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嗎啡!輻射中和劑!腎上腺素!在哪裡?他媽的,還不快拿過來!再來一百毫升的解毒劑!快點!他媽的快點!」
醫護室此時亂成一鍋粥,看著穆緋影瀕死的樣子,連見多識廣的軍醫都慌了神,甚至不敢相信眼前的傷患還活著。穆緋影的失血量與輻射吸收值早已超過了人體的承受極限,還吸入了有毒氣體,導致產生強烈的迷幻感。
此時穆緋影睜著眼睛,但腦中正在做著噩夢。她回想起當年第一次為了食物而殺死無辜之人的愧疚感,那些封存的記憶一股腦兒被釋放,讓她的血壓急遽升高,心臟在負荷的極限邊緣游走。
期間,穆緋影不斷說著求救的話語,彷彿在向神明祈求寬恕她不可原諒的罪孽。種族屠殺、搶劫掠奪、貪污瀆職、剝削貧窮、破壞自由、虐待戰俘及屍體利用等,數不清的罪狀一一浮現。
眼看穆緋影的情況已經要失控,軍醫不得已採取危險的方法使她昏迷。在徹底失去知覺之前,她想起了約瑟夫,兩人的手似乎越來越近,彷彿要牽在一起,但昏迷感逐漸強烈,約瑟夫的身影越來越遠,最終在穆緋影瘋狂的哭喊中消失了。
穆緋影一直有個夢想,想要與心愛之人遠離戰爭,前往與世無爭的地方度過餘生。對她來說,其實戰爭早已結束,索菲亞集團已經掌握了實質權力,她自己也積累了可觀的財富。
然而,理想很豐滿,現實卻異常骨感。當今世上已經不可能有真正與世無爭的地方,無人能夠置身事外。除非像荒野中的遊牧民一般,過著原始且隨時遷徙的生活,並時時提防強盜,這並不是穆緋影所嚮往的日子。
除此之外,索菲亞與約瑟夫的志向十分相似,兩人都是看清現實的人,早已沒有夢想,只想著如何讓生活更好,如何榨乾底層人民的鮮血,以最大化索菲亞集團的利益。
在對夢想的無奈之下,穆緋影把大部分的心寄託在約瑟夫與索菲亞身上,以緩解對未來的失落感。但這兩人一直將穆緋影推向集團核心,結果就是讓夢想加速遠去,最終在不經意間消失無影。
穆緋影清楚自己的處境,但為了生存只能繼續下去,與索菲亞集團綁在一起,她已經沒有回頭路了。因此,索菲亞與約瑟夫是她活著的動力,若其中之一消失,將會造成難以癒合的心理創傷。
夢境中約瑟夫的消失正是一記沉重的打擊。軍醫本以為能讓穆緋影穩定下來,結果反而更糟,她的心跳逐漸衰弱。
軍醫指著助手,發狂道:「該死!你快把那一針打下去!快點!中將死了我們也別想活了!」
「但是……這是實驗藥劑啊!應該先做最基本的測試……」
「沒時間了!再拖下去就真的要死了!」
軍醫一把搶過藥劑,雙手毫不顫抖,毫不猶豫地將沒有數據支持的藥劑注入穆緋影體內。所幸,軍醫賭對了,穆緋影的身體開始好轉,勉強保住了一條命,讓軍醫可以繼續搶救。
此時穆緋影還在夢中。從約瑟夫消失後的一片黑暗,轉變成詭譎的紫色。一張令她熟悉又憤恨的臉龐,像是從水裡浮出來一樣,麗塔以傲慢的眼神看著她,然後發出輕蔑的嘲笑聲。
麗塔當時保住穆緋影一命是居心叵測。她要的正是這一刻。當時進入穆緋影體內的東西除了能救她,還能將麗塔的一部分心智潛藏進她的大腦中,並在心靈最脆弱的時候出現,以此控制穆緋影的意識。
「小影呀小影,沒想到妳如此強韌,連受重傷時都沒有展現脆弱,反而更積極想活下去。要是在我那個時代……妳很危險。」
麗塔開始慢慢接管穆緋影的意識,道:「真沒想到妳會如此重視那兩人。只是夢境中的消失就能造成如此打擊。要怪就怪妳自己太依賴他們吧。現在安心把身體交給我,嘿嘿。」
