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單天樂感覺自己與爸爸之間氛圍越來越尷尬時,姊姊打了電話過來,讓單天樂有藉口逃脫窒息的空間,她走到病房外接起電話,輕聲細語的跟姊姊簡單說了幾句話,便掛了電話。
她回過身打算回去病房內,卻不料爸爸站在門口,臉色難堪的盯著單天樂,爸爸是想要偷聽自己跟姊姊的對話嗎?單天樂看著眼前的爸爸,不禁浮現於子女而言,屬於大逆不道的猜測。
「呃……爸爸,姊姊說她到了,讓我下去找她。」她小心翼翼的說著,一邊窺探爸爸的臉色變化。
「好,妳明天再帶爸爸交代的東西來。」
出奇的和顏悅色,單天樂卻感到渾身不對勁,內心似乎被細針刺痛,隱隱感到不安,自己真的能放著爸爸不管,回去媽媽那邊嗎?自己真的能像個沒事人一樣,去正常的生活嗎?是不是該有所表示才是孝順呢?是不是……該放下所有,投入全身心力去照顧爸爸呢?
「爸爸……你自己一個可以嗎?」
「沒事,妳走吧。」說完,爸爸就直接轉頭回去病床上,不留任何餘地給單天樂,她內心的刺痛感覺越發強烈,卻無能為力排解,只能默默關上房門,拖著腳步到醫院大門口尋找姊姊。
醫院的人一直都很多,單天樂想姊姊之所以約在大門見面,是否也跟此有關係?她總覺得姊姊不太喜歡人太多的地方,即使只是毫無理由的感受,單天樂卻對此深信不疑,她和姊姊相處不多,但姊姊拒人千里的氣質,讓她不得不產生這種想法。
「這裡。」姊姊停在醫院斜對面,距離有些遙遠,要不是姊姊喊了一聲,單天樂完全找不到姊姊。
她急沖沖的過了馬路,拘謹的接過姊姊手上的安全帽,比起電話中的姊姊,面對面的姊姊冷淡許多,語氣淡然的說了聲:「上車吧。」
機車或停或走,兩人卻始終沒有聊過一句話,單天樂才驚覺自己與姊姊的陌生,雖然她不排斥親近姊姊,也挺喜歡外表亮麗的姊姊,但不過是她的一廂情願,姊姊本人對於她的評價,她不清楚究竟抱持什麼看法。
姊姊願意照顧她,也願意跟她聊聊,甚至坦承說出哥哥的事,是不是代表姊姊不討厭自己呢?
那麼,姊姊會接受她忤逆不孝的言論嗎?
「姊姊……我今天照顧爸爸的時候……」話才說了一半,單天樂立刻後悔為什麼要說出口,她拋下了爸爸獨自在醫院,她又有何顏面可以說三道四呢?
「怎麼了?」發現單天樂遲遲不說出下一句話,姊姊反問起她的狀況,語氣不如剛才冷漠,多了點鼓勵。
「沒事……只是覺得爸爸他看起來老了很多,我看著他睡覺,才發現爸爸原來也是普通人,我好像太不知足,總是以為爸爸會健康陪著我,一直予取予求,之前還會發脾氣,我實在太壞了。」
本來單天樂沒打算說太多,但一旦開啟了傾吐,她便無法停止,無論是關於爸爸,抑或是自己,單天樂把壓在心中的鬱悶一吐為快,卻換來姊姊沉默了一陣子,良久,她才終於開口說道:「妳沒有錯。」
簡短的回話,蘊含著姊姊多大的真心,單天樂不清楚,可這幾個字卻讓她頓感輕鬆不少,從那天開始,一直到爸爸入院,單天樂的心底總是沉重,並非創傷造成的壓力,更不是精神不濟的症狀,而是更深沉的心理問題。
她有認知,卻對此無從下手,她曾想過要不要告訴別人,但無論是爸爸、哥哥,又或是她的朋友們,都沒有人能成為她的傾聽者,他們在自己的世界中認真活著,絲毫沒有單天樂可以插足的地步。
甚至,她還會成為他們世界中的提線人偶,被動接收所有人的思考與行動,她張著嘴想要嘶啞喊叫,卻沒有任何聲音,沒有人可以讓她真正說出所想。
要是在早一點聽見「妳沒有錯」,自己會不會解脫更快呢?是不是爸爸和哥哥就不會起衝突呢?他們走到如今的局面,單天樂認為自己必須負起一部分責任。
「不,我沒能阻止爸爸跟哥哥衝突,我還是有責任,爸爸說他絕對會告哥哥,我不希望那樣,哥哥他雖然感覺有點怪,但他對我還是很好,我不希望他因為這樣被毀……。」
「天樂。」姊姊聲音不大,卻極具威嚴。「妳沒有任何錯,妳還是個孩子,沒有必要承擔這些,我會去處理的。」
ns 18.68.41.148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