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先說清楚,那顆卵不是控制器,充其量不過是竊聽器。」
塔布爾被發現這件事後,並沒有感到慌亂,因為不會留下實質證據。那顆透明物與其說是卵,不如說是塔布爾操控的一塊肉,隨時能使其剝落並死亡,最後只會被當作塔布爾的皮屑處理。
麗塔雖然可以主張對塔布爾實行心靈監控的破綻,但穆緋影對她的厭惡很明顯,再加上審問官的個性,絕對不會輕易相信麗塔的說詞,更何況是現代科技無法證實的心靈技術。
因此塔布爾決定耐著性子,聽聽麗塔提出的條件,一邊若無其事地配合現場科學家做實驗,一邊道:「麗塔,在聽聽妳的交易之前,我想先問一個問題,妳覺得穆緋影怎麼樣?」
這次反倒令麗塔非常疑惑,回道:「怎麼樣?很聰明又懂得利用自己的優勢吧,其他的我不清楚。缺點是愚忠,她對索菲亞太忠誠了,甚至到令人髮指的程度。」
「麗塔,妳明白我要問的不是這個。穆緋影怎麼樣都好,品行不是重點。妳也感覺到了吧?那股異樣的精神壓迫感,而且我很確定並非來自於妳。」
麗塔瞬間沉默了一會兒,道:「塔布爾,我以為你不過是感官敏銳而已,但能感受到這股壓迫,說明絕對不只是一頭變異生物這麼簡單。塔布爾…你到底是甚麼?或者你到底是誰?」
塔布爾的語氣很得意,道:「麗塔…殺氣洩漏出來了,收斂一點吧,『伊達族』可能會感知到。」
麗塔瞬間忍不住了,道:「塔布爾!你果然…跟我猜想的一樣!從第一眼看到你時,我的心裡就有答案了,你根本不是甚麼變異生物,謊話連篇!為什麼你知道伊達族!」
「提到說謊妳也不遑多讓啊,例如…冬眠倉的人工智慧必定被銷毀了,但沒說大腦中的人工智慧有沒有壞啊。」
麗塔現在情緒非常激動,道:「塔布爾,如果你真的了解特種心靈軍官,那應該明白我可以現在就讓你死。我覺得你可以老實交代一下始末。」
「嗯…我不想,為什麼我要跟妳說實話?渴求尋找同族嗎?麗塔?還是應該稱呼妳為麗塔.達勒?」
麗塔聽到「達勒」這兩個字後馬上發起了精神攻擊,即使現場只有一個分身,特種心靈軍官依然能輕鬆做到意識延伸,侵入對方的大腦並控制身體。
然而,麗塔又一次踢到了鐵板,她感受到同樣力度的精神反擊。這次她選擇同時發出高頻與低頻音波暗示,若成功入侵就可以使塔布爾意識模糊,再趁機攻擊以控制他。
結果出乎意料,塔布爾的耳朵能接受到這兩股極端的頻率,立刻做出了防備,麗塔還是失敗了。
「麗塔,請不要再攻擊了,妳不是想交易嗎?不如…」
麗塔馬上打斷塔布爾的話,道:「住嘴!不准叫我麗塔!這個反擊力道以及高低頻率的防禦,你沒資格叫我的名字!塔布爾.以利亞!」
塔布爾的觸手偷偷做出拍手的動作,此時身邊的科學家還沒發現兩人的衝突,道:「糾正一下,應該是塔布爾.希斯.以利亞,我們一直在觀察妳的甦醒過程。」
麗塔心中徹底燃起怒火,道:「以利亞…不管你是不是當年的塔布爾,或是他的後代,你一定得死!」
正是麗塔最氣憤的時候,她的分身突然被一發音波彈擊穿,分身的中樞神經被打斷,四肢無法動彈,只剩下視覺及聽覺仍在運作。
麗塔又一次陷入混亂,看來她根本不是孤獨的血脈,古代人類無疑活到了現在。剛才那一發音波彈太熟悉了,正是十萬年前戰場上的主流武器之一,但麗塔沒有感知到開槍的人。
