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是丟三落四,到底有甚麼東西你是記得清楚的!」
在某個餐廳裡,她是這樣說著。四周的燈光十分陰暗,是夜晚嗎?又不像是,四周的人那麼多。看到面前的他一臉受傷的樣子,她的心也—不好受。但是她不能讓步的。她站起來,扭頭轉身就離開。
「妳不要走。聽我解釋好嗎?」他馬上站起來,一邊追上去,一邊說道。可是她沒有理會他,只是快步往前走。她走進一幢大廈,應該是她的家吧。她連忙走進剛打開門的升降機,猛烈地按著關門鍵。在那門快要緊緊閉上的一線間,她看見他那落寞的神情。她做錯了嗎?她的心很糾結,很痛。兩行淚水慢慢地從眼眶裡湧出來,順著面頰流下……
「鈴鈴鈴…鈴鈴鈴…」鬧鐘毫不留情地響起來,伴隨著的是客廳傳來弟弟和媽媽的叫聲。
「媽!我的襪子在哪兒?我找不到!」柏喬大聲地叫道。
「昨晚叫你準備好出門的東西,你又不準備!看,現在快遲到。經常都弄得手忙腳亂的!」夏媽媽婉娜一邊忙著弄早餐,一邊罵道。
「媽!我的水壺裡還沒有水!」柏喬的呼叫聲再次響起。
每一個早上,總有三、五日是在這個情況下醒過來。而詩喬每遇到這種情況的早上,總會不禁抱怨一句:
「可不可以安靜一下。」
今天也沒有例外,詩喬狠狠地把鬧鐘的響鬧裝置關掉後,便把被子蓋過頭部繼續呼呼大睡。
「姐!你今天不是要幫人補習嗎?」突然傳來一句驚世駭俗的說話。詩喬猛然醒過來,心想:對,今天雖是星期天,但要幫一個小學生補習功課。唉,暑假不是應該用來休息嗎?為甚麼生活規律比上學還要正常,好比一個中學生。星期一至星期五要上班,星期六、日早上又幫別人補習,回到家裡已經是下午。真的是非常充實。
詩喬坐了起來,打了個呵欠,伸一伸懶腰,
雙手輕輕揉一揉眼睛。掀起被子,打算下床時,瞥見枕頭的左角濕了一片。
「我甚麼時候哭了?」詩喬莫名奇妙地喃喃說道。
「夏詩喬!妳還想賴床至甚麼時候!早餐已準備好!還不去梳洗,然後過來吃!妳看,妳媽媽,我老早就起床,一直做到現在也沒有休息。我也趕著去市場買菜!妳有良心的就馬上給我起床並過來幫忙!」不遠處傳來夏媽媽婉娜的咆哮聲,詩喬只好回應一聲:
「是。」便立刻把被褥摺疊妥當,睡醒惺松的,走去梳洗一番。詩喬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雙眼顯得有點腫,看起來好像沒甚麼精神。是不是跟昨晚喝一大杯水有關呢?總覺得昨晚睡得很不踏實,現在大清早醒來還是覺得很睏倦。詩喬禁不住打了個呵欠。
「姐!快點出來!」門外傳來夏柏喬的大喊聲。詩喬回過神來。她連忙用水潑洗面孔,冰冷的流水好像有點效用,現在的她清醒了一點。她才剛打開門走了出來,柏喬便箭般衝了進去,洗手間的門也隨之「呯!」的一聲關上了。詩喬經過這一下巨響,她也完全醒過來。她抬頭看了看時間:糟了!這麼晚了。她匆忙地換過衣服,隨手在飯桌上拿起一杯牛奶一飲而下,便拿起背包往門口走出去。
「夏詩喬,早餐都不吃了嗎?」夏媽媽婉娜從房間探出頭來,大聲說道。
「嗯。趕時間。」詩喬站住了腳步,回頭應道。
「那甚麼時候回來?」
「下午不回來吃飯了。約了中學的朋友出去一聚。大概六點左右回來吧。」詩喬說畢,見媽媽已回房間裡去,就只好關上大門外出去。
帶著急促的腳步前往地下鐵路站,拼命地擠上那不論是早、午、晚也是人頭湧湧的列車。當以為會因此窒息而命喪黃泉之時,發現已經到達目的地、可以下車了。詩喬步出列車,踏上月台的一刻,她選擇的,不是繼續往前走,而是貪婪地吸一大口氣。同時間心裡也只能夠慨歎一句:香港還真是「繁忙」的城市,但為甚麼聽到普通話比聽到粵語的還要多。詩喬看看手錶,時間也所剩不多。她盡了全身的力量往那學生的家裡奔跑去。
「姐姐,你來了。」才剛按下門鈴不久,學生已把門打開,一把稚嫩的聲線馬上隨之傳來。
「嗯。」詩喬脫下鞋子,走進房子裡。坐在飯廳那兒等待學生準備書本筆記。記得從前小時候補習,她總是會預先準備好上課要用的筆記,好讓補習姐姐一到就可以馬上開始上課。但現在,眼看學生磨磨蹭蹭地從書包裡、櫃子裡、書桌上找尋著筆記,又要上洗手間,喝水等,五分鐘多的時間就這樣浪費掉。好不容易才等到學生施施然坐到身旁,準備開始上課。
「上一堂我給的功課做完了沒有?」詩喬問。雖然她說上一堂的功課,其實是很多堂之前的功課。因為每一次來到,學生都以一樣的答案回應。今次也不例外:
「我沒有做。」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答道。
「還是沒有做。你不是想要好成績嗎?不做練習怎樣才能進步?」
