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拼圖 - 第二十八話、夜城觀光

　　早上才被言述提到過的朋友，沒想到真的莫名其妙在三區見面了，這算是說曹操曹操到嗎？不，感覺更有可能是黎昀琉的安排。

　　「咦？原來是阿冬啊。」女性──聿裴翎沒察覺到她的驚訝，倒是先注意到先前鬼吼鬼叫的傢伙是認識的，便將盆栽放到一旁，朝著店外的兩人走去。「你帶了什麼客人回來……還受傷了？」

　　她先是留意到瑞恩衣服上殘留的血跡，但很快又注意到傷口處已經貼好了紗布，於是仰起視線。「嗯？你有點眼熟耶？」

　　聿裴翎仔細地端詳著瑞恩的臉，雙眼微微瞇起。「我是不是在哪邊見過你？」

　　「我們之前在六區見過一次面，我是楊靖銨的同學。」有鑑於國中三年的相處經驗，瑞恩倒是不意外對方想不起僅見過一面的陌生人，先表明身分比較實在。

　　「喔喔喔！我想起來了，妳是觀察力很強的那個！」總算想起了她是誰，聿裴翎興奮地指著她。「我記得叫瑞……瑞什麼的，瑞希？」

　　「瑞恩啦，妳不是已經想起她是誰了嗎，名字還是不記得喔？」

　　海冬還來不及在意兩邊的關係是什麼，便看不下去地吐槽。「話說姊，妳怎麼就這麼剛好跟瑞恩認識？」

　　「姊？」

　　出聲截斷話題的是瑞恩，由於某個稱謂與自己記憶中的認知不同，令她忍不住開口。「聿裴翎，妳有手足？」

　　「嗯？我有說過自己是獨生女嗎？」聿裴翎帶有幾分質疑挑起眉。

　　瑞恩才發現自己一時衝動，將國中時期知道的事情道出口，也難怪對方會感到奇怪。「……妳看起來跟海冬不怎麼像。」

　　「我們是遠房親戚啦，大災難的時候我父母過世，就被佟家收養了。」幸好聿裴翎也沒追究，輕輕一笑便放下困惑，為她解釋前因後果。「後來阿冬的父母分居，我便跟著阿姨與阿冬搬到了三區，不過現在沒有住在一起。」

　　「你也是臺灣人？」瑞恩轉頭看向海冬，這名過於年輕的俠說話從未有自己熟悉的口音。

　　「這個新世代誰還管臺不臺灣人，反正全世界都統一了，倒不如說自己是地球人。」海冬聳了聳肩，沒有正面回答。

　　感覺內有隱情，不過瑞恩並沒有一定要將個人私事翻到底的興趣，便到此打住，轉而問聿裴翎出現在花店的原因。

　　得到了姊弟倆一起在這間店打工的答案。

　　「我比較想問你怎麼跟阿冬混在一起？你不是念七區的大學嗎？」幫自己說明完緣由後，聿裴翎亦提出自身的疑問。

　　「因為……」

　　「因為小琉姊和莓洛姊聯絡，說瑞恩想在夜城觀光，所以莓洛姊就讓我當他的一日導遊。」瑞恩還來不及說些什麼，海冬便搶著幫他說明。「妳看最近這邊多了很多敲詐遊客的攤販，有當地人帶路比較不會踩雷。」

　　「交給你帶不會更容易踩雷嗎？」扠腰盯著眼前前這對微妙的組合，聿裴翎明顯不怎麼放心。「要不然你來顧店，我帶她去逛吧。」

　　海冬露出了糾結的表情。

　　見狀，瑞恩上前一步打斷了原先的話題。「說起來，你們店長呢？」

　　她還記得聿裴翎不久前說過這家花店的老闆不在，既然姊弟都在這裡工作，照理來說會清楚店長在不在，但海冬卻不曉得此事，還很大聲的喊人。

　　「莓洛可去找她男友約會了。」顯然也發覺是怎麼回事的聿裴翎轉頭白了義弟一眼。「抱歉，這個白癡老弟沒在記排班。」

　　「我不是沒有記，而是想不起來。」對於這個指控，海冬義正嚴詞地反駁，語速之快，讓本來還想說些什麼的聿裴翎沒機會開口。「再繼續吵下去，瑞恩就逛不了街了！總之我帶人走了，回頭見。」

　　少年相當急躁地想離開，瑞恩只來得及和舊友點了個頭，便跟隨臨時嚮導的步伐離去。

　　離花店有一段距離後，海冬才放慢腳步。

　　「厲害！你超凱瑞的！」少年轉過身朝瑞恩比了個讚，附帶一臉敬佩的笑容。「竟然在我想結束話題的時候就轉移話題，簡直跟讀心一樣！啊，該不會你是心感者吧？」

　　「不，我不是。」

　　現在提到心感者，瑞恩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某個吵死人的酒保，不過那人異能的強度也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絕不能歸類成一般的心感者。

