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黎明前的黑夜總是覺得最漫長、最難熬的。對於詩喬來說,最希望的就是現在所面對的一切會是噩夢,而且能夠快點醒過來。可是,每一晚在臉上留下的淚痕、爸爸日益消瘦的身體等,都在狠狠地告訴她這一切不是單單一個噩夢,而是現實。她每天在學校、醫院和家裡三處遊走,努力地不讓自己有安靜下來的時間。在學校裡,她依舊跟朋友、同學們嬉嬉哈哈的聊天,努力地專心上課。可是在會計系統的課堂中,一個空盪盪的位子那兒卻少了他。縱使每次坐的位子都是隨意的,可是因為這是必修科,故此詩喬總能輕易的在滿滿的人頭中找到那孤寂的空位。有時候,詩喬就這樣呆呆地看着那空位,想着:如果他在的話……
但很快卻因為朋友的呼喚而把思緒拉回現實。然後繼續再掛起笑容聊天說地。
「詩喬啊!還有幾天就放農曆新年假了。有甚麼節目嗎?」放學時,詩喬和安琦、燕莉都愛慢慢步行去地鐵站,可以一邊聊天,又可以省車費。今天也不例外,安琦那甜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都沒甚麼特別。也是要忙着到處拜年。」詩喬努力地笑着回答。今年沒有爸爸的幫忙,她就只能再加萬二分努力幫媽媽大掃除。希望這次她唯一的新年願望能夠實現:爸爸能夠康復,繼續陪着她們生活下去。
「啊。是啊。我家都不用拜年的。所以今年還是躲在家裡大睡一頓。」安琦說。
「哈。我就可能要胖幾公斤了。新年時親戚總愛送賀年糕點,每次都是吃幾星期都吃不完的量啊。」燕莉笑着說。
「胖?別說笑了!妳的體質是怎樣吃都不會胖的。」安琦看著身材高挑苗條的燕莉,裝着一臉正經的立刻更正道。
「又不是。看我的肚子……」
安琦和燕莉在路上就這樣互相吵鬧,可是詩喬卻只是靜靜地一邊看著自己的鞋頭,一邊跟著走。她們的對話都幻化嗡嗡聲,被耳膜隔掉,絲毫也無法傳到大腦處。腦海裡只充斥這一幕又一幕一直以來跟爸爸相處的畫面:那怕是為了哄正在哭泣的自己而弄著鬼臉的爸爸、那用溫暖且粗糙的大手握著自己那小小的手遊走主題公園每一處的爸爸、那因為不懂事的女兒亂發脾氣而氣絕的爸爸等。每一個畫面裡,爸爸的樣子總是大大的呈現着。她很想再次擁有那充滿活力和健康體魄的爸爸。這段日子裡,看着日漸消瘦、因消化問題而插着鼻喉的爸爸,她越來越感到不安、害怕。每一個晚上她都緊緊地摟着自己才能睡。她已經越來越晚睡了,因為她害怕睡了一覺後,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就失去了爸爸。
「詩喬?夏詩喬!」
「啊?」在安琦的叫喊下,詩喬猛然回過神來。她抬起頭來望向安琦和燕莉,輕輕問道。
安琦望着她那還在眼眶內打轉的淚水,心裡不禁窒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
「妳還好嗎?是不是我們說錯了甚麼?還是發生了甚麼事?」
「啊?怎麼了嗎?」詩喬疑惑地問道。
「這句該我們問妳。妳為甚麼哭了?」燕莉問道。看著安琦和燕莉都靜了下來看着自己,詩喬下意識伸手摸向面頰,始才發現不知甚麼時候淚水已經在臉上劃過一度淺淺的淚痕,眼眶裡還有殘留一些淚水在打轉。詩喬笑着抹去淚水和淚痕,說:
「不是啦!昨晚太晚睡,所以一直打呵欠。」看到安琦和燕莉依舊耐人尋味般看着自己,便故意伸了個懶腰,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說:
「真是太困倦了。看來今天還是不看韓劇好了。早點睡。」
「最近有甚麼好劇推介?《幸福的》播完後都沒甚麼好戲看。」安琦順着話題說道。
「就一套叫《回答吧》的劇,都是熱血青春劇來的。」《幸福的》……這部劇從首播到結局都維持高收視,男女主角也因為這套劇的熱潮而一炮而紅,人氣急升。雨竣他應該很開心吧。劇集收視高企,第一張專輯也在各大音樂榜上取得一位。作為朋友也為他感到開心。
「熱血青春劇?男主角帥嗎?」燕莉問道。
「帥。」知道燕莉是外貌協會成員,所以詩喬故意這樣說道。
「真的嗎?」燕莉雙眼發光確認問道。
「妳看看就知道啊。」詩喬故弄玄虛地答道。當然,換來的就只有燕莉的白眼。
「對了。要不明天放學後一起去唱卡拉OK?也約雪凝吧。明天她好像也跟我們一樣時間下課的。最近好像沒怎樣看到雪凝,每次約她,她都說沒空。」安琦說。
「對喔。說起來也真的好像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過她呢。」燕莉和應道。
「詩喬,你跟雪凝比較熟。知道她最近在忙甚麼嗎?」安琦問。
詩喬搖了搖頭。
「這個啊……雖偶而聽過她一向放學後有兼職,但之前還是能夠約到她。但現在她臉也不露一下。」燕莉略帶抱怨說。
突然,安琦像是發現了甚麼般。連忙分別拍着詩喬和燕莉,說:
「妳們看!那是不是雪凝?」
「對喔。她好像不是一個人。旁邊那個男是誰?」燕莉循着安琦視線的方向望去,好奇地問。
詩喬也跟着望過去,瞳孔猛然收縮了一下。心想:鄭承珉!他怎麼會在這兒?他為甚麼會跟雪凝在一起?
