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餸菜都齊了。吃飯吧!」戴媽媽把最後一碟「蕃茄炒蛋」端到飯桌上,然後坐下說道。從小時候開始,他們就像現在一樣,坐在四四方方、小小的摺桌上,一家人開開心心地吃飯。在這不足三百呎的單位,雖然是狹隘了一點,但是有着無限的溫暖和回憶。戴雨竣真的很喜歡這裡。記得小時候,他曾經發誓要買一所大大的房子。現在長大了,他依然想讓家人有一個更好的居住環境,但是他覺得不要太大好了。因為太大的房子,這麼少人,換來的可能有更多的空虛。
「竣,多吃一點菜吧!少菜多肉的飲食對身體不好的。」戴媽媽夾了一些青菜放到雨竣的碗裡,一邊說道。
「知道了,媽。」雨竣回答道。
「媽媽只夾菜給哥哥,不疼我了。」雨妍撒嬌說道。
「妳呀!媽媽這四年來每一天都夾菜給妳。但妳哥哥卻四年來第一次回家吃飯。那麼還不是媽媽疼妳多一些嗎?」戴媽媽沒好氣地說道。這女兒,乖巧就是乖巧,只是太愛撒嬌,不知道她甚麼時候才能長大呢。
「戴雨妍!你今年幾歲!還撒嬌!不知羞恥!」雨竣一邊啃着雞腿,一邊說道。
「用你管!哼!」雨妍不服氣地抗議道。
「你們兩兄妹一見面就吵架,連表哥都在笑你們了。宇翔,別見怪。多吃一點。」戴媽媽說。
「舅母。不用緊。吵架也是連繫兄妹情的一種。可憐我是家中獨子,故此都沒有甚麼人可以和我吵嘴。」宇翔幫忙說。
「你不要再幫他們了。」戴媽媽不知好氣還是好笑說。她想了想,又轉向雨竣說:
「竣,你今晚要在家裡睡嗎?我想我要馬上收拾床鋪給你。」戴媽媽站起來,正想往房間走去時,雨竣便拉住了她,說:
「媽,不用了。今晚我會回酒店住。先坐下吧!」
「酒店!那很貴!不要花那些不必要的錢,回家裡住吧!媽媽去收拾床鋪。」戴媽媽勸說道。
「媽!真的不用了。酒店的費用是公司負責的。所以真的不用了。坐下吧。」雨竣站起來,雙手放在媽媽的肩膀上,拍一拍,好讓媽媽放下心來坐下,好好把晚飯吃完。
「是啊。舅母,以竣最近的人氣,這裡人太多,實在不方便在這裡住。而且雖然他是回來上學,但偶而間還是需要出席公司安排的通告。所以住酒店會比較方便了。」
「好吧。竣,你之後會在香港工作嗎?」戴媽媽關心問道。
「會留在香港兩年。然後應該會回韓國。」
「工作辛苦想回家就回來吧。」
「媽,我有分寸的。」
「哥,你在韓國當訓練生。有沒有遇到明星?譬如說金秀賢、金宇彬等?」
雨妍一邊吃着飯,一邊問。
「你這臭妹妹!又不見妳關心一下哥哥我。經常發信息過來就是要我幫妳那些韓星的簽名!妳呀!用功讀書好不好,都快要考公開試了。」雨竣彈了一下雨妍的額頭,說。
「痛!」雨妍捂住額頭叫道。然後咬牙切齒道:「誰會關心一個只會欺負妹妹的哥哥!臭哥哥!」
這一頓飯,跟兒時一樣,在嘻嘻哈哈、吵吵鬧鬧中度過。雨竣望着這生其中兩個最愛的女人:母親和妹妹,心裡感覺很溫暖,真是捨不得離開她們。可是,他如果留在這裡住,也許會為他心愛的女人們帶來不必要的麻煩。雨竣輕輕地嘆口氣。兒時的他曾經有一段時間總覺得媽媽囉囉嗦嗦、很煩,現在的他卻希望可以多留在媽媽身邊。人大了,果真感受會變得不一樣。
「水…我要水…」她嘴唇都變得乾裂了。頭頂上的太陽在這刻變得很毒辣,很刺眼。額上的汗水流過不停,詩喬不停地眨着眼,不時用手袖擦擦汗。她不知道為甚麼自己又在這時代犯了甚麼錯,又被罰跪了。在詩喬沉思中的時候,一個身影出現在自己的身旁。是他,那熟悉的身影不用看就感受到了。他再次用他那龐大的身軀和寬闊的手袖為她遮擋着陽光。這次跟以往不一樣的是:她看清楚他的臉了。
「大人。」她下意識喚道。明明她知道他是延政熙,卻下意識不喊他的名字。
「不要說話。」他轉向身旁的隨從說:「永信,把水拿過來。」
「是。」那個叫永信的隨從走開取水去。
「大人。不,殿下,奴婢實在不值得殿下如此對待。殿下已經因為奴婢而受罪了。」是,為甚麼從前不發覺他的服飾與別不同。她真像傻瓜,連當一個宮女也當得如此失敗。
「不是叫妳不要說話嗎?!」他板着臉說。她現在真的不知道他在生氣甚麼。他到底在想甚麼?不行,她已經思考不到了。她覺得四周的景物都變得模模糊糊,繞着她旋轉着。她不支倒在地上。矇矓間,她覺得自己正躺在他的懷抱中。他的雙眼滲透出擔憂、緊張等複雜的神緒,口裡不停說:
「妳醒醒!快醒醒!」
下一秒,她已被抱起來了。他抱着她,一邊跑着,一邊跟向自己走過來的人說:「永信,快傳御醫!」
