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雨竣有意無意看着詩喬的臉,剛才她那滿懷心事的愁緒早已從臉上消失得無影無蹤。看來平淡依然的她,卻有點恍神,至少從剛才開始她都沒有察覺到他一直注視着她。在這往學校的巴士路途上,他們再沒有交談。他們一直保持沉默:她的視線一直沒有焦點的望着窗外的景物;而他的視線就一直沒有離開過她。其實從開學日那天開始,他都提早出門,提早來到北角。作為經理人兼司機的宇翔,曾多次為此作出投訴。但他沒有理會,依舊老早就在北角等着,也就是為了跟她乘搭同一輛巴士,守護着她的,一起上學。這個秘密,他不打算讓她知道。
他們維持着這個狀態,就這樣,巴士也到站了。
「下車了。」雨竣拍拍詩喬的肩膀,說。
「嗯。」詩喬哼着鼻音應道。
他們下車了,一直步行入校園,走到上課的講堂去。在路上……
「其實你到底是不是明星?你在這裡上學那麼久,都沒有人認得你。」詩喬突然開口問。也許她覺得氣氛有點沉重吧。
「妳非要這樣詛咒我嗎?只是我覺得這樣的生活很好。如果我不戴帽子和粗框眼鏡,一定有人認得我。」
「看,已經由當初開學時戴口罩到現在戴眼鏡就可以,你看你的魅力有多低。」
「夏詩喬!夠了妳!」雨竣微怒說。詩喬扮了個鬼臉,跟他吵一吵,心情也變輕鬆多了。雨竣已被氣得說不出話來,但見到詩喬臉上再次露出笑容,心裡不知道為甚麼覺得安心了。他突然停下來說:
「妳在這裡等我吧!我先去買一支水。」
「真麻煩。快去吧。太久的話我可不等你。」詩喬裝着不滿說。但她還是選擇站在原地等着。詩喬一直在原地來來回回地走着,東張西望地看着,她不想自己停下來。因為停下來的話,她會再次胡思亂想。
「買水都那麼久。那裡有那麼多人嗎?」詩喬有點不耐煩地自言自語說。突然,她見到有個女生從某個方位向自己走過來。看她的衣着還真的不像是學生,是遊客嗎?可是,她為甚麼好像對自己充滿着敵意。詩喬心裡疑惑着。
那女生愈走愈近,詩喬心裡打了個顫抖。她下意識往後退,可是後面是牆壁呀!她的腳已經不聽自己的指揮似的,腦袋也變得空白了,想不出對策來。然後,「拍!」的一聲,詩喬感覺臉上傳來陣陣的刺熱和疼痛感。她一臉茫然的望着眼前這充滿憤怒和敵意的女生,完全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她除了不停地揉着那刺痛的面頰,就只有繼續揉着那面頰。而這一巴掌,除了打痛了詩喬外,也引來不少人的圍觀。
「我竟然是輸給妳這種平平無奇的鄰家女孩!太可笑了吧!」那女生用韓文咬牙切齒說道。原來,她是韓國人。但自己有認識的韓國女性朋友嗎?但這是重點嗎?重點應該是,自己根本聽不明白她在說甚麼。
「那個…我不知道…請問妳是誰?」詩喬用有限的韓語問道。
「不知道?妳竟然說不知道?哼,真好笑。搶了我男朋友還在裝無辜!」那女生依舊用韓語罵道。雖然不知她實際在說甚麼,但至少她的語氣還是讓詩喬感覺到她的氣憤。詩喬都不知該怎樣回應,她那有限的韓語可能只換來更大的誤會。離開,也許是緩衝的好辦法。
「不好意思。」詩喬用韓文說道。然後轉身打算離開時,冷不防那女生一手扯着她那長長的頭髮。
「痛!」詩喬忍不住叫了一聲。這女生也太暴力了嘛!之前聽人說韓國人都比較暴力,不論男女,現在還真的體驗得了。詩喬咬着下唇,忍着痛,打算轉過身來。可是她一直扯着自己的頭髮,這讓詩喬動彈不得。
「妳到底哪裡好!我閔孝珠竟然輸給妳!今天我絕對不能放過妳!」那女生一邊拉扯為詩喬的頭髮,一邊咬牙切齒說。
聚集的群眾越來越多了,詩喬覺得很尷尬,可是想走也走不到。臉頰的刺痛還沒消失,現在頭皮也跟着刺痛。今天到底發生甚麼事?!詩喬正納悶着該如何是好時,突然頭皮上的疼痛感減輕了,一把熟悉的聲音帶着陌生的韓語腔調從耳邊響起:
「閔孝琳小姐,請妳放尊重一點。請放開手。」詩喬往左邊一看,是戴雨竣。他正抓着那小姐的手,一邊說。詩喬聽着他講韓文,始才醒覺他之前在韓國生活了幾年。
「你是誰?關你甚麼事。」那女生沒有絲毫想放手的意思,不屑地說。
