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照片和那文件夾還給我。」政熙語氣略重地說道。孝琳聽後,不禁冷笑一聲。她從來沒有見過政熙有這樣的一面,看來在這女生對他真的很重要,重要得連她都變得一文不值。
「她就是那個女生?」孝琳忍着自己的情緒,問道。
「還給我。」政熙重申道。政熙沒有直接回應她的問題,孝琳清楚明白照片中的女生就是他口裡常提起的夢中女生,但她不想承認。
「她就是那個女生?」孝琳亦重申問。
「妳不是心裡知道答案嗎?」政熙平淡問道。他知道,孝琳是一個聰明的女孩。就算他甚麼也不回答,她心裡也有了答案。她就是那麼明白他。
「她就是那個女生?」孝琳不死心地繼續問道。她就是要他親口把答案告訴自己。
「對不起。」這次,政熙沒有說任何的話,只是單單說了這一句。
「我不是要你的道歉。」孝琳崩潰了。沒想到不管是去維也納前還是回到韓國後,事情還是沒有改變。他還是逼着她不去逃避。她好努力嘗試去鎮定自己,說:
「你沒有錯。為甚麼要道歉!我在你身邊那麼久,哥哥你有沒有一刻是喜歡我?」
「我一直喜歡妳……」政熙話未說完,孝琳就搶着說:
「不是哥哥和妹妹的喜歡,是愛人之間的喜歡。你有這樣喜歡我嗎?」
「孝琳……」這次,孝琳也沒有讓政熙說下去,她說:
「哥哥,我的心你一直都知道。我一次又一次厚著面皮,一次又一次抱著無限的希望和奢望來求你望我一眼,哪怕是一秒鐘。但你卻狠心得一次機會都不給我。訂婚的事如是,三個月前也如是。延政熙,我和你從小一起長大的。我哪裡比不上那個只是夢見過、談不上相識的鄰家女孩?我已經說過了,我不甘心。不甘心我們相識那麼久、我陪在你身邊那麼久,你卻一次機會都不給我!」孝琳的語氣越來越激動了。
「對不起。」政熙不知自己除了說對不起外,還能說甚麼。他並不想把事情弄至這個局面,但是他不知道如何能夠讓孝琳死心。他以為上一次的狠心已經是最後的了結,可是他亦低估了孝琳的死心眼。
「我不要你說對不起……」孝琳哭著說。她深呼吸一口,又說:「我真的很恨自己。我恨自己為甚麼還要堅持去愛你,把自己被傷害得體無完膚。我恨自己為甚麼要愛你愛得不能自拔、像一個瘋子!從小到大,我做的所有事都為了配得上你,我的世界好像就是圍着你。我覺得自己真的很可笑。」
「孝琳……」
「延政熙,我問你,如果她永遠都不出現,她真的只是一個夢,那你會選擇我嗎?你會給我一個機會嗎?」
政熙沒有回應。這些假如的問題,他不懂得回答,亦不想回答。孝琳見到政熙選擇了沉默,她知道了。她知道不管自己怎樣努力都是白費的。她把臉上的淚水擦乾,然後把手上的照片和文件夾都放在辦公桌上,然後一話不說走到沙發,拿起手袋,頭也不回地離開。
那天從政熙的公司到回家的路程中,她跟現在的自己一樣,都是流着兩行眼淚。不管她怎樣擦,淚水還是不爭氣的掉下來。回想起過往的每一年情人節前夕,她都費盡心機不眠不休地在廳房奮鬥,希望每一次的巧克力都會有不同的甜味;在他每一個生日,她都努力地準備一頓飯,為他製造驚喜;當他受到挫折而傷心、悶悶不樂時,她都努力地哄他笑、或是靜靜地陪在他身邊;當他成功了、開心了,她也為他感到興奮,自己可以開心一整天。這些年來,他就像自己的太陽,很耀眼,很溫暖,給了她無限的動力。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她覺得自己踏踏實實地活着。為了成為他的月亮,那優雅和映照他的光芒的月亮,她苦練鋼琴,藉着音樂培養自己的氣質。這些一點一滴,現在彷彿盡是嘲笑。
孝琳沒有後悔來香港一趟,因為她覺得就算是輸,也要知道對手是誰。她和政熙的關係不管有沒有這次事件,都挽不回了。對於他們的關係,在這一刻,孝琳首次覺得累了。相對從前那個總是繞着政熙轉、再怎樣辛苦也不覺累的閔孝琳,這次她真的覺得累了。也許是因為那女孩的出現幻滅了她的希望;也許是因為剛才她狠狠地發泄了。不管是甚麼原因,孝琳已經不想再這樣活下去。她為自己因為對一個男人的愛把自己弄得像瘋子一樣而感到可笑。她可是國民鋼琴精靈閔孝琳。這個不屬於自己的男人,也許是時候放棄了。她已經為他虛耗了二十三年光陰了,甚麼也足夠了。
孝琳看着車窗外那高樓林立的風景,用一個無比輕鬆的心情感受着香港的繁華。她今晚就回首爾,然後就準備到奧地利繼續為她的鋼琴而深造。這一秒,她心裡有一個想法:
謝謝妳,鄰家女孩。今天能夠見到妳,雖然多有得罪,但對於我來說,妳幫我解脫了。謝謝。
另一邊廂,戴雨竣拉着夏詩喬的手一直走,即使已到課室所在的那樓層,雨竣依然沒有要停下來的樣子,一直往上走。
「呀!上課時間到了,你要去哪裡?」被動的詩喬忍不住問。
「今天我們就不上課了。翹課一下。大學生嘛,嘗試一下也無妨。」雨竣回應道。
「甚麼?!就算要翹課,你也要告訴我,我們要去哪兒?」詩喬雖然對於平日第一次翹課感到緊張,但是想想自己那依然燙燙的面頰,還是休息一下比較好。加上剛才發生了那麼令人注目的事,還是迴避一下吧!