麗塔此時非常得意。有了穆緋影的身體,她將能輕易完成許多事情。然而,她的喜悅並未持續太久,因為她很快就發現不對勁。
在十萬年前,掌控意識並不罕見,甚至是許多犯罪集團的常用手段。軍方更是將這套技術發揮得爐火純青,成為心靈軍官訓練的必修課題。而麗塔,身為特種心靈軍官,對於掌控意識如同喝水般自然。
然而,麗塔首次遇到的挫敗竟是在十萬年後的今天。連新兵訓練都一次通過的她,現在感到不解與不安。天才遇到失敗,不一定能安然度過。
令麗塔更加恐懼的不僅如此。她發現穆緋影的最後意識竟開始反噬,用難以抵擋的魄力掙脫麗塔的束縛,接著徹底失去控制,彷彿有一隻手狠狠掐住她,麗塔的意識想逃都來不及了。
此時,麗塔的意識感覺自己要被消滅了,被從未受過心靈訓練的普通人擊敗,這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無論如何,她必須馬上與本體意識連線,警告穆緋影的恐怖之處。
殊不知,此時才是最恐怖的。穆緋影的意識形象越來越清晰,麗塔清楚地看到表情陰冷的穆緋影,一隻手掐著她的脖子,另一隻手從腰間掏出她的左輪手槍,然後朝麗塔的腦門開槍。麗塔還來不及告知本體,就已灰飛煙滅。
在現實中,軍醫表情顯得疑惑。搶救才進行到一半,穆緋影的狀態突然變得非常穩定,彷彿從重症轉為輕症。然而,軍醫沒有想太多。穆緋影的輻射與毒素值依然很高,拖久了還是會死。屬於她的精神戰爭結束了。
一位助手忍不住好奇心,問道:「醫生…所以實驗藥劑成功了…嗎?需不需要同步記錄將軍的身體數值變化?」
軍醫沒有停下手邊的動作,回道:「做吧,但是記住我的忠告,這份報告不准外流出去,然後轉交給將軍最信任的八連隊。她的數值並非所有人都有命可以活著看完。」
此時醫護室外也有場戰爭,歐尼爾的先鋒部隊開了第一槍,海量的陣地砲與短程飛彈轟炸。礦場有限的防空系統沒有發揮太多作用,但一連隊與八連隊也沒有指望過,他們早已轉移到別的地方。
強烈轟炸後沉寂了一段時間,歐尼爾的掃蕩部隊如期而至。由於轟炸使得地表下的電磁濃霧湧出,反而無法再前進一步,但歐尼爾早有準備,調來好幾輛裝有大風扇的貨車,意圖吹散這些霧氣。
霧氣逐漸變得稀薄,降低至北聯的抗輻射裝甲足以應付的程度,但歐尼爾對穆緋影很有忌憚,已經預設地下有各種陷阱與伏兵,於是步兵隊沒有太過深入探查,反而在邊緣停了下來。
緊接著後方又開來五輛大卡車,到達後開始卸貨,然後工兵隊部署了一個巨大工業鑽頭,開始向下開鑿挖坑,彷彿對礦道的分布很熟悉,南軸中必然有間諜。
歐尼爾想要做的是挖出最主要礦道,然後朝裡面高壓排放有毒氣體,把大部隊趕出來,小部隊構不成威脅就不管了。等排除地下的威脅後,歐尼爾才有膽子派兵進入礦場,他絕不小看穆緋影。
然而事態早就超出歐尼爾的想像,一旦往下開挖必定會驚擾到變異蝸牛,而且伊娃與佐佐木並非單純技術人員,他們在戰略上是穆緋影的輔助,歐尼爾的戰術早已在預料之中。
佐佐木把生物兵器提前配給了八連隊,此時的八連隊已經通過深層隧道,繞到了科研站附近的地下。
這條隧道是由天然地洞改造而成,除了非常深層可以減弱北聯的偵測,地洞上還覆蓋了一大層厚實的花崗岩,讓穆緋影非常重視其價值,甚至評估作為主動偷襲北聯的手段之一。
八連隊就定位之後,拿出了佐佐木給的生物賀爾蒙炸彈,安放於一部巨大的突擊鑽孔機之上。穆緋影事先打造了一條洞穿花崗岩層的豎井,未打通的部分是較為脆弱的土層,鑽孔機的力量足以高速穿透。
鑽孔機內有運輸艙,八連隊將一同前往地表,事先於輻射裝甲上塗抹了一層散發臭味的化學藥劑,這將會是他們的預防手段,生物的攻擊不會分陣營,但討厭的氣味可以。
一連隊此時沒有待在主礦道中,直升機與裝甲部隊被後送至不遠處的補給基地,他們晚一點才會用到,步兵則分散於淺層的地下通道,在第一波轟炸時有些死傷但影響不大,現在有無數槍口悄悄伸了出來,對準歐尼爾的軍隊。
當歐尼爾的鑽頭打通主礦道的表層後,軍隊馬上感到不對勁,鑽頭上沾滿不明的分泌物,非常濃稠,導致機體需要更加賣力運轉,現在已經過熱無法使用了,而且隱約聽到詭異的獸吼。
此時電磁霧飄了出來,北聯軍別無選擇,馬上將鑽機取回,然後準備強行將毒氣灌入,緊接著一連隊就出手了,槍聲瞬間大響,從各種不可思議的角落射出子彈與砲彈。
北聯軍被打得措手不及,甚至有來自背後的槍擊,明明身後有大量友軍,依然擋不住南軸軍的偷襲。更可怕的是,一連隊引爆了支線礦道,讓整體結構不穩開始塌陷,裝甲車動彈不得,整個先鋒部隊淪為人肉標靶。
先鋒部隊恍惚了一下子,馬上使用紅蘋果手榴彈探測,果不其然是淺層通道的襲擊,於是裝甲部隊不管是否發現目標,直接朝著探測方向開火,進而炸出許多偽裝的碉堡設施,以及受不了轟炸震波的地下軍隊。
一連隊瞬間承受許多傷亡,好幾個小組失去了聯繫,北聯先鋒部隊得到了喘息,並抓緊時間架設好毒氣管線。
然而,紅蘋果對於地下的探測始終有限,一連隊很多人依然藏得很好,致使北聯軍的灌入毒氣作戰宣告失敗,歐尼爾也考量到這個可能性,於是準備了一個完全符合北聯軍隊風格的戰術:自爆犧牲。
歐尼爾將數枚地質炸彈配給先鋒部隊,若失敗就把礦道炸毀,就算敵軍不在礦道之中,可怕的地質破壞也會連帶將周遭化為巨坑。雖然對於戰後接收產生困難,但北聯的重工業很發達,相比僵持不下,這樣的成本還比較低。
然而,一連隊不是新兵菜鳥,看著北聯軍不顧生死衝鋒陷陣,用屍體與剩餘的裝甲車鋪出一條路,就算沒有拿出地質炸彈,隊長也猜出了大概。
一連隊隊長藏了一名長劍小組的重裝兵,身上的戰鬥裝甲比坦克還要厚,使得體型寬大,宛如小型移動要塞,背部有一排自動裝填的迫擊砲,雙手是兩把榴彈砲,擺好姿勢後朝著先鋒部隊火力全開。
先鋒部隊在一瞬間失去抵抗能力,被打得丟盔棄甲,連原地引爆地質炸彈的力氣都沒有了。此時重裝兵停止轟炸,一連隊傾巢而出,將剩餘敵軍全部控制起來,還繳獲了北聯珍貴的地質炸彈。
一連隊沒有停下腳步,將炸彈與俘虜馬上轉移到後方,然後移動到第二防線。北聯緊接著先鋒部隊的主力部隊將至,戰鬥遠遠還沒結束。接下來才是重頭戲,面對主力的絕對優勢,一連隊無法延用剛才的戰術。
此時先鋒部隊挖出來的洞洩出了電磁濃霧,一連隊本想抓緊時間埋起來,現在看來似乎沒有必要。本來被先鋒部隊吹散的霧氣又恢復了,甚至變得更加濃厚,北聯軍的大風扇應該束手無策。
主力很快抵達礦場邊緣,透過先鋒部隊潰敗前的通訊已經知曉情況,但沒想到會如此悽慘。
由於電磁濃霧的關係,北聯沒有太多進軍礦場內部路線的選擇,明知會充滿陷阱還是得往前,否則只能在外緣做無意義的轟炸,南軸絕不會因此投降。