正當詩喬還在思考之際,燕莉那呼喊聲已經響起:
「雪凝!雪凝!」
雪凝循着聲音的來源望去,見到詩喬、燕莉和安琦正在不遠處的前方揮着手。她連忙試圖鬆開那正在握着某人的手,可是不成功。因為旁邊的某人卻握得更緊。雪凝瞪眼回應,可是某人卻一面賴皮的樣子。她也只能掛上牽強的笑容,走到詩喬她們跟前。
「雪凝,好久不見囉。最近經常不見人,原來是談戀愛了。」燕莉看着他們那握得緊緊的手,意味深場地說道。
「沒有了…就……」雪凝想着要辯駁些甚麼,看看旁邊那傢伙和被他握緊的手,只好歎口氣說:
「好了。找天請大家吃飯好了。」
「他不是也在香港嗎?」鄭承珉突然冒出這樣的一個問題來。燕莉、安琦和雪凝都一面疑惑地看著承珉。只見承珉的視線落在詩喬身上。
「嗯。」詩喬哼着鼻音應道。
「他沒有跟你在一起?」
「嗯。」
「那小子到底在幹嘛?!不是為了找你才拋下公司的事來到香港嗎?」承珉語氣略重地說。
拋下公司的事……詩喬感覺自己的心跳漏掉了兩拍。原來…他是專程來找自己的。但她總是把他推得遠遠的,畢竟他還是熟悉的陌生人。那麼,對於他來說,自己又算是甚麼?
「詩喬,你認識這男生?你們在說甚麼?」安琦疑惑地問道。見到詩喬只是無意識地咬着下唇,毫無焦點地看着地下的。她再低喚了聲說:
「夏詩喬?」
瞬間大家都陷入沉默了。四周的空氣也彷彿跟着凝固了。馬路上的車子行駛的聲音顯得特別大。燕莉覺得這氛圍太不舒服了,便試著打開話匣子,說:
「對了。雪凝。是不是該介紹一下妳的男朋友給我們認識一下?一直在說英文的,應該是外國人吧?」
「啊!對!」雪凝馬上反麼過來,連忙以輕鬆的口吻說:「他是韓國人。他叫鄭承珉。是非常纏人的傢伙。」
韓國人……該不會跟韓國時遇見那男子有關吧。燕莉突然回想起韓國旅行時那個吻詩喬的怪人。那麼剛才他們倆說的人該不是那個怪人吧。難怪詩喬現在的面色那麼奇怪。
「非常纏人?」安琪不禁笑了出聲問道。
「是。就是每天都在家樓下等我,還有就信息不斷。總之就是不停地纏着我。」雪凝這樣不滿般說着。但是眼神間卻滲出絲絲的甜美。
「那妳還受得了?」燕莉不可思議地問道。她認識的雪凝絕對是一個怕煩的人啊。一直這樣纏着她的話,她的臉色一定非常不好看。
「起初就真的覺得他很煩。可是可能習慣了他的煩,他回去韓國的一星期我還真的還蠻不習慣那種安靜。」雪凝嘴角露出羞澀的笑容說道。燕莉和安琪都覺得自己是不是話題導向錯誤,全身的毛管都瞬間豎起來了。她們不約而同地望向詩喬,只見她依舊沉默不語,只是完全把思緒陷入自己的世界中。她們倆都面面相覷。雪凝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輕輕地低喚了一聲:
「詩喬?」
「啊?怎麼了?」詩喬回過神來,問道。
「妳又晃神了。最近妳怎樣了?經常心不在焉。」安琪擔憂地說道。
「我?我沒事。妳們聊到哪?不是了,站在路中央聊天頗奇怪的,要不找個餐廳坐下?」詩喬深呼吸一下,重新掛起笑容,像是很有活力般說道。
「詩喬……」雪凝不禁皺了皺眉,擔心地喃喃道。她還要勉強自己多久?
站在旁邊的承珉見到此狀,雖然聽不懂她們在說甚麼,但當大家都在笑時,詩喬卻一人默然無語,也覺得詩喬不對勁。到底延政熙那傢伙在幹甚麼?他從褲子袋口裡拿手機,撥了一通電話,等了一會,便說:
「延政熙,你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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