「去天台。」雨竣回答道。此時,他們也到達通往天台的門口。雨竣把門打開,握着詩喬的手步出。站在高處,加上風的吹拂,真是令人倍感精神。雨竣深呼吸一口,看樣子感覺頗享受的。
「戴雨竣。」
「嗯?」
「手很熱。可不可以先放開我?再享受你的清新空氣。」詩喬望着那被緊緊握住的手,說。
雨竣愣住了。其實他不是忘了放開她,只是不想放開她。但是詩喬已經開口說,他只好慢慢地鬆開他的手,然後故作輕鬆地說:
「誰會想拉住你的手不放。」
「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詩喬嘀咕說。她又說:「戴雨竣,剛才你跟那女生說的韓文是甚麼意思?」
「沒甚麼。就是說以妳的資質,根本沒可能有男生會要妳。」雨竣隨口胡說。
「我真是白痴,明知道從你口中絕不會聽得出甚麼好話來,為甚麼還要問你?!」詩喬沒好氣說道。她想了想,又說:
「那你現在怎樣?現在幾乎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在這裡讀書。你有甚麼打算?」
「也沒辦法,書還是要讀,課還是要上。本來香港人都是『低頭族』,整天只顧看手機。我才這麼安穩的度過每一天。現在就是因為妳才給我造成困擾,也許總有些粉絲在校門守候着吧。妳剛才也看到的,一路走來,有多少女生找我簽名就知道。妳呀!總是我的麻煩製造者。」
「不好意思。對不起。」詩喬抱歉說。或者是因為雨竣從來沒看過詩喬抱歉的樣子,他都不知如何反應是好。他們就這樣陷入沉默了。他選擇沉默,是真的不知該說甚麼;她選擇沉默,是真的覺得內疚。這一刻,在他們之間,有着從來沒有過的尷尬氛圍。就這樣,他們靜靜地坐在一條水管上,抬頭看著藍色的天空。這一天,天空特別藍,藍得一朵雲也沒有。
「對了。一直想問你,為甚麼中五以後就選擇當藝人?」詩喬首先打開話匣子。
「為甚麼這樣問?」雨竣視線拉回來,疑惑地望着詩喬問。
「就…看你樣子不像是很想當明星的人。至少我一直認識的你不是。」詩喬認真地望着雨竣說。
「就只是工作而已。只要是能幫助家裡經濟的,甚麼工作對我來說,也沒有分別。」雨竣再次望向藍天,淡淡地說。
「工作可以當售貨員、餐廳侍應等。為何你選擇了進入娛樂圈這條路?」
「也許是命運吧。」雨竣停一停,又說:「只怪當年少不更事。」
「少不更事?你現在也沒有年紀很大。」詩喬笑著說。所得到的回應當然是額頭被彈了,她馬上按着額頭,說了一聲:「痛!」今天是不是她的臉得罪了大家,先是被人打了一巴掌,現在額頭又被彈。
「老實說,現在的我其實跟那些男妓幾乎沒有分別。對我來說,藝人還不是出賣自己的身體去滿足觀眾、粉絲的慾望。」此刻的雨竣,好像跟以往詩喬所認識的那個戴雨竣不一樣,變得很認真,不是吊兒郎當的樣子了。
詩喬也沒有回應,只是盯着自己的鞋子,默不出聲。她沒有見過雨竣如此的模樣,也不知道該說些甚麼。她能理解當藝人有多辛苦,尤其是在韓國那競爭非常強勁的娛樂圈裡打滾。以戴雨竣在《幸福的》這部劇的表現和觀眾的迴響來說,算是成績很好。以這種人氣頗高的情況下,她不知道為甚麼他公司的社長會願意讓他回來當學生。想開口問,但又不知道如何問。不過至少她知道雨竣兼顧學業的同時,也不停出席不同的宣傳活動、拍廣告等,甚至香港韓國兩邊來回走,忙過不停。有時候,他沒有回來上課,她也幫他簽到。
「妳的臉好一點沒?」雨竣見詩喬低着頭,默不出聲。想着是不是自己說錯了甚麼,讓她不開心了。就轉移話題,關心地問道。
「嗯。就還有點燙燙的。不過好多了。」詩喬微笑地說,以表示自己很好。
「夏詩喬。」雨竣叫道。
「嗯。」詩喬哼着鼻音應道。
「如果有一天沒有男人要妳,我可願意犧牲一點點,要了妳。」雨竣半開玩笑的腔調說。他想着這樣說或許沒有那麼突然吧;或許她會感到自己的心意吧。今天的事讓他覺得有天詩喬會從自己的生命中消失,他很想為自己爭取一個機會,但是卻又直接開不了口。就只好貫徹他一向的作風,以開玩笑的口吻說道,但是出來的效果好像有點認真,不,是太認真。
而詩喬也許是被嚇到了,她整個身體好像被僵化一樣,動彈不了。一句話不停在腦海裡打轉:
他這麼認真的語氣,會是在開玩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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