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政熙依舊呆若木雞地看著那位小姐如何溫柔地把橘子撕成一片片,輕輕地送到爺爺口裡。閒聊間亦不乏幽默,笑聲不斷。這仁慈的爺爺在政熙眼中看來,好像有點跟平常對自己蠻嚴厲、不茍言笑的爺爺不太協調。
「政熙呀!還站在門口做甚麼? 快點過來吧。」遠處傳來爺爺那滿懷中氣的呼叫聲,讓政熙馬上回過神來,硬著頭皮走上前去。心裡納悶著:爺爺到底想玩甚麼把戲……
政熙輕輕地鞠躬,然後說:「爺爺,這位是……」
「她是孝珠,不記得了?以前常黏著你和承珉一起玩。」爺爺一邊拍著孝珠的手,一邊笑著說道。那女生也轉身站起來,向著政熙微笑說:
「政熙哥。我是孝珠。去了維也納一趟,你就忘了孝珠?」
「這小子就是這樣,除了工作,其他事都不上心的。孝珠妳就不要見怪了。」爺爺在旁和應道。
「不好意思。孝珠,一時沒有認出妳的背影來。妳是何時回來的?」政熙抱歉道。
「昨晚。昨天完成了於維也納的演奏後,便坐飛機回來了。」孝珠帶點調皮的口吻說道。
「哎喲,你們倆年青人的對話,我這個老頭子實在沒有興趣。出去出去。別在這兒打擾我。」然後壓低聲線對政熙說:「你呀。好好的帶孝珠出去走一趟。這裡有兩張電影的門票,你就跟孝珠去看看吧。不用那麼早回來了。」
「這……」政熙正想拒絕時,眼睛對上了爺爺那凌厲的眼神,也只好乖乖地接下。
「孝珠,妳難得回來。就跟這小子好好遊覽一下。出去吧。」爺爺再次堆起笑容,仁慈地跟孝珠說道。
「是,爺爺。」孝珠微笑應道。然後鞠躬跟在政熙後面往外走了。
他們並肩一路走著,一直沿著斜坡往上走著。今天的天氣不是太熱,天上雲層漸厚,相信明天應該會下雨了。走了一段路程,他們依舊默不作聲,空氣間偶而傳來汽車飛馳的奔跑聲,很快又回復寧靜。
「政熙哥,你跟以前一樣,沒有變。」孝珠突然開口說道。
「嗯?」政熙不明所以回應問道。
「跟以前一樣…從不正眼看我一下。」孝珠停下來說道。看到政熙依舊往前走著,忍不住稍微大聲一點,問:「難道我就是那麼討人厭嗎?」
政熙停下腳步,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
「政熙哥,我們從小學到高中都在一起。你也知道我的心意是如何。但是…我卻從來沒有得到回應,就連讓你正眼看我一下也不能。哥,難道你就是那麼討厭我?」
「我沒有討厭妳。」政熙仍然背向孝珠,回答道。
「那麼為甚麼從小到大,只要我跟哥哥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就像剛才我們一起走、聊天時,你也只會望著別處或是腳下?哥,你真的沒有討厭我嗎?」孝珠追問道。三年前,她選擇到維也納進修加強自己的演奏技術。至今,她覺得在維也納最後的演奏取得肯定,便興高采烈地趕回來。希望可以跟最愛的政熙哥分享這份喜悅。但是回來後她突然覺得這三年讓他跟她的距離越來越遠。
「對不起。孝珠。」政熙突然其來向她道歉。
「為甚麼?為甚麼要跟我說對不起?」
「孝珠,對不起。對於你的心意,除了對不起,我不知道還可以做甚麼。我們不可能再一起的。」政熙抱歉說道。
「為甚麼?」孝珠跑上前,面對著政熙。只見政熙別過面來,便緊握他的雙臂,哀求說:「哥,我是你的未婚妻。從小開始,我就成為你的未婚妻。哥,我…我真的很喜歡你,很愛你。哥,為甚麼你就不能嘗試接受我?」
政熙沒有說話,只是沒有聚焦點的看著遠方。此刻孝珠心裡除了不忿,就只有如被刀刺進般的痛楚。她慢慢地鬆開雙手,沉默地看著面前自己最愛的人。難道要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是那麼困難嗎?她不甘心,為甚麼連一次的機會也不給她?孝珠毅然用雙手捧著政熙的臉,踮起腳尖,閉上眼睛輕輕地吻下他那迷人的嘴唇。過了一會,她睜開眼睛,慢慢的、不捨的離開他那溫暖的唇,站回原來的地方。看著他那不帶感情的眼神,忍受著心中的痛楚,徐徐地說:
「哥哥,我能這樣不帶自尊地愛著你,請你也給我一次機會。至少讓我證明,我也是可以讓你愛上我的。」
「孝珠,妳明知是不可能。為何……」政熙話未說完,孝珠便連忙開口說:
「哥,要我輸給一個不會出現的女人,我做不到。哥,那個女人只是作夢而已!」孝珠望著那雙永遠沒有自己倒影的眼眸,那兩眼間淡淡流露出毫不在乎的神情。她覺得自己的心好像正在被狠狠撕裂開來,痛得讓她不能再自然地呼吸。她疑惑著那不放棄的抉擇是否錯誤了?
「孝珠……」政熙低聲喚著。他對著面前早已洋溢著淚水的孝珠,也不知該說甚麼好了。
「沒事的。對了,我還有事要做。你不用陪我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孝珠輕拭面頰上的淚水,深呼吸一下,重新掛起微笑地說道。道別後,便慢慢轉身走了。
政熙看著那逐漸化成一點並消失於遠方的身影,他心裡不禁泛起絲絲的抱歉感。對著孝珠,真的除了對不起,就只有對不起。對於夢裡那女生的存在感,他從來不抱懷疑。最近,他對於能遇見她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了,他相信那一天應該快要來了。
這時,一道電話鈴聲劃破政熙的思緒。他一邊按下耳邊的藍牙話筒接聽按鍵,一邊走回自己的車旁……
「是你。我現在就過來。」政熙掛上電話,便登上自己的車子,踩下腳踏,駕駛著汽車往前奔馳去,經過形形色色的大街,終於在一所酒吧門前停下來。
時間還早,天色還沒入夜,酒吧裡的顧客數目寥寥可數,有別於夜晚九點後的空前盛況、人頭湧湧的情景。音樂還沒換上強烈的重金屬搖滾,只是播放著柔和的音樂。政熙不用經過重重的人群,便輕易地來到調酒吧台前坐下,說:
「一杯威士忌。」
「沒想到日理萬機的延總經理也有空出來喝一杯。」坐在旁邊的男子開口說道。
「既然知道我日理萬機,那就應該回來幫忙吧!鄭承珉。」此時,調酒員遞上一杯威士忌。
「哥,你明知道我一直對公司業務管理沒有興趣,你就饒過我吧。」承珉一臉苦澀的樣子說道。
「不是我不想不饒過你。只是…看著你遊手好閒,女朋友遍佈世界各地。而我卻勞勞碌碌地忙東忙西,心理有點悶悶的。承珉呀,你可知道每當我忙得快要瘋掉時,是多麼的想念你啊。」政熙一邊說,一邊裝著深情的樣子,伸手去挑逗承珉的下巴。
鄭承珉迅速地把政熙的手拍掉,然後一手伸著去撓著政熙的脖子,一手握起拳頭裝著要打的樣子說:
「臭小子。」
政熙偷笑著,並一邊伸手去拿桌上那杯威士忌,一邊說:
「好啦。不作弄你。乾杯吧。」承珉始才放開手,拿起面前的酒跟政熙碰了碰杯,一飲而盡。
「你知道嗎?孝珠回來了。」政熙一邊把玩著手上的酒杯,一邊淡淡地說著。
「那女人甚麼時候回來了?」承珉回應道。
「鄭承珉,你的語氣難道就不能好一點?」政熙依舊盯著酒杯,把玩著它。
「延政熙,我就是擺明看她不順眼。怎樣?你心痛了嗎?」
「如果我會心痛的話,那現在我就不會坐在這裡。」
「你已經見過她?」承珉探究般的問道。政熙沒有回應。靜默了一會兒,他放下手上的酒杯,讓調酒員為他添酒。然後再次一飲而盡。承珉看到政熙那難得煩惱的樣子,只能沒好氣地說:
「商場上所向無敵的延總經理居然有如此煩惱的一面。延政熙,不如你就試著跟她一起吧。」這個延政熙,一個大男人,連初戀也沒有嘗試過,真不知道他在煩惱甚麼。承珉一邊心裡默念道。
政熙沒有回應。只是一杯接一杯地把威士忌全都灌進肚子裡。但沒要多喝幾杯,他的臉頰已變得通紅通紅,眼神也慢慢變得渙散,也開始胡言亂語起來了:
「你知道嗎?不是我不想接受她。但我這裡……」政熙糊裡糊塗地指著心的位置,繼續說:「這裡……已經有了她。」
這是怎樣的話語……承珉一臉無奈的看著面前這位兄弟,心想:明知道自己的酒量不好,就不要喝那麼多。回國第一天還沒休息,就要搬你回家。你是存心要把我累壞的嗎?還有,現在才幾點?七點還沒到就喝成這樣。虧你還是一個生意人,到底平時的你是如何應酬的?
「承珉呀!為甚麼你會變成兩個人?」某人繼續胡言亂語中。 「……」承珉都不知道該回應甚麼才好。
「你知道為甚麼我老是到香港去、努力在說中文?因為她……」話還沒說完,政熙便不省人事地伏在桌子上熟睡了。
此時,一道電話鈴聲響起……
「喔…是…我正回來。知道了。」剛掛電話,承珉歎口氣說:
「延政熙…我女人打電話來找人…你可不可以醒一醒!」
「女人……」剛才還是不省人事的延政熙突然坐起來說道,「那個女人到底在哪裡……妳知道嗎,我這裡很不舒服。」說畢,便搖搖晃晃地往外走了。
「呀!真的快要瘋掉。」承珉把錢放到桌上,便連忙追出去了。6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CO69tcihH
在閃耀著萬家燈火的香港,一把特別震蕩的聲音從某幢大廈、某個單位中傳出……
「咪晏呢唷 ~~ 莎朗嘿唷 ~~」夏詩喬用那幾乎要把玻璃弄破的調子高聲唱著,伴隨著音響播放著那震撼有力的音樂聲。
「姐!夏詩喬!妳可不可以閉嘴並把音樂關掉!吵死了!」
「甚麼?夏柏喬,你說大聲一點,好嗎?聽不到。」
「我說!請!妳!把!音!樂!關!掉!」柏喬用盡全身的力氣,大聲喊道。他老姐到底知不知道香港地方細小,她那快要破音的嗓子絕對會惹來鄰居的投訴。而作為她那可憐的弟弟,耳朵更是活受罪。
「甚麼!我聽不到!」
「到底她是不是故意的!」柏喬喃喃地咬牙切齒說道。他知道再跟她的音樂比拼,是令自己嗓子受罪的行為,是一個非常不明智的舉動。他戴上耳機,聽著隨身聽播放他喜歡的古典音樂,然後果斷地把客廳的音響關掉,再施施然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夏柏喬!為甚麼關掉我的音樂!」詩喬大叫道。可是房裡毫無動靜。
「詩喬。妳已經聽了很久。就停一停吧。老爸我都想靜靜地看看電視。」夏家一家之主,夏爸爸,夏仲慰坐在沙發,一邊按著電視的搖控器,一邊勸道。
「爸爸,我才聽了半小時也沒有。」詩喬不憤地說道。
「都不知道你們兩姊弟哪裡不對勁的。人家張嬸的兩個女兒從不吵架,陳太那對孩子也是。你們兩個經常吵架,能不能安靜一下!平常家務都不常叫你們做,你們還是這樣吵嘴!妳既然是姐姐,便讓一下弟弟吧。再者,妳的歌很吵耳。」夏媽媽,夏婉娜也不禁開口訓示道。
「……」詩喬無言。只能晦氣地走回房間,一邊想著:又是我錯……最後唯有氣鼓鼓的抱著床上的小熊,扁嘴地睡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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