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姊姊所言為真,這世上究竟還有什麼是值得相信呢?養育自己多年,總是溺愛著自己的爸爸,其實根本就不值得信任嗎?單天樂看著眼前剩下的飯,一瞬間沒了食慾,只感到眼眶一熱,像是隨時就要哭出來一般。
她愛著爸爸,正是因為深愛,才會不願意相信哥哥姊姊所說,他們不斷的說著不同面貌的爸爸,卻不肯明說爸爸究竟做了何事,她想相信兄姊,卻又不敢相信太多。
任勞任怨的爸爸、愛護著自己的爸爸,才是單天樂多年來所見之真實,她怎麼會輕信他人的挑撥,而懷疑起自己的爸爸呢?但爸爸的表現確實比以前怪異許多,以前從不會兇她的爸爸,是從何時開始改變呢?
絕對不會在她面前展露負面情緒的爸爸,從某個契機後,變得暴戾而焦慮,若要推敲出爸爸的轉捩點,單天樂直覺想到似乎就在她被性侵之後,那起事件,改變的不只是她的人生,還有她的家庭。
她本來美滿幸福的生活,被硬生生打碎了,要是能夠抓到那個傢伙,她好想讓對方知道她過得有多糟糕,她的人生都被毀了,毀在了一時之間的衝動,但兇手仍尚未逮捕歸案,她只能繼續活在戰戰兢兢的世界,深恐有人再度對她下手。
晚點叫姊姊送她回學校,不知道會不會答應?
姊姊詢問她過往的記憶,肯定是知道些什麼,但又不肯說清楚,是因為那是件難以啟齒的過往嗎?單天樂悶悶不樂的回想著剛剛所憶起的支離破碎,那份疼痛感絕對不是虛假,而是她曾真實感受過的,而且她總感覺……最近她才經歷過類似的感受?
「怎麼一言不發?」見單天樂愣了許多,姊姊語氣平淡的開口問道。
單天樂搖了搖頭,皮笑肉不笑的回應:「沒事,只是覺得吃不太下,我想回去了。」
聽見單天樂想要走人,姊姊點點頭,隨興地拎起包包,拿著帳單到櫃台結帳,單天樂緊緊跟在姊姊身後,觀察著姊姊與服務生的互動,她與外人談話表現很正常,也沒有任何奇怪的舉止,基本上就是個正常人,誰能想到姊姊會有歇斯底里的時候呢?
哥哥他如果真的在控制姊姊,那麼,控制著表現正常的人的哥哥,是不是才是有問題的那一方呢?難得跟姊姊有一次不以失控為結束的見面,卻留下更多的困惑給自己,單天樂突然感到頭有些痛。
明顯在隱瞞什麼事的姊姊、百般寵愛自己卻也有點不對勁的哥哥,他們倆沒有解開任何疑惑,只是製造更多單天樂的問題,她光是要思考爸爸的事,就已經沒有太多的精力,沒想到姊姊和哥哥又有更多值得她挖掘的事。
她只是想要尋求一個真相,一個能讓她放下心的真相,並沒有想要理解更多的事,只是想要藉由尋到的答案,讓她感覺自己與別人家也沒太大不同。
僅僅是為了慰藉罷了。
「妳拜託的事,我會去做的,不用擔心。妳能自己回到家嗎?」恍神的單天樂連自己跟著姊姊走出店門口都不自知,直到姊姊溫聲詢問她能否自己一人回家,單天樂才回過神,趕緊問姊姊:「姊姊,妳可以帶我回學校嗎?」
單天樂焦急的盯著姊姊,姊姊偏頭回望著單天樂,像是要把對方都看穿一樣,良久,姊姊嘆了一口氣,無奈的說著:「我還想說妳為什麼可以平日出來吃飯,原來是翹課嗎?……好吧。我送妳回去。」
得到姊姊的應允,單天樂終於鬆了一口氣,雖然她可以自己搭車回去,但她一想起獨自在車上的不安,她無法確定到時能不能維持鎮定,那個傢伙還在逍遙法外,她不該單獨出門。
姊姊的交通工具意外的是一台機車,單天樂呆呆地接過姊姊遞來的安全帽,打量起姊姊的車,黑色流線型的機車,有種精明幹練的感覺,但她還以為姊姊會開車,畢竟哥哥都是開車。
「怎麼好像很驚訝的樣子?」姊姊戴上全罩式安全帽後,聲音聽起來有些悶。
「我以為姊姊也會是開車,沒想到居然是機車。」
「哈!在我這年紀很正常吧?反倒是以良年紀輕輕,也不是靠家裡就有車,才是件奇怪的事。」老實交代自己的震驚,卻反而被姊姊笑了一頓,單天樂臉頰發燙的默默戴上安全帽,她根本不清楚車子跟金錢的價值觀,被爸爸養得太好、捧得太高,她沒有太多概念。
總是坐車的單天樂,難得坐著機車,感受騎車時的風徐徐吹拂,正午的豔陽炙熱,在看看周遭的機車騎士,單天樂想自己或許真的被照顧太好,才會對姊姊的交通工具感到震驚。
騎車明明是很正常的事,她身邊的同學也幾乎都是被機車載,為什麼她會訝異呢?自己的想法果然和他人不一樣吧?思及此,單天樂環著姊姊的手臂,不自覺的加重力道。
如果本身就是異常,看待這個世界也會是異常吧?那麼她所認為的正常,是不是反而是他人的異常呢?單天樂一想到自己的不同,無名的恐懼便將她吞噬,連帶著抱著姊姊更緊。
她才是異常?那對自己下手的那個人是正常嗎?那天的夕陽、那天的恐懼,那天的所有哪些才是正常?哪些才是異常?……對了。那天,她也很痛,不是身體外傷的疼痛,而是下體撕心裂肺的痛感。
就跟她記憶中的疼痛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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