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彷彿被雷電擊中般一片空白,延政熙三個字不停在腦海中盤旋著。詩喬覺得自己的心跳急促得快要呼吸不了。18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OSaRdrHbQ
「掛掉。」詩喬下意識冷冷地吐出這一句話來。雪凝她們都屏着氣看着詩喬。她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詩喬,冷冷的,眼底深邃得不見底。平常的詩喬都是好開朗的,她對相熟的朋友一旦開了話匣子就滔滔不絕了,有時候還囉嗦得要命。現在的詩喬絕對是極大反差。到底剛才承珉對着電話所說的那句韓文是甚麼意思,逼得詩喬有如此的反應。
承珉把詩喬的反應一一看在眼內,他收起電話,然後說:
「妳就這樣躲他躲得遠遠?」
「我有點不舒服。還是不去餐廳了。你們去吧。我先走。」詩喬跟他們揮揮手後便快步往前走着。
「夏詩喬!」聽到承珉在背後的呼喊聲,詩喬不禁停下了腳步,然後承珉那流利的英文再次傳入耳內:
「不要再躲了!躲是沒有用的!」
詩喬咬咬下唇,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承珉沒有說錯,躲是沒有用的。那天在醫院遇見政熙時是覺得絲絲溫暖擁入心房,很想一直這樣看著他、依靠著他。但是理智讓她退卻了腳步,她害怕,她沒有安全感,因為他只是一個陌生人,一個連朋友都談不上的熟悉的陌生人。害怕讓她選擇躲他躲得遠遠的。他發給自己的信息都是隨便「嗯、啊、喔。」這樣回應着。當政熙在家附近等着打算送她上學時,她都會裝着看不到他快步走過。但是他之後都會發這樣的一條信息:
如果妳需要我,只要回頭就可以。因為我會一直在後面等着妳、守護着妳。
他就是那樣溫柔體貼的把空間留給她,就是這樣靜靜的、默默的等待着詩喬她自己。這更讓她不敢直接面對他。她的理智和感性就在大腦裡戰爭着。她覺得很累,就只有躲起來才能讓大腦暫時休息一下。而且,在這段時間如果為着感情的事而懊惱,詩喬卻莫名有種愧疚感從心底裡湧出來。爸爸正努力跟病魔奮鬥中,她怎麼能有時間去想別的有的無的。
就這樣一直想著、走著,不知不覺,詩喬眼前的視線變得模糊了。淚珠一大滴的一大滴的掉在鞋尖上。詩喬不停地擦去淚水,可是好像怎樣也止不了,像開了水龍頭般淚水一直湧出來。她不喜歡最近的自己,總覺得自己很眼淺、很軟弱。她知道自己必需要強硬起來,才能撐着自己,因為好像已經沒甚麼可以依賴了。她就這樣低著頭,而腳步不自覺地加快了。詩喬冷不防撞跌進一個人的胸膛了。她馬上往後退,並連聲說:
「對不起。對不起。」
可是她並沒有成功往後退,胸膛的主人只是張開他那強而有力的臂彎,把嬌小的她抱得緊緊,然後一邊輕輕地拍著她的頭,一邊柔聲說:
「妳累了。想哭就哭吧。」
縱使他只是熟悉的陌生人,他的聲音不管如何還是輕易地被認出。
「我沒事。」詩喬強忍著淚水,輕輕地吐出這句話。同時,她努力地想要從他的懷抱中掙扎出來,可是卻被摟得更緊。
「夏詩喬。難道我真的看起來那麼不可依賴嗎?」
詩喬沒有回應。她能依賴他嗎?
