨著爸爸的靠近,單天樂的雙手顫抖便更加激烈,她緊握住兩手,想要壓抑住明顯的抖動,不能讓爸爸發現她正在害怕,不然她只會更可疑。
車門開啟,爸爸把藥袋丟到一旁,邊碎念著批價櫃檯小姐的態度不佳,邊拉下安全帶,單天樂沒怎麼認真聽,她小心的屏住呼吸,不讓自己的呼吸聲太過粗重,拚盡全力的保持鎮定,腦內飛快的假設好幾個爸爸質問她,她該如何回答的預設答案。
「妳回家吃完藥就先休息吧。」車子發動,爸爸旋了半圈方向盤,將車開出停車格,輕鬆的單手開著車,沒再多說一句話,專心的開著車。
單天樂做了許多假想,每種都是爸爸指責她為開頭,唯獨這種平淡的對話她沒想過,曾經習以為常的日常,為何會從她的腦海中抹煞存在呢?她明明有機會考慮這種可能性,卻下意識的選擇忽略,是覺得爸爸不再是原本的爸爸嗎?
還是,她已經不再是原來的自己了呢?
單天樂恍惚地看著後照鏡中的自己,那張蒼白的臉孔,底下盛裝的是否已不是天真快樂的單天樂呢?她是在哪天遺失了自我?是被人壓在身下的那天,還是發現家中有異的時候?又或者,早在更早之前,她就不再是她?
回到家中,單天樂乖巧地吞下藥丸,一言不發的回到房間休息,爸爸沒有跟來,她突然感到肩頭輕鬆許多,原來自己身體一直很緊繃嗎?
吃了藥、也打了止吐針,她應該能好好休養身體,單天樂連衣服也沒換便直接躺床,疲倦的倒頭就睡,或許是因為生病的緣故,她難得睡了一個沒有夢的覺,要不是樓下的爭吵聲太吵,她會繼續睡下去。
聲音聽起來是爸爸跟哥哥,哥哥來家裡了嗎?他帶姊姊看完醫生了?姊姊說她被哥哥掌控生活作息,今天的回診也是哥哥安排的吧?哥哥只知道單天樂清楚姊姊需要看醫生,並不知曉她曾聽姊姊說過前因後果。
哥哥是不是覺得自己做得很完美呢?就像爸爸也認為自己掌控了她全部,但就算一直都聽從爸爸的單天樂,都能隱瞞爸爸做出聯繫姊姊、翹課的行為,哥哥更不可能完全掌握有反抗意識的姊姊。
家裡的男人難道都意識不到這種簡單的道理嗎?單天樂無奈地嘆了口氣,感受自己的身體好多後,起身下樓一探究竟兩人在吵些什麼,本以為他們的關係稍微改善,沒想到過沒多久,又開始吵起架。
單天樂突然加入戰局,雙眼無神的盯著爸爸與哥哥,他們立刻停止了吵架,全都向單天樂投以憂慮的眼神,關心問著單天樂身體如何,有沒有好多了,兩人不外乎都是說些關懷病情的話語,忘記了繼續爭吵。
「你們太吵,我睡不好。」無論爭吵如何開始,單天樂只想叫他們閉嘴,讓她可以好好休息,家中還有一個病人,怎麼他們都不知道體恤一下呢?
「聽到你妹說的嗎?還不快滾!」
「正如你說的,天樂是我妹,我來關心她不行嗎?」哥哥語帶挑釁冷哼一聲,正中爸爸的怒氣點,他氣得大拍桌子,吼著:「關心個屁!你為什麼知道天樂生病,你還沒跟我說清楚!你該不會跟蹤你妹吧?做人不要那麼下賤!」
此時,單天樂才感覺到生病也是有生病的好處,比如現在,她聽著爸爸口吐惡言,又惡人先告狀,她竟然內心一點波瀾也沒有,只覺得耳朵很痛、他們太吵,哥哥到底在執著什麼?不怕曝露他剛見過單天樂的事嗎?他不怕,她可怕的要命,等她康復後,爸爸肯定會抓著這件事不放,對著她一頓罵。
「哈?我怎麼知道關你屁事?我只是來關心我妹,不是來看你老不死死了沒。」
「你這是什麼態度!」又是一次重擊桌子,單天樂淡淡瞥了眼可憐的桌面,被爸爸拍了兩次,就算爸爸不痛,桌子也會痛吧?
「......你們可以不要吵了嗎?我只是想休息,哥哥你如果有話想跟我說,就去我房間吧,爸爸你等哥哥說完話在趕吧。我好累也好不舒服。」爸爸聽見單天樂不舒服,便難得的退讓一步,讓單天樂帶著哥哥回房,一回到房間,單天樂又鑽回被窩中,不理會哥哥半分,安穩的閉上雙眼休息。
「天樂妳還好嗎?」見單天樂闔眼,哥哥也沒有要放過單天樂的意思,仍舊開了頭詢問她。
「不好,讓我休息,你到底為什麼要來家裡?明知道爸爸會起疑心,還特別跑來,是想害我嗎?」沒事來打擾病人,只會徒增病人的困擾,她不相信哥哥不會不知道這個道理,哥哥肯定是別有用心才會過來。
「我真的是擔心妳,畢竟我才剛告訴妳那件事......」哥哥回頭瞄了門,又繼續說下去:「妳就生病了,我擔心是不是妳太憂慮才會這樣。」
「然後呢?你覺得我會因此選擇你嗎?還是你想要把我以保護之名,監控在你底下?不管哪個,我都不會順你的意。」
想起在停車場裡,哥哥沒有考慮到姊姊心理狀態,只想要緊緊逼問著自己,單天樂氣不打一處來,她厭惡像爸爸的哥哥,掌控著他人卻渾然不覺,只會自私自利的考慮自身,沒有為身邊的人想過,姊姊明明那般害怕厭惡爸爸,還在她面前提起,甚至製造姊姊可能與爸爸見面的機會與恐慌,對姊姊實在太不公平。
更別提爸爸至少對她有愛,而哥哥呢?他有愛過姊姊嗎?他只想著要帶單天樂離開,從未想過姊姊遭受的痛苦吧?
「妳怎麼會這樣說我?我不是......。」
「我累了,哥哥你先回去吧。下次再講。」得到單天樂的逐客令,哥哥哪怕想多說一句,也是徒勞,他只好灰溜溜的離開房間,留下有些氣悶的單天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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