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蘇魯紀元來臨 - Penana 8月主題創作挑戰！ - 命運，是迴環的。

　　查理是名醫生，心理醫生。

　　他有著良好的學歷，並擁有著多次治療病人的經驗。１９２３年的夏天，他被調到位於郊區的分院替代已經過世的老醫生，在短短數日後，他很快便適應了分院的生活。

　　他開始接手原本老醫生負責的多位病人，本以為會十分順利的治療，但在治療開始時便發生了問題。

　　愛德華．巴菲特，一位典型的被害妄想症的病人，也是他今天的治療對象並沒有準時前來病院赴約就診。當他打電話通知後，對方邀請他在當地的一座公園進行治療。

　　「對不起。比起醫院，我覺得那裡更安全。」

　　查理本以為這只是病人對於自己的保護罷了。可對方接下來的話，卻顛覆了他對於被害妄想症的病人的基本印象。

　　「至少對你來說，一定比醫院安全。」

　　「就是這裡吧。」

　　停下腳步，查理抬頭端詳著，對比手機上的指示後才確定，這就是愛德華指定的地點。

　　眼前的公園似乎是被荒廢掉了，雜草叢生與樹木瘋長的景象令這座公園就像是時代的遺忘品一樣，大片的樹蔭連綿形成一片又一片的陰影，鋪著石磚的入口就像某種怪物的大嘴，處處透露著一種陰森與詭異。

　　．．．．．．以醫生的角度，他著實無法認同愛德華尋求安全感的方式。

　　至少從查理至今為止的經驗談，他見過將把自己關起來的，也見過整個人沉水裡的，更甚至有的點火差點把自己給燒了的，但躲在這種地方的還是他職業生涯中的頭一遭。

　　他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手動將手機緊急通話設置成１１０，羊入虎口地大步走進了這張大嘴。

　　隨著進入公園，四周的光線明顯暗了不少，給人感覺就像置身在森林一樣，查理一邊拿著手機的開手電筒，小心翼翼地順著快被青苔給蓋過的道路走，心裡到底還是忍不住地發抖。

　　沒辦法，誰叫他的病人就喜歡這呢？

　　「愛德華！愛德華！你在哪裡？我到了！」

　　一邊走，他一邊叫喚著對方的名字，內心很是疲憊。

　　一想到這還只是他其中一個病人之後，查理就又發為自己之後的治療感到胃痛，內心暗自期望其他人不要跟愛德華一樣。

　　目光一刻不停地尋找著，他逐漸喊到喉嚨都開始乾澀，但除了一片片黑壓壓的鬼影，他楞是半個人都沒找著。

　　查理決定先停下來稍作休息。

　　撐在一棵看起來比較乾淨的樹上，他咕嚕咕嚕地灌了一大口水，隨著胸口的起伏逐漸穩定，他精神也緩緩充沛起來，再看看四周，似乎也沒方才那麼可怕了。

　　拍拍膝蓋，查理休息好剛想走，可眼角餘光卻掃過一處翻過的土地，他頓時精神了！

　　一個明顯的拖鞋腳印印在上面，濕潤的泥土顯示對方剛走不遠。

　　順著腳印一路穿過道路外的野景，查理最後在一張被丟棄的，白色油漆已經掉的一點不剩的生鏽長椅上，看到了一個人影。

　　邋遢的鬍渣，因為油漬黏得一塊又一塊棕髮，以及看上去十分扎人的毛線衣，整人就像是一個露宿街頭的乞丐一樣，然而看過對方資料的查理很清楚對方不僅不窮，還是年輕一派總資產過千萬的成功人士。

