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詩喬依舊上班下班回家,暑假的生活可說是比平常上學時更有規律。可是唯一相同的是:每天早上起床時只是感覺疲憊,完全沒有那種精神飽滿的感覺。這一天早上,她矇矓中起床,打了個呵欠。然後慵懶地走到洗手間去梳洗一番。
她坐在廁所上,腦海中仍放映着昨晚夢境裡的事物。
「再次發同一個夢了。這個夢印象中一個月前也出現過。同樣也有他。」詩喬喃喃自語地說道。每一晚都作夢,每一個夢都很真實,好像那並不是夢,是親歷其境、置身當中。每一個喜怒哀樂都深深地印在心中,感受著,體驗著。她總是覺得作夢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如果有一個晚上能夠「一夜無夢」,好好的睡著,那是該多好呀。
「夏詩喬,妳今天要去哪?」柏喬一邊吃早餐,一邊問道。
「約了朋友去書展。你要去嗎?」
「才不。」柏喬說畢,把那最後一小塊麫包吃完,走到電腦前,把它打開。開始了他玩電影遊戲的時間。詩喬望望弟弟,搖了搖頭,便開始吃早餐了。現實中的弟弟,比夢裡的那個弟弟顯得更幼稚。但夢裡的他是誰?從中三開始,他就三不五時會出現在自己的夢裡。起初也對夢境沒有多大的留意,不過隨著年紀漸長,夢境越變得清晰、深刻,而且有重複的現象。就像昨晚,跟他的婚宴夢境再次出現。這刻,詩喬覺得自己越想越快要瘋掉的感覺。她連忙把面前的早餐倒進口中,狼吞虎嚥地把全部吃完。換過衣服,便出門了。
再次乘搭地下鐵。因為一年一度的書展,平時已擁擠的地下鐵在今天更是水泄不通。詩喬也需要等候三個班次,才能踏入車廂裡。
「下一站天后。Next station……」車廂內的廣播聲提示著乘客是否到達目的地。偶有的廣東話被流利的普通話且響亮的聲線掩蓋了,有時會傳來電話中遊戲的聲音。詩喬戴著耳機,不自覺地把音樂的聲量微微調高。她沉浸於自己喜歡的音樂中,閉上眼睛好讓自己休息一下,暫時忘記夢境的困擾。偶而張開眼睛看看到達了沒有。
「下一站灣仔……」終於到達灣仔了。詩喬隨著人流慢慢地走到車站出口處。
「詩喬!我在這裡!」是藍雪凝。跟上班時那文靜的她在假日時變得不一樣,顯得…特別好動。
「今天好多人。看,隊伍那麼長。甚麼時候才能走進會場去?」詩喬一邊搖扇,一邊隨人群向前走著,一邊跟雪凝抱怨道。
「這是正常。今天是星期六。週末自然會多一點人去書展。而且現在還好吧。時間尚早,還不算很多人。上年我是下午去的,我站了半小時還沒能走前半步。」雪凝說。
「那麼糟糕!那今年我們還算來得早。」詩喬嘆氣道。
隨著人潮,踏著緩慢的步伐,也終於買了票,走進會場去。由於是早上,跟雪凝所說一樣,人不算多,還算有走動的空間。今年的會場攤位一如以往,一類賣內地以簡體字印刷的書;一類賣台灣和香港出版以繁體字印刷的書;最後一類是賣英文書。還有另外兩個展館分別以兒童讀物和宗教為主題,但雪凝和詩喬均對這兩個展館毫無興趣,所以也不打算到那兒去。她們從右邊的簡體書藉開始遊覽,不時看到感興趣的就停下來,看一看,翻一翻那書名、封面使她們注目書籍,又放下。重覆著這樣的步伐,直到走畢中文繁體書藉,已經過了四個小時。
「腳有點痠了。」雪凝說道。
「對呀。但還有英文書那邊沒有逛。我有幾本英文書想要買。」詩喬回應道。看到自己和雪凝兩手空空的,忍不住說:「怎樣?妳有沒有書想要買?」
「有幾本,那是往年都有買回去看的系列書。作者今年出了新的幾本,所以我打算買回去。妳呢?只想買英文書嗎?中文書有沒有甚麼想要買?」
「麻煩借一借。」一個途人從他們中間走過去,一邊說道。詩喬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讓他過了,再走上前。
「今年的書沒甚麼特別或值得讓我買下來的。妳發覺嗎:現在的青少年讀物多數是以漫畫人物為封面的小說,應該是輕小說吧。我以前看過一本這樣類型的書,內容空泛,文筆遣詞普通。所以不太明白有甚麼好看的,雖然的確是可以輕鬆地飛快翻閱。但你看,大部份的攤位擺放這類型的小說也都佔了攤位的一半。而且也不少學生購買。我也只是中學畢業了兩年而已,感覺上我已經不能理解他們的思想。」