「下次我會把它完成的。」他每一次都會這樣說。
「這是你承諾的。那今天課堂所給的功課要在下一堂課前做完。總共有三份。」詩喬把三張紙張放到他的面前說道。
「那麼多!」小孩一臉抱怨地說。
「多做練習才能進步。而且這是懲罰你不完成功課的。」詩喬看著小孩扁嘴的樣子,心底裡也不禁覺得好笑起來。小孩有時候還挺可愛的。「好了。現在要開始上課了。今天我會教……」
在這兩小時內,嘴巴不停的運動著。只是有些時候要讓學生做一下練習,才有喘氣和喝水的機會。過程中,雖然努力地希望用最簡單的方法教學生,好讓他容易吸收、學習;但是如果跟他的學校老師教的方法稍有不一樣,他就會表現出一副「寧死不聽」的態度。遇上學生不懂做功課而在鬧情緒的話,就只能被活活氣得七竅生煙。詩喬覺得當一個好老師也不是那麼容易的;而且兩小時的錢也不容易賺。「再見了,姐姐。」這句話代表著她可以鬆一口氣。沒錯,小孩已經把她送到門口去。當她踏出門口,小孩便急不及待把門關上,然後緊接傳來電視發出的聲音。詩喬歎氣搖搖頭,從背包裡拿出電話,傳了個簡訊出去:
你們到了嗎?我大概十分鐘後便能到達。待會兒見吧。
再次乘搭那擠擁的地下鐵路,慶幸的是今次只是一個站而已,很快就可以逃離那充滿汗水味和二氧化碳的列車。穿過又是人頭湧湧的商場,乘搭升降機,走過燈光昏暗的大廳,來到一個房間前,推開門……
「妳終於來了!夏詩喬。」一陣歡呼聲,伴隨著某人的歌聲,頓時傳到詩喬的耳朵裡。
「王曉婷,張愉琳和程樂欣!好久不見了!」詩喬興奮地揮著手,坐到她們旁邊去。她們都是中學時期跟自己最友好的同學、朋友。畢業後,她們總是會找一個時間出來聚一聚。而今天她們選擇了相約到卡拉OK這裡。
「快點播一些歌曲吧!」曉婷把遙控器遞給詩喬,說道。
「沒有甚麼歌曲想唱。那些新歌我都不會唱。」詩喬一邊按著遙控器,一邊說道。
「妳那麼跟時代脫節呀!這樣不行的。」曉婷說道。
「沒辦法。最近聽的都是韓語歌,但我又不懂得唱。台灣的,甚麼飛輪海、五月天,每一次都唱這些,很悶的。」詩喬回應道。
「那就點那些歌曲呀!」愉琳說。
「最近香港有個新演員,好像才剛出道不久,卻因為一套電視劇而人氣急升,被喻為香港偶像劇明日之星。」樂欣演唱完一曲後,也發表新的話題。
「那是誰?」詩喬摸不著頭腦說道。
「戴雨竣呀。妳該不會沒有聽過吧!」曉婷回答說。
「他?我聽過。但相貌一般而已。香港偶像劇明日之星?怎麼會!更何況香港哪有偶像劇可言?」詩喬一臉不可置疑的樣子說道。
「不是呀。我也覺得他樣子挺好看的。」愉琳也暫停了唱歌,說道。
「你們講的是那個拍《幸福的》的戴雨竣嗎?」詩喬問道。見到面前三人也同時點點頭時,詩喬忍不住激動了,說:「他那個樣子也叫好看!不是吧!而且劇中的他演技不怎麼樣,妝也有點兒濃了,看起來普通得像路人……」話還沒說完,便聽到有人破門而進的聲音。四人同時望了過去,只見一個怒髮衝冠的男子站在門前。後面的門已經關上了。四人都不知道發生甚麼事,只是站了起來,呆若木雞地看著眼前的這位男生。
「他看起來還蠻眼熟的。」曉婷小聲地說道。
「是啊。好像在哪裡見過他。但他低著頭,頭戴著鴨嘴帽,看不清他的容貌。」愉琳附和說道。
「請問…先生…你是有甚麼事嗎?」樂欣禁不住開口問道。
「《幸福的》……有那麼差嗎?」那男生說道。詩喬跟曉婷她們對望了一下,都不知道該說甚麼。
「我說…劇中的戴雨竣有那麼差嗎?」那男生再次開口問道。四人均面面相覷,眼神都傳達著:他是戴雨竣的粉絲嗎?此時的夏詩喬也小聲地說:
「這裡的隔音措施有這麼差嗎?他在外面也聽到?」望著另外三人一副沒好氣的樣子,她輕輕咬了一下嘴唇,沒有說話了。也是,用麥克風說話,能小聲嗎?
「妳真的覺得有那麼差嗎?」突然,一道黑影籠罩著夏詩喬,並伴隨著一把低沉聲音。詩喬此刻只覺自己渾身充滿著恐怖和危機感,但後面已經是沙發,她已經沒有退路。腰也快要彎成九十度角。
「沒…沒有…很…很好。」詩喬試圖微笑地說道,但嘴角已經扯不開來。
「說實話。」一度低氣壓再次掠過。
「真…真的很好。」詩喬努力地說道。雖然她看不到三位友人的樣子,但她相信她們也在替自己擔心。正當詩喬短暫地思考別的事情時,肩膀上傳來疼痛感讓她猛烈回過神來。
「妳剛才明明就是說演技不怎麼樣!妝容也濃了一點。普通得像路人!」一道咆哮聲從耳邊傳過來,身體也隨著某人的力量而搖晃著。同時亦響起三把驚訝的叫聲:
「戴雨竣!」4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jqs2wPr1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