「夏詩喬。」政熙輕輕地鬆開他的臂彎,用那大而溫暖的雙手抱著詩喬的面頰,拇指溫柔的擦去詩喬兩頰上的淚水。然後真誠地注視她那水汪汪的眼睛,說:
「累了,就要休息。不能一直這樣硬扛着。想哭就哭,不要強忍着。」
「我不累…也沒有要哭。」詩喬小聲說着。對,她很累,也很想哭。但面對着他,她還是不能完全趟開心房。
「夏詩喬……」政熙略為皺了皺眉,繼續說:「不要把我當作陌生人,也不要強迫自己接受夢裡我們的身份和一切。可不可以就當我是朋友好了?」
「可不可以先放開我再說?」他的手好大,好溫暖,就好像爸爸的手。這樣的一雙手,她怕會讓自己按捺不住,淚流滿面。
政熙慢慢放下他的手,突然覺得不知道把手放到哪去,感覺有點尷尬。他搔搔頭,然後不自然地擦著褲邊。一直以來,因為難得遇到夢中的她,那一種熟悉感和心底裡湧出的激動感,每次見她都忍不住心中的衝動,他怕錯過這次遇見的機會後就不知道以後能不能再遇見。也許是他做得不夠好,沒有顧及她的感受,總是魯莽地對她過份關懷吧。
「對不起。」政熙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舌頭,說道。
「其實……」詩喬欲言卻止。她想接受,但她真的很害怕。沒有安全感的她對這自動起了防衛意識。她看着政熙那期待和真摯的眼神,也不自覺地低頭迴避。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然後說:
「今天的天氣不錯吧。」最後,還是蹦出一句沒頭沒腦的句子來。
「啊?」政熙完全反應不來。他想了想,說:
「是啊。陽光普照。不像前幾天那麼濕冷。」
「對喔。感覺溫暖多了。」詩喬摟着自己的手臂,微笑着說。嗯,因為你的出現。
「天氣預報說這幾天都會天晴。氣溫應該會上升了。」政熙回應道。對,都天晴了。希望妳的心情也能跟着變陽光了。
「嗯。」詩喬哼着鼻音應道。
就這樣,他們都分別低下頭,氣氛都變尷尬了,都不知道該說甚麼好。周邊的路人都一直這樣繞過他們走着,直到一個大嬸咒罵道:
「幹嘛就站在路中央!別人都不用走!最好整條路都是你們的!現在的年青人真是的!」
詩喬和政熙都面面相覷。他們都不約而同尷尬地笑着相互對視了。
「這個……」詩喬和政熙同時開口說。他們笑了笑,又尷尬的停下來了。
「不如你先說吧。」詩喬打破沉默說。
「只是想說要不找個咖啡廳坐下?」政熙說。
「不了,我還趕著回家。」詩喬拒絕道。
「那…不如我送妳回家?」
「可以不用了。」說畢詩喬便繞過政熙向前走着。
政熙沒有說甚麼,只是跟在後面靜靜地走着。就這樣一直走著走著……夕陽西下,天邊染上一道赤霞,亦為這路上拉出兩道長長的影子。政熙看着地上的影子:她的影子,感覺更瘦弱,好像稍不小心就會被一陣風吹散了,化成塵埃。他不自覺地伸出手來,對着她影子做出輕輕拍拍頭的動作。也許影子是靈魂的延伸,靈魂的照映。他這樣對着影子拍拍頭,也許能夠為她的靈魂帶來一點點的慰撫。
「你……」詩喬突然轉過身停下來了。政熙也嚇得馬上收起手來,並急停望着詩喬回應:
「是!」
這一瞬間,兩個影子相擁在一起了。
「不如你回韓國吧。」詩喬突然冒出這一句話來。一路上,她都在思考他們兩個之間的關係。她亦瞥見政熙對着影子作出安慰她的舉動。她覺得很窩心,這亦能她覺得自己不能不再正面面對他了。但這段時間她覺得自己的大腦無法正常運作,她真的不能給任何的答案或決定給他。她不想因為自己的猶豫而耽誤了他的事業或其他的。也許再次分開兩地會比較好。
政熙沒有回應。其深邃的眼神彷彿要穿透詩喬內心深處般,讓詩喬不自覺地低下頭來。像犯了錯的小孩般,不時稍微抬起頭來看一下政熙的反應,對上眼卻馬上又低下頭來。
「妳不是要趕回家嗎?先搭地鐵再說。」政熙平淡地說。
「不是,我是說……」說沒說完就被政熙拉着走去地鐵站。
一如以往,地鐵站內多人得很。況且現在是下班時間,人流可用擁擠這兩個字形容。政熙把詩喬置在自己的前面,他兩手緊緊的握着詩喬肩膀,用他那厚實的背部為詩喬擋着不停擠湧的人群,好讓她不被撞倒。詩喬想着把話說下去,可是人流實在太多,嘈雜的環境讓她無法好好的把話說完。
擠上了車廂,列車的門好像也過了重重挑戰才成功關上。列車跑過一個又一個站,上車的,下車的。原來擁擠的車廂慢慢變得稀疏,流通的空氣趕在詩喬快要窒息時重新注入。到底甚麼時候才能治療一下人口極度飽和的香港呢?這樣的香港,詩喬有時候覺得真的喘不過氣來,很想逃跑。
「夏詩喬……」政熙那磁性的聲音把詩喬從思縮中拉回來。他欲言又止。
「嗯?」詩喬哼着鼻音應道。
「如果我回韓國妳會變開心的,我就按妳所講的那樣回去。」政熙認真地說着。他看詩喬靜了下來,臉色也沉了下來,沒有甚麼反應的,又說:
「如果我的出現對妳來講是一個困擾,那麼我會選擇消失。」他停頓了一下,再轉用堅決的語氣說:
「可是我這一刻可以好肯定告訴妳:從很久以前妳在我夢中出現開始,我就認定妳了。所以就像之前所講的,只要妳需要我,我會馬上出現在妳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