「因為妳已經老了。」雪凝開玩笑說道。
「難道妳明白?」
「不明白。」話剛落下,就迎來詩喬的白眼。她笑了笑,說:「好了。我們都老。我也看不出這些小說有甚麼吸引的地方,故事簡單,文筆普通。我覺得我們也能夠寫出來。」
「嗯。還有,現在有不少香港網絡小說出版。美其名是充滿了香港本土文化特色,吸引讀者目光,產生共鳴。但是我覺得只是以口語、俗語甚至是粗言穢語堆砌成一篇文章而已,沒有文筆可言。或者有些故事內容真的能反映現實。但是它們當中一些書的內容以色情、暴力作為賣點,再加上本土特有的粗言穢語,這樣的小說,我實在只覺得它在嘩眾取寵之外,都不知道有甚麼地方值得我去看,甚至比輕小說更令我不屑一看。但是這類型的小說,卻在近年在香港也甚為熱門。」
「我也這麼覺得。加上近年香港書商進口的書籍不多,所以書展出展的書籍種類也差不多。」雪凝同意應道。
「簡體字那邊的話,我就應該不會買了。因為我不太懂,也不太喜歡看簡體字。加上如果購買翻譯小說的簡體字版本,我怕有些內容會失去沒有翻譯的。」
「既然我們完全沒有購買中文書的意欲,我那幾本的系列書又可以回頭的時候買。那麼我們就逛逛英文書區域吧。」
「嗯。」
隨著熙熙攘攘的人群,經過林林種種的書藉,虛耗了金錢和時間,詩喬和雪凝也完成了一日的書展之旅,也帶著一堆收獲品和疲倦的身軀各自回家去。
~
「姐,你回來了。」弟開門,也伴隨著迎接的聲音。詩喬把鞋脫掉一角,便走到沙發處坐下,動也不動。
「怎樣?買了甚麼書回來?」坐在沙發另一端的夏爸爸夏仲慰關心地問道。
「我買了這幾本英文書,還有這兩本學韓語的書。」詩喬一邊把書從背包裡取出來,一邊興奮地說道。
「買甚麼書。浪費金錢。看一次後又不會再看。家裡哪有那麼多空間給你放書。」夏媽媽婉娜從廚房裡走出來,一邊端著餸菜,一邊說道。
「……」詩喬無言了。原本買到自己一直很想看的書是很高興的,但媽媽的話就像是一盤冷水,所有的興致所有熄滅了。
「那麼你有見到《天龍八部》和『射鵰三部曲』嗎?它們便宜嗎?」仲慰見到詩喬沮喪的樣子,便轉話題問道。
「有呀。繁體字印刷的,價錢是幾昂貴的。不過簡體字印刷的就非常便宜,五十元一套六冊。」講到書藉,詩喬又再次興奮了。
「那你就幫你的老爸---我,買一套回來吧。《天龍八部》是非常好看的。」
「你事先又沒有跟我說。」
「真不夠機靈。下年去記得要幫我買一套,要《天龍八部》。」
「絕對沒問題!」詩喬笑著說道。仲慰輕輕摸著詩喬的後腦,一臉疼愛的樣子說:
「先把書收拾起來。要開飯了。去幫媽媽忙吧。」
「不用了。飯都裝好了。」夏媽媽婉娜把裝滿白飯的碗放好,並大聲嚷道:「夏柏喬!還要玩電腦遊戲玩到甚麼時候!飯都裝好了!要不我喂你吃!」
「來了,來了。」柏喬一邊走到飯桌前,一邊說道。
「每一次都是這樣。都快十八歲了。一點成熟感也沒有。每一次開飯也要我大聲喊。煮飯也是我煮,洗碗也是我來做,你們倆就只懂得屁股貼著沙發、椅子,眼睛對著電腦,一點忙也幫不上。」婉娜不滿、囉嗦地說道。
「為甚麼又扯到我身上來……」詩喬喃喃地自言自語說。明明剛才是在訓斥弟弟,卻連帶自己也被訓斥。
「好了好了。先吃飯再說吧。柏喬,別顧著看電視。手上的碗都快要掉到地上。」仲慰打圓場說道。恰巧看到電視機所播放一幕是他感興趣的,便開口問:
「這裡是土瓜灣嗎?」
「不是,是紅磡。」柏喬一邊啃著雞肉,一邊回答道。
「但看起來像是土瓜灣,是土瓜灣吧?」詩喬疑惑地反問道。
「不是,是紅磡。」柏喬再次回答。
「不可能,這一定是土瓜灣。」仲慰肯定地說道。此時,電視機螢幕上的字幕打出兩個字:紅磡。同時,詩喬和仲慰也馬上低著頭,連忙把碗中的飯送到口裡去。
「這裡我以前有去過。是土瓜灣吧。」數分鐘後,夏媽媽婉娜的聲音從耳邊響起。仲慰、詩喬和柏喬同時望向電視機:節目依舊。夏爸爸馬上裝忙吃飯;詩喬也忙著夾菜;二人都努力忍着笑意。而柏喬呢?只能沒好氣地再三說道:
「是紅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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