塔布爾接著道:「我覺得話說得夠多了,麗塔…還有一部分最重要的記憶妳沒有想起來,再努力一會兒吧。現在我會暫時配合穆緋影行事,勸妳也照做。」
麗塔用盡分身最後一絲力量,道:「走著瞧…塔布爾…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就算是十萬年也…」
麗塔的「十萬年」還沒說完,又一發音波彈打在分身的頭部,死得非常乾脆徹底。塔布爾對著屍體的方向,自顧道:「不會放過我…妳根本沒醒過來。沒關係…我願意等妳,我親愛的麗塔…」
此時麗塔的本體非常痛苦,分身的死亡對她的精神造成不小的衝擊。正是這般精神撕裂感,彷彿回到了十萬年前的戰場。
麗塔略顯慌張,塔布爾給了她很大的震撼。回想第一次見面時,塔布爾所說關於自己的事情是真是假,或者是用了顛倒順序的欺騙話術,因為當時麗塔沒有感知到謊言,依照麗塔的實力,不可能找不出破綻。
然而,「伊達族」、「達勒」和音波彈等詞彙及現象,讓麗塔必須更加小心謹慎行事。現在的世界潛藏著不為人知的第五勢力,在所有真相浮出水面之前,麗塔不打算坐以待斃,必須想辦法撬開塔布爾的嘴。
此時一個聲音冷不防在麗塔耳邊響起,道:「喂!妳有聽到嗎?」
穆緋影看起來很不耐煩,應該是已經呼喚麗塔很久了,但麗塔剛才陷入沉思根本沒聽到。
麗塔把身體縮回去變回人類,撒謊道:「聽到了,但變回人類身軀要一點時間,怎麼了?發生甚麼事了?」
穆緋影依然看到麗塔就不爽,隱忍道:「準備要開戰了,接下來的工作第七連隊會接手,妳去休息吧,雖然很不情願,但…辛苦妳了,謝謝妳。」
麗塔恢復以往的態度,面帶微笑道:「嘻嘻,果然小影不能沒有我呢,那我就去休息啦,有事再找我啊。」
穆緋影讓兩名憲兵送麗塔回房間,然後與艾莉兒前往指揮室。但她已經感覺到了不對勁,偵察部隊觀測到東約第二護衛艦已經抵達鱷魚區,但水雷並沒有如期引爆。
更為詭異的是小型攻擊艇的駕駛看起來略顯呆滯,其餘水手的動作也不自然,行動不像是訓練有素的正規軍,反而像新兵組成的雜牌部隊。
偵查隊啟用無人機想盡可能觀測護衛艦的情形,結果觀察後發現情況更詭異,甲板上竟然空無一人,並且依稀能看到不少的綠色污漬,然後看清楚了護衛艦的船名:山鎮號。
山鎮號是東約戰功赫赫的一艘船,南軸在希爾河上與其數次交鋒,並沒有討到多少便宜,西線與北聯也不敢輕視山鎮號的戰鬥力,但這麼一艘精銳竟然在甲板上沒有人。
穆緋影和艾莉兒收到了偵查報告,眉頭開始深鎖,同時內應也傳來東約混亂的狀態,似乎是與山鎮號徹底失聯,東約的救命稻草被掐斷了。
兩人完全高興不起來,現在的情況完全超出兩人的預想,當即下令加強前哨基地與希爾河剩餘佔領區的防護,並聯繫上佐佐木要求給予意見。
佐佐木粗略看了報告後,對於甲板上的綠色污漬有所疑惑。從空拍機提供的各種角度照片來看,不像任何已知的植物汁液或動物體液,而是呈噴灑狀,感覺像嘔吐物,其中還混有一些雜質。
佐佐木再仔細看了報告,依然看不出所以然,本來想直接回覆穆緋影,但霎那間他有了想法,一個令人恐懼的想法。
佐佐木用軟體再次將照片變得更清晰,交叉比對完所有照片後,雙眼瞪大不敢置信,然後反覆檢查,急於希望自己的推論是錯的。
不久後,佐佐木放棄了。在一旁的塔布爾透過竊聽卵知道了這件事,但他無法得知佐佐木的大腦想法,道:「博士,你看起來臉色很糟啊,請問怎麼了?是不是穆緋影來難題了?」