之後的事,她已不知道了。因為四周的場景已經轉變了。她現在站在一個工作坊裡……
「我們一起去吃宵夜吧!」一群人說道。
「好!」大家和應道。而她自己卻是最活躍的一個。她一馬當先跑在前頭。當她跑到街外,發現在自己身處於家附近的熟食市場門口,可是那一家沒有開店。她正要向大家說一聲不好意思時,她發現那群人沒有跟在自己後面,他們站在身後那遙遠的轉角位大叫說:
「詩喬!等等我們!」
詩喬疑惑兩者的距離,感覺很奇怪。她轉身想看看附近有甚麼餐廳還在營業中時,一個熟悉的身影納入自己的眼球裡。他對自己笑了笑,便牽起她的手,拉着她往前走着。她沒有猶疑,沒有害怕,很信任地跟着他走着走着。走過大街小巷,走過昏暗的隧道,來到了一個很熱鬧的夜市。這裡很熟悉……詩喬想了想,突然靈機一觸,喃喃自語:
「這裡不就是韓國的弘大嗎?」香港和韓國有這麼近嗎?
她正想跟身旁的某人聊天時,發現某人已經站在行人路的另一邊。他們倆被人群阻隔着,她想走過去也不行。他們就這樣面對面,而他就這樣溫柔地微笑着…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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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詩喬!起床了!」老媽的呼叫永遠都比鬧鐘更有效,詩喬馬上彈坐起來。她揉揉眼睛,問:
「現在幾點了?」
「八點半。」弟弟柏喬咬着麵包說。
「哦。才八點。」詩喬喃喃說道。昨晚的夢還真擾人。其實已數數從八月到十月,都有一段時間沒有夢見他了。可是昨晚卻他再次出現夢裡,而且他的面孔跟以往不一樣,不再是模糊不堪,卻是清楚看出他是延政熙。為甚麼要夢見他?這真的很累人。當詩喬正閉上眼睡「回籠覺」[1]時,腦海裡閃過一道激靈:今天約了組員們聊小組報告,要九點半到學校去!這麼重要的事,她為甚麼會忘記了!
她再次用九秒九的速度極速梳洗、換衣服,然後把所有的需要用的書掃入書包裡,用力一拿,跑出門。然後緊伴隨着媽媽婉娜的大叫聲:
「每一次都是這樣的!不到最後一刻也不出門!總是匆匆忙忙的!」
詩喬也顧不得那麼多,只是一直像箭般衝去地鐵站去。在繁忙時間,地鐵到處都人頭湧湧,其實一日二十四小時地鐵都是人頭滿佈的。詩喬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擠進車廂內,忍受那混雜了洗髮精、香水、古龍水、汗臭味和口氣的混沌空氣,在氣絕身亡之前終於到達目的地:北角。北角其實也是將軍澳線的終點站,是往港島線的一個轉乘車站。故此當詩喬匆匆走下車廂,後面的人也紛紛從車廂裡湧出來。詩喬繼續以急促的步伐走出車站,轉乘巴士。好不容易才有等到巴士了,慶幸這一班次沒有甚麼人,詩喬能夠在上層找到空位,靠着窗坐着,塞了耳機聽着歌。
她心裡暗忖着:十一月,課業開始變得繁忙了。不少報告、測驗等也排隊等着自己去處理,再加上補習這兼職,開始感覺有點喘不過氣來,腦容量也開始變得不夠用了。最近總是覺得混身不對勁的。兩星期前,媽媽私下在自己耳邊說:
「妳去韓國那個星期的其中一晚,我們去跟舅媽上茶樓去。你爸爸在那天吃了一隻燒鴨腿後,就說胃部不舒服。老是很多胃氣,到現在好像沒有改善。」
聽過這句話後,詩喬開始觀察爸爸仲慰。她心裡總是忐忑不安的。前幾天她開口勸勸爸爸去身體檢查,可是爸爸總是嘴硬地說甚麼小事情、很快就好。想到這兒,詩喬的眉頭不禁皺了起來,心裡不自覺地擔心起來。
「夏詩喬。還在發甚麼呆。」不知甚麼時候,身旁多了一個身影。一把熟悉亦依舊不客氣的聲音傳入耳內,詩喬從思緒中拉回現實。
「戴雨竣。你也是這班車?」詩喬不假思索地問道。當然所得到的是一道冷眼的投射以作回應。詩喬想了想,暗忖:我在問甚麼廢話嗎?!他坐在我旁當然是同一班車!
詩喬望了望雨竣,又想了想:自開學以來,好像每天上學都會在巴士上遇到他。有那麼巧合嗎?可是能夠像小學時一樣,一起上學,一起放學,不知道為甚麼,心裡覺得踏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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