　　「但你是異能者，沒錯吧？」海冬不死心地追問道。

　　「沒錯。」這個倒是無可反駁的事實，所以瑞恩據實以告。「而且，我覺得你也是異能者。」

　　「嗯？現在當俠也不一定是異能者吧？」海冬微瞇起眼，但除了警戒外更多的還是好奇。

　　「所以是『我覺得』，畢竟你不打架的話不像有異能。」瑞恩淡淡地又強調了一次，自己只是單純的猜測。「這裡有虛實在嗎？我是說可以偽造異能的那種……」

　　「就算你是小琉的朋友、我們該保護的對象，我也不會有問必答喔。」海冬的回應可窺見其對這種問題的態度。「如果你反過來告我們就慘了，雖然這邊的軍沒啥時間去追究俠的行蹤，但一旦取得明確的情報，想刷業績的傢伙也還是會出手的。」

　　結合他不久前隨便帶人跑的行為，真不知道該說少年遲鈍還是敏銳。

　　「那就純粹幫我導覽吧。」即使瑞恩對三區俠的運作方式深感興趣，但也知道凡事總要循序漸進，先和海冬打好關係不是壞事，一直試探反而會令人起疑。「聽說夜城區裡有間賣特殊樂器的店？」

　　「喔，你很懂嘛！」

　　聽到這個，海冬的精神立刻上來了，如深海般死寂的雙眼瞬間被點亮，這倒出乎了瑞恩的預料。

　　「走吧，我帶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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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為什麼他對樂器的興趣這麼大，瑞恩一問之下才曉得，海冬還在台灣讀小學時是打擊樂團的一員，但團員人數眾多，剛開始只能從小樂器開始接觸。

　　這令瑞恩十分意外，原因無其他，就是因為自己與兄長國小時也同樣參加過學校的打擊樂團，雖然不是同一間學校。

　　如今那些往事早已被遺忘在內心的角落，若不是被人提到，她一定不會去主動回憶。

　　「到了，就是這裡。」

　　少年的聲音使瑞恩回過神來，他們正站在一間外框漆成綠色的店面前。

　　貼近街道的玻璃櫥窗中，黑色的帷幕擋住了店內的樣貌，黑幕之前則展示了各式各樣的樂器，尺寸和外型都不一，但擺放得非常講究，使它們看起來不僅不混雜，還很容易吸引行人駐足於前。

　　推門進入後，可以見到寬敞的店內除了許多操作與用途皆不明的樂器，也有吉他、烏克麗麗、電子琴等普通的東西，就跟一般的樂器行沒兩樣。

　　供人休息的長方形大沙發後方，一名頭髮亂翹到有點像雞冠頭的青年背向店門口坐著，手持吉他一下撥弦、一下調整琴頭上弦鈕，將偏移的音高拉回正軌。

　　瑞恩總覺得這個背影很眼熟，但又不認為那人能有自己一樣的閒情雅致來三區度假。

　　但還不等她出聲確認，海冬便搶先一步發話：

　　「山風哥？怎麼只有你在這裡？」

　　本來專注在調音上的背影頓了下，拿起擱置在一旁的墨鏡戴上後才轉過頭來，正好與瑞恩對上眼。

　　雖然眼神被墨鏡所掩蓋，但青年的動作卻透露出他的訝異，而那張過於熟悉的面孔也令瑞恩瞪大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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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析？」

　　「哥？」

　　同時出聲，又同時靜默。

　　盯著意外出現在夜城區的兄長，瑞恩本來以為自己會更加震驚一些，但自己第一個反應卻是──又是黎昀琉的安排嗎？

　　慢了半拍才想到，黎昀琉應該沒親自接觸過虞嵐峯，所以說是真正的巧遇？

　　堂堂六區盜團長這次又是為了什麼破事出差啊！

　　「欸……欸！」

　　在瑞恩內心無比感嘆的同時，站在兩人中間的海冬花了幾秒鐘才消化完那兩聲稱呼傳達的資訊量，不可置信地驚嘆。「『哥』？我沒聽錯吧？」

　　「析──不，瑞恩，妳怎麼會在這裡？」穿著一身便服的虞嵐峯小心地將吉他放回架上，接著便快步走向灰髮女性。「槍傷？海冬，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你也有聽說過，『世界樹』在找殺雞儆猴的人選……」雖然自己的疑問被忽略，但海冬還是好心地將經過解釋了一番，做結論時還特地伸出一手比向瑞恩。「總之最後，鏘鏘鏘──為您介紹今天第一號衰小人，瑞恩．希達斯！」