佐佐木沒有搭理塔布爾,這是少數面對實驗體冷漠的時候。因為他現在非常害怕,頭也不回地衝出實驗室,嚇壞了外面的哨兵。
佐佐木臉色十分緊張,對哨兵下令道:「你!馬上將實驗室周圍的閒雜人等驅離,沒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進來!知道了嗎!」
哨兵被突然其來的指令嚇到了,本來試圖安撫佐佐木並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佐佐木不給他機會,馬上轉身回到實驗室,然後拿起緊急通訊專線。
穆緋影本來有點等得不耐煩,想催促佐佐木回覆,結果此時實驗室的緊急專線響起,讓她頓時感到不祥的預感。畢竟佐佐木雖然瘋狂,但他不會開無聊的玩笑話。
通訊接通後,佐佐木直言道:「將軍!是寄生蟲!山鎮號有高機率被寄生蟲污染了!不要讓任何兵員接近!」
穆緋影這下子坐不住了,道:「什麼!你說的是真的嗎?你為什麼會這樣認為!?這種事情不能開玩笑!」
「八九不離十!我將照片清晰化後,經過電腦分析這就是寄生蟲的體液!你還記得兩年前在德哈堡壘的慘劇嗎?現在是不是很相似,而且當時就有大量且一模一樣的綠汁!混有人體組織的綠汁!」
兩年前,北聯位於寄生蟲群落附近的德哈堡壘遭到攻擊,當時的寄生症狀普遍迅速反應在肉體上,如表皮潰爛或咳血等,最後肉體增生突變,很快就會轉變成被控制的寄生母體。
德哈堡壘的防禦非常穩固,已經數次成功抵擋寄生蟲的大規模進攻,但它的瓦解是從內部開始。當時有幾個蟲群獵殺軍團負傷歸來,經過嚴密檢查後並沒有寄生症狀,但吐了不少綠色的嘔吐物。
嘔吐物經過化驗也沒有問題,綠色物質來自常見的小蟲分泌物,小蟲本身很常見而且人體感染屢見不鮮,可能是戰鬥時不小心感染到,頂多是小感冒等級的問題,所以開了除蟲藥後就放他們離開隔離站了。
殊不知這是寄生蟲的陰謀,聰明的蟲群母體利用人類常見疾病,演化出偽裝的能力,成功騙過德哈堡壘。最先感染的士兵成了活體炸彈,大腦被控制後走到人群密集處,然後身體瞬間膨脹引爆,炸出無數的感染蟲。
德哈堡壘淪為人間煉獄後,周圍數個小堡壘也慘遭毒手,最後是四大陣營難得聯合起來,強行將寄生蟲消滅乾淨,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大家死傷慘重,使得後來幾年幾乎沒有陣營間的大規模衝突。
事後北聯分享了蟲群進化的研究結果,除了是合作的酬謝以外,同時希望類似的慘劇不要再發生。從此以後,小蟲感染的檢驗異常嚴格,成功避免了更多的慘況。
德哈堡壘事件轟動全球,穆緋影更是曾經參與過,簡直是一場惡夢,無數弟兄轉變成奇形怪狀的生物,其中就有她中意的一位士官。當時她幾乎是含淚開槍,解決士官的肉體痛苦。
今日,山鎮號上的綠汁呈爆炸形式的噴濺,佐佐木的懷疑加上過往的案例,穆緋影決定慎重處理。如果是東約的詐騙伎倆也罷,若真的是感染事件,無論是誰都承擔不起後果。
穆緋影決定改變主意,與幾位西線、北聯和東約的熟人聯絡。北聯的人率先接通,打趣道:「穆少校…不對,穆將軍,什麼風把你吹來了?最近北聯才被迫捐了一筆善款給南軸啊,不可以太貪心喔。」
「升官的消息很靈通啊,老傑克上將,至於你說的善款是什麼我不知道,我看起來像是會做慈善的人嗎?還是你想以個人名義捐給我?」
「確實不太像,捐給你就更別想了,你比我還有錢啊,所以今天想說什麼?不會只是跟我敘敘舊吧?」
「老傑克,東約的山鎮號有疑似蟲群感染事件,與當年的德哈堡壘很像,甲板空無一人但佈滿了綠汁,目前無法確認真實情況。現在山鎮號停泊在希爾河中段的鱷魚區,你知道該怎麼做。」
老傑克沉默了一下,道:「我知道你不會亂開這麼大的玩笑。我相信你,你也多加注意,北聯即刻開始派遣蟲族特戰隊。」
得到沉穩的老傑克支持,穆緋影感到很安心,道:「多謝,有你的這句話就夠了。空拍機照片已經發給你了,西線和東約我也會通知,若你有餘力…請不要吝於動用人脈,再見。」
西線的訊號接聽後,對方語氣明顯不悅,道:「稀客啊!竟然是穆中將,在魯伯特窪地痛打我們一頓後,有什麼『好』消息嗎?」
「蘇珊副司令,您別這麼生氣嘛。東約有句俗話說:勝敗乃兵家常事,我也敗給你很多次啊,你只是上次運氣不好而已。」
蘇珊嘆了一口氣,道:「你的確敗給我很多次,但那是很多次小戰場,大戰場每次都被你狠狠爆打。我佩服你的才能,但真的高興不起來,所以請你長話短說。」
「行,我就直說了。德哈堡壘事件疑似要歸來了,對象是東約的山鎮號,地點是希爾河中段的鱷魚區,照片發給你了。」
蘇珊同樣知道穆緋影不亂開玩笑,簡短道:「明白,西線第七旅隨時待命,祝你好運,再見。」
最後一位是東約的情報頭子,接通後道:「穆中將,真高興接到你的通訊,要把希爾河中段給我們了嗎?我可以打個折扣喔!」
「何東亮中將,你還真是喜歡把事情鬧大,就說了把希爾河還給我,我不賣!我!不!賣!」
「真的不賣給我?我可以讓剩餘南軸駐軍全身而退喔,夠便宜吧?」
「便宜個鬼啦!真的交給你的話我的腦袋就不保了,回去就等著眉心處吃一顆子彈。說認真的,山鎮號目前怎麼樣了?你們應該最清楚才對。」
何東亮收起玩笑的語氣,道:「你記得德哈堡壘嗎?」
何東亮此話無疑承認了感染風險,穆緋影語氣沉重接著道:「屬實嗎?」
「無法確認,船員連最後的求救信號都沒發出,搜救部隊同樣失聯,應該不是你的部隊做的。」
「了解。總之這件事先假定是感染,如何?」
「只能先這麼做了,東約反蟲群部隊已經動員完畢。我想其餘兩陣營你應該已經通知了,穆中將,祝你好運,希爾河東約軍即刻起與你結盟,蟲群的事所有人都無法置身事外。」
何東亮中斷了通訊,讓穆緋影陷入沉思。此時派人向索菲亞通報有了回覆,道:「穆中將,事情我聽說了,很遺憾這次只能靠你自己了。」
穆緋影的臉色瞬間發白,道:「長官,容我再次確認,我只能靠自己的兵力解決感染危機嗎?」
索菲亞語氣堅定,道:「不正確,南軸焦土團雖然大部分已被抽調,但滅蟲武器還有庫存。我已經派五連隊運送給你,大約半小時後抵達。抵達後第五連隊直接編入你的指揮,其餘的我無法幫忙。」
「收到,長官,那我的任務是否有改變?」
「你的主要任務沒有改變,仍為奪回希爾河工業區控制權,但必要時刻能變更為控制感染區擴散,判斷權為艾莉兒少將與你共有,可以不經過指揮本部同意。最後希望你們能活下來。」
「是,長官,我們會活下來給你看。」
穆緋影慘白的臉色稍微好轉了一點,至少還有滅蟲武器及兵員補給。雖然第五連隊大多是醫療兵,戰鬥能力並非頂尖,但聊勝於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