這是歐尼爾第一次與穆緋影麾下的部隊戰鬥,老練的心態不免也緊張了起來。但歐尼爾擁有數量及科技優勢,南軸對於正面迎擊相對薄弱,他有信心能以此抵銷客場劣勢,於是下令開始進攻。
事實證明歐尼爾的判斷只對了一半,若沒有那位長劍小組的重裝兵,北聯會給南軸相當大的壓力。反而現在北聯的前進速度很慢,一連隊與八連隊的聯合防禦非常緊密,但拖久了南軸還是會輸。
此時戰場上出現了意料之外的變數,電磁濃霧不知為何開始向外擴散。有幾條霧氣稀薄的路線有北聯的小規模偷襲部隊,現在全部被突如其來的濃霧殺死,主力進攻的範圍也更小了。
塔布爾正在履行約定,朝著上方排放霧氣,北聯的風扇車已經失效了,活動空間變得很狹窄,成為對南軸來說絕佳的殺戮空間。北聯陷入危急狀態,此時軍官果斷下令後撤,傷亡已經遠遠超出了預期。
然而,北聯軍官沒有想到,本來在後方固守的部隊已經陷入絕境,來自科研站方向的一群生物截斷了他們的回頭路。
八連隊在塔布爾出手之前,搭乘突擊鑽孔機直接貫穿到科研站內部,打得北聯措手不及。
長劍小組終於得到了行動信號,從科研站外圍開始進攻,憑藉全球最強的戰鬥裝甲無視一切防禦,殺了一條通往軍營的血路,把內部主要守軍牽制住,八連隊開始破壞通訊塔與掠奪研究資料及科學家。
八連隊速度很快,盡可能帶走有價值物品,然後接應長劍小組,並引爆了賀爾蒙炸彈。
北聯駐軍才剛緩過神,發現災難已經降臨了。賀爾蒙炸彈引來了當地最可怕的特有種生物:變異瓢蟲。
原本可愛又討喜的小瓢蟲,在輻射作用之下演化出巨大的樣貌,最大可以跟遠古猛瑪象一樣,甲殼厚度甚至可以防彈,而且食性是雜食,這是困擾科研站與石林礦場的主要野生物種。
然而變異瓢蟲不主動攻擊,所以北聯只有觀察與紀錄習性,避免主動激怒牠們。但對資源利用的執著到喪心病狂的南軸,絕不會放過這塊肥肉,佐佐木研究之後開發了與之相對的賀爾蒙炸彈。
變異瓢蟲一聞到高濃度賀爾蒙之後就瘋了,同時混有牠們喜愛的香味,這下徹底失去控制,從四面八方朝科研站進軍。無數瓢蟲在空中翅膀拍打的聲音堪比飛機引擎,地面都為之震動。
八連隊與長劍小組逃命似地回到突擊鑽孔機,此時已經有很多瓢蟲在設施內亂竄,但他們身上的臭氣塗層救了一命,瓢蟲根本不感興趣,小體型的甚至還逃走了。
等到南軸軍撤離之後,科研站已經被蟲海淹沒了。瓢蟲用堪比鋼鐵的牙口撕碎所有建築與裝甲部隊,人類則成了食物,到處都是慘叫聲。
然而這不是結束,現在時節的季風會把高濃度賀爾蒙吹向石林礦場,電磁濃霧可以控制瓢蟲的進軍方向,而北聯主力會在此被包圍絞殺,佐佐木也準備了相應化學物質,應對失控的瓢蟲大軍。
北聯主力很快就潰不成軍,前後夾擊之下根本沒有餘力,淪為單方面的屠殺。相比起身後飢腸轆轆的大瓢蟲,他們別無選擇只能往南軸方向衝鋒。
但是南軸軍此時降低了火力輸出,有意無意放北聯軍往防禦陣地跑。北聯也注意到這一點,危難當前就不做思考了,寧願被俘虜也不願當蟲子的口糧。
北聯軍衝進了南軸的防禦陣地,生死關頭之下激發出可怕的戰鬥力,一時間把南軸殺得血流成河。但這終究是強弩之末,很快又被壓制了下來,紛紛被俘虜與擊斃。
等北聯軍都被抓得差不多後,在後方啃食屍體的瓢蟲也吃完了,開始把目光投向南軸防禦陣地,準備發起第二次進攻,吃光所有的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