　　「愛德華先生，我來了。」

　　看了眼長椅上的垃圾堆，還有對方腳指甲裡藏著的黑色泥土，查理意識到對方已經「等」自己很長一段時間了。他連忙鞠躬道歉。

　　「抱歉讓你久等，我對這裡不怎麼熟悉。」

　　「沒事。」

　　隨意地擺了擺手，愛德華一臉不在意的原諒了查理，順手從放在一旁的紙袋子拿出了一個還冒著白煙，看上去白胖胖的包子遞給他。「吃嗎？」

　　「呃．．．不好意思。」聞著包子的香氣，查理雖然意動，但還是沒有接過，「我工作時不會吃東西的。」

　　──至少不會吃陌生人的東西。

　　「嗯。」愛德華不在意的將手中的包子吃掉，他拍了拍旁邊的空位，示意查理坐到旁邊來。「坐吧，我擦過的。」

　　對此，他不得已的答應了。

　　看著明顯坐立不安的查理，愛德華露出一口黃牙，拍著膝蓋哈哈大笑。

　　「我們該談談了，先生──！」

　　他特意加重「先生」兩個字，提醒對方現在該做的事。

　　「是，是，我懂！」

　　作為一家投資企業老闆的愛德華哪不懂這些。

　　「問你想問的問題吧，醫生。」對此，他爽快地同意了。「你可以問一些莫華先生問過的問題，這樣比較方便，對你而言。」

　　莫華是逝去醫生的名字，查理對愛德華知道老醫生的名字並不感到意外，不過，愛德華接下來的話他不愛聽。

　　他的病人，他自有治療的方法，不需要其他人比手畫腳。

　　「那麼，第一個問題。」從包裡拿出筆記本，他開始詢問：「為甚麼要選在這裡碰面？是這裡讓你比較有安全感嗎？」

　　「．．．．．．」

　　愛德華並未表現出不滿，但也沒有回答，而是，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藍色的眼睛中充滿著理性的光輝。

　　彷彿他早就知道查理不會聽他的話，而且因此感到滿足。

　　「不，並不是。」愛德華笑著說：「但這裡是安全的？對，沒有錯。」

　　看著愛德華，查理的心中猛地升起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但他迅速壓下去了，並繼續問道：「為甚麼安全？」

　　「走在街上有二成的機率被招牌或是砸，四成的機率被車撞，三成機率被人綁架或是殺了，剩下一成更是有更多未知未知的可能性，怎麼可能安全？而這裡，樹蔭茂密，道路錯綜複雜，而且還沒有甚麼毒蛇猛獸，十分安全。」

　　「還有別的原因嗎？」

　　「對的。」愛德華的表情彷彿是在欣慰一樣，「更重要的是這裡沒有那麼『人』看，至少沒有其他地方那麼多。」

　　「『人』？」

　　查理自制力沒有那麼厲害，雖然知道這可能只是愛德華的幻覺，他還是抬起頭迅速掃過四周，但甚麼也沒發現。

　　「不要看，不要找，不要聽，『他們』不在這裡。」愛德華淡淡的說道。「請你繼續，醫生。」

　　「好的。」耐下好奇心，查理拋出一個比較犀利的問題：「你眼中的世界，是甚麼樣子的？」

　　愛德華罕見的沉默了，思考的模樣彷彿斟酌用詞般，良久，他才再度開口。

　　「『線』。」

　　「『線』？」

　　「是的，紅色的線，從人那黑通通的雙眼與嘴巴伸出來，不斷搖晃著，伸的很長很長，直到最終和天上的眼睛相連，成為那隻眼睛相連的神經，每個人、每個怪物、每個神。」愛德華不再笑了，只是平靜的，訴說著他眼中那個荒誕的世界。「就連鏡子中的我，也是如此，沒有任何例外，所有我見過的、看過的都與那隻眼睛的神經相連。」

　　「．．．．．．．」

　　查理感到頭皮發麻，感覺自己的雙眼與嘴巴彷彿弄到了甚麼毛毛的東西一樣開始發癢，清楚這是心理作用的他忍下了抓撓的慾望，繼續提問。

　　「那，你叫那隻眼睛甚麼？」

　　愛德華回過神來，在一陣沉默後，他悶悶地回答：「『愛』。」

　　「『愛』？」

　　「操縱所有未知與可能的命運之眼、靈魂與人性的沉醉者，『愛得夢耶』。」

　　查理沒有理會愛德華接下來的話，而是繼續問道：「所以，你認為那個眼睛，祂，是愛人的？」

　　「我很不想這麼說，但，是的，確實是這樣。」愛德華凝望著頭上的天空，彷彿正在看著那隻眼睛一樣，「我看過很多書，其中有幾本書寫著一些看起來跟祂很類似的神明，但我知道，跟祂們不一樣。」

　　「請詳說。」

　　「祂總是凝視著這個地上的生命，永遠不願意閉上眼，祂總是注視著新生或是逝去的生靈，因而留下眼淚。」低下頭，靠在椅背上，愛德華訴說著：「祂與書中的那些紀載的混亂、瘋狂與未知的恐懼完全不符，眼中永遠閃耀著智慧、理性還有真切的感情，每當我注視那隻眼睛時，我都能感覺到祂也在看著我，且一直一直看著我，也用這樣的方式對待每個人。」

　　「真詭異。」

　　查理感覺雞皮疙瘩都起來，但他還是忍住沒去抓癢。

　　「是阿，真詭異。」愛德華深有同感的嘆了口氣。「可我就是依靠著祂的慈愛，走向如今的成功。」

　　「祂？幫你？」

　　「是的，幫我。」愛德華點了點頭，藍色的眼睛閃耀著智慧的色澤，「祂讓我遭遇各種苦難，並給予我看似有限，實則無限可能的選擇，祂希望看到人性中最美的顏色，渴望見證人的靈魂昇華，我也滿足了祂的期望。」