　　少年報告完後，還以為疑似被害人親屬的青年會生氣或者心疼，沒想到對方竟是嘴角上揚，毫不掩飾地笑了出來。

　　「很好笑嗎？」海冬還真沒想到自己剛剛那句話的表現有搞笑效果。

　　「不，我只是覺得瑞恩以前也是這樣，明明很怕麻煩，卻總是麻煩纏身。」掩著嘴等自己的笑聲停歇後，虞嵐峯才重新用認真的口吻開口。「光是純觀光也能被邪教盯上，運氣的確很糟呢。海冬，多虧你幫我的家人解圍。」

　　然而收到讚美的海冬只是左看虞嵐峯、右看瑞恩，十分誠懇地發問：「所以你們真的是親兄弟？不是認養、堂表親也不是結拜的？」

　　「是親兄弟。」見兄長也沒反對，瑞恩乾脆地點了點頭。

　　得到肯定的答案後，海冬後退兩步，一次將兩人的五官納入眼中。「完全不像。」

　　「其實眼睛輪廓還是蠻類似的。」為了反駁，虞嵐峯索性將黑到不行的墨鏡拿下。

　　不意外地，海冬愣住──或者說被嚇呆了，整個人被殺人眼神釘在原地，幸好虞嵐峯察覺問題所在，迅速撇開視線。

　　瑞恩懶得參與嚇小孩的行為，而是趁這個時機窺視了兄長此時此刻的異能──擁有虛實的六區盜團長並沒有把自己偽裝成無異能者，而是將主副異能全隱藏，再偽造成僅有二級強度的「威嚇」，配合天生鋒利的眼神，可以輕易使人信服。

　　也就是說，她哥有意隱瞞屬於自身的虛實。

　　海冬看樣子是認識虞嵐峯的，那麼是他造就少年看起來無異能的假象？或者是……

　　瑞恩的內心走過一大堆假設，但最後還是決定主動試探：「哥，我還沒問你為何在這裡呢。」

　　佟海冬是三區當地的俠，而虞嵐峯則是青色盜團的分團長，雙方認識，卻不一定全盤了解對方的身分，所以她必須小心翼翼地摸索出自己提問範圍，方能不越過底線。

　　「對呀，盧卡斯大叔呢？」海冬很配合地挑起眉，自然是沒注意到她的想法，只是根據自己所見而附和。「怎麼剩山風哥在顧店？」

　　「第一個問題，因為有些事情一時半刻處理不完，我只能暫時留在三區二域，正愁著要住哪裡時，有人告訴我這家店缺人手，可以打工換宿。」虞嵐峯重新帶回墨鏡，根據回答的內容輪流注視著兩人。「第二和第三個問題，老闆的朋友久久回來一趟，還帶了新樂器，所以他跑去敘舊了。」

　　「新樂器？」從視線壓力中獲得釋放的海冬開始在店裡亂走，看到順眼的鼓就手賤摸兩下。「什麼樂器啊？希望這次能有那麼一丁點商業價值。」

　　「好像叫cuica吧，常用於巴西音樂，聲音……說起來蠻失禮，但很像擦玻璃發出來的。」講起音樂，虞嵐峯的表情肉眼可見地柔和下來。

　　畢竟是他隱於複雜身分下的興趣，選定這種店也有這一點理由吧。

　　瑞恩聽得出兄長的回答有刻意模糊的跡象，並不是為了蒙混自己，反而是想藉此透露他暫時藏身於此的線索。

　　也就是說海冬不曉得虞嵐峯是盜，否則大可正大光明地說出口，也不必使用湖水藍以外的代號。

　　瑞恩端詳著面前由一個長盒子、一根水平環狀天線與一根垂直天線組合而成的電子樂器，但心卻早就飄到不知何處，直到聽見兄長的聲音靠近。

　　「這是特雷門琴。但我想妳應該早就知道了。」虞嵐峯讓她離樂器遠一點，自己則打開了無弦琴的電源，熟練的調整幾番後，靠近兩根天線的雙手無形一抓，又不斷變換著手勢與距離，竟現場即興出一段優美旋律。

　　雖然以前在網路上看過特雷門琴，但聽現場演奏還是頭一遭，等瑞恩回過神來時，已經在曲目結束後獻出掌聲。

　　聽到琴聲而湊過來的海冬比她拍手拍的還用力，顯現出止不住的崇拜。「山風哥，你剛學的時候彈得那麼爛，沒想到過了幾天就變得這麼專業！」

　　「我一開始也沒有彈得很糟糕吧！」

　　彷彿為了雪恥，虞嵐峯的雙手再度移向琴的上空，但還來不及奏出第一顆音，一聲巨響便打斷了所有動作。

　　瑞恩看向聲音的來源，只見連向外界的門扉如今被一雙鞋子踩在地板上。

　　鞋子的主人，是一名穿著類似軍服的套裝、拳頭還淌著血液的肌肉男。

　　不速之客踏著每一步都足以造成地震的沉重腳步闖入樂器行中，凶神惡煞的面孔很快便鎖定了目標──戴著墨鏡的青年，咧開噬血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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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把我們一域據點搞得一坨糟的人，就──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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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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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話、夜城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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