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狂的冷風伴隨著紛紛揚揚的白雪,猶如暴君出巡般不斷在嚴冬中咆哮肆虐,使原本在樹枝上熟睡的枯葉受到驚嚇,急急忙忙逃離它們的容身之所。此時阿祖安的黑色大衣在暴風中任意飄揚,彷彿被狂氣支配一樣,這令苦苦守在寒冰殿城門外的他,變得猶如鬼魅般猙獰。但阿祖安似是不在乎,繼續安靜地以冰冷的灰褐色眸子,見證狂風把尼夫塔利亞推往凋零和悲涼。
這個地方……真的跟氣候溫和,四季分明的馬比特完全不同。置身於此,他只感受到敗壞和憂傷。然而他知道,自己終究屬於這片冰天雪地;這兒是他的終點,也是他的起點。
一切都是命。
阿祖安緊握著項鏈上的紅寶石吊墜,重重地吸了一口氣,然後舉頭望著灰濛濛的天空,任由青鹽落到他的臉上,化成水珠。蘊含著濕潤的冷冽趁機闖進他的體內,向眉頭緊蹙的男人送上透骨奇寒,嘲笑輕易曝露出愁緒的他。
自死而復生後,阿祖安渡過了無數個寂寞孤獨的日子。明明早已習慣,為何在等待露絲期間卻會惴惴不安?她會來的。銀髮男人咬著下唇,同時擔憂的情緒不