「請妳放開手。」雨竣重申說道。他的手稍為用力了。孝琳察覺到眼前這位男生眼裡帶着殺氣,自己的手腕也被抓得開始泛紅了,絲絲的疼痛感傳出。她鬆開手來了。詩喬搔搔那發麻的頭皮,轉過身來面對着孝琳,然後低聲問雨竣:
「她是誰?」
「韓國著名鋼琴家閔孝琳。在韓國有國民鋼琴女精靈的稱號。」雨竣低聲回答道。
「是喔。」詩喬喃喃道。腦裡完全對這人毫無印象。
「請你放開我的手。」閔孝琳冷冷地說道。
「我問妳,妳為甚麼要這樣對她?」雨竣絲毫沒有想放開的樣子,只是更為着緊地問道,手亦抓得更緊。
「放開我!」孝琳生氣地嚷道。
「回答我!」雨竣大聲地說。這一叫,讓所有人的聚焦點都放在雨竣身上。不少人開始認出雨竣來,都在竊竊私語了。
「這賤人搶了我男朋友還在裝甚麼無辜。我居然輸給一個這樣的女生。」孝琳冷笑說。
「她說妳搶了她男朋友。」戴雨竣低聲向詩喬說道。
「甚麼?!我甚麼時候有男朋友自己也不知道。」詩喬驚訝地說。還要和這女神級人物搶男朋友,詩喬她何德何能。
「現在放開我了吧!」孝琳咬牙切齒道。
「我警告妳,不管如何,不准再傷害她。否則我絕不客氣。」雨竣冷言道。他放開閔孝琳的手,然後拖着詩喬,穿過人群,帶着她往課室走去,留下孝琳一人站在原地。
閔孝琳看着他們倆的身影,實在是氣難下。她不明白,如此的一個鄰家女孩,為何總有人在她身邊保護她。她不服。她轉身擠出人群,走到馬路去,截停了一部計程車,上車。
在車上,她還是忍不住流出兩行眼淚。她真的不服氣。她不明白自己為甚麼會輸給這樣的一個女孩。這個女孩為甚麼不可以只是夢,而確確實實存在於這世界上。她的存在,好像對自己一直以來的付出是一種諷刺。
~
三天前……
她從維也納回到首爾。冷靜過後的她,覺得就算政熙只當她是妹妹,她依然可以喜歡他。畢竟,政熙早晚也會醒覺一切都是夢。所以她不想就這樣放棄。她下了機,就立刻乘車到政熙的辦公室去,為了給他一個驚喜……
「閔小姐,不好意思。總經理他不在辦公室裡,他去開會了。」政熙的秘書韓在恩說。
「那我在裡面坐着等他吧。」
「但……」在恩欲言卻止。閔孝琳已經自顧自的走進辦公室裡,並關上門,在恩再說甚麼也徒然,只好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工作。
孝琳把手袋放到門旁的沙發上,然後深呼吸一口,伸伸懶腰。這熟悉的環境、充滿着他的氣味的房間,真令人懷念。雖然這次離開韓國只是短短的三個月左右,但是卻比起以往的每一次離開更覺得久,心裡總是不踏實的。那一天,他逼着自己卻面對現實;而她卻選擇逃避到維也納去,想着要專心完成演奏會。只要專心完成演唱會,就不會就感受到揪心的痛楚。可是這一次,音樂幫不了她。雖然演奏會最後也順利完成,但孝琳知道她根本發揮不了平日的水準,甚至比練習還要差。當她完了音樂會後,便立刻搭飛機回首爾。在飛機上,她努力地反思。她實在是不甘輸給一個虛擬的人。而且,縱然他不愛她,但她還是可以繼續去愛他,或許有一天他會清醒過來。畢竟,她才是實實在在出現在他面前、陪伴着他身邊的人。那個不存在的女生,算甚麼。
孝琳用心地欣賞這辦公室的一桌一椅,一不小心,碰到桌上的文件夾。文件夾都掉在地上,裡面的紙張都散落地上。孝琳蹲下身,連忙把它們收拾妥當。無意間,她瞥見一張女生的照片從一個文件夾中探出半個身來。她拿起那個文件夾,慢慢地把它打開,拿起那張照片,仔細地看著。
看著這張照片,不好的感覺從心裡湧出來。心想:這女生是誰?為甚麼她的照片會在政熙的文件夾內?孝琳把視線移到文件夾的文件,紙上列出了這女生的背景資料:出生地點和日期、就讀的學校、家庭的狀況等等。
「妳在幹甚麼?」一把磁性的聲線傳入孝琳的耳內,政熙回來了。孝琳嘗試保持冷靜,慢慢地站起來。她一手拿著文件夾,一手舉着那照片,冷冷地說:
「她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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