　　「所以你就順勢而為，利用祂的期望成就了如今的自己？」

　　查理心驚膽跳的得出了這個結論。

　　「是的，不過我不認為自己做錯了。」

　　「為甚麼？難道祂就不會感覺自己被愚弄了嗎？」

　　「不，因為這也是祂想看到的顏色，人性中的每一種顏色都是祂喜愛的，祂不會因此而感到憤怒，祂不像我們，祂從很早很早以前就作出了喜愛人類的決定，所以祂絕對不有任何一絲動搖，除非祂再也看不見人性的顏色。」

　　凝視天空，愛德華表達了自己的敬畏。

　　「祂用自己的方式來實踐祂的決定，讓那些古老的偉大與未知的恐懼，永遠沉眠於夢境的最深處，又或著在命運強制的牽連下，沒有結果地廝殺著。」看到查理神色明顯呆滯了下來，愛德華頓時不再說下去。「我只知道這麼多。」

　　緩緩回過神來，查理的表情明顯有些僵硬，連帶著三觀都彷彿有些破碎，但秉持著醫生的操守，他還是強行扯出一個笑容。

　　但這一次他卻無法再冷靜下來了，四周任何聲音，乃至風吹草動都像是帶著危險的訊號一樣，讓他一驚一詐的，他所聽到的那些讓他無法再繼續平靜，查理意識到自己已經無法再繼續治療了。

　　「好的，那麼今天就到這吧。」

　　雙腿顫抖著，他向愛德華僵硬的微笑，不等對方說些甚麼，他就像是逃跑似的，頭也不回地走人。

　　愛德華沒有阻止，只是平靜的看著對方消失在草木間。

　　「比起你。」突然，他像是自言自語般，更可怕的是，他的眼球不知何時已經看不見黑色，整人就是被附生一樣的陌生：「他可愛多了，不是嗎？」

　　周圍的氣氛忽然變得壓抑，彷彿在黑暗中有甚麼東西在窺視著，在草木間快速移動，發出「悉悉簌簌」的聲音。

　　然而下一秒，那個東西像是被人銳利的東西刺中，發出密集的入肉與骨頭斷裂的聲音，隨後那駭人的慘叫傳遍了整座公園。

　　「我果然還是一點也不喜歡你們這種沒有靈魂的東西。」

　　是提線木偶般，一個像是蟾蜍一樣的白色生物如同爛泥一樣，隨意地提到「愛德華」的面前。

　　不，眼前的生物比蟾蜍噁心多了。

　　眼前的怪物有着灰白色的黏滑巨體，隨著呼吸間放大、收縮。整個型態大致接近于無眼的蟾蜍，在那輪廓模糊的鈍吻前端，長著一叢短小的、不斷顫動的惡心觸手。

　　此時，這隻本該無比駭人的怪物卻已然奄奄一息，無數像是神經般的紅線穿刺著怪物的每一處血肉與骨骼，像是木偶般吊掛在半空。

　　「好好活著吧，查理醫生。遠離那些危險，無視那些怪異，包括『我』。」

　　凝視著查理離開的方向，「愛德華」的是如此的欣慰，就像看到自己的孩子在一步步成長的父母，恨不得溺寵，卻又必須讓其自己走下去。

　　或著說，對「祂」來說，所有的人類都是自己的孩子。

　　「『我』會一直看護著的，但請不要看見『我』、不要崇拜『我』、不要成為『我』，簡簡單單的活下去便足以，因為說這些給你聽，並不是為了讓你成為一個偉大之人，而是為了讓你知道而已。」

　　遊戲人間的「祂」站起身，帶著如死屍般的怪物，隱入樹林間、消失在人煙之外，在天上，無人所見所知的世界，永不闔目的巨眼繼續凝視著，永無止境的紅線如同命運般，井然有序的排序並控制著眼中的世界。

　　「如果有人深受未知之害，請你用今天的經歷，來拯救。」

　　慈愛的神明永遠注視著、滿足著，「祂」，不同以往的任何一位神明，是獨一的、未知的、可能的，充滿情感與理性的智慧神明，秩序的「祂」是所有混亂的天敵，輕而易舉的將所有未知的恐懼玩弄紅線之間。

　　「祂」是所有命運的主宰與未知的可能，逃離於猶格·索托斯規則之外的，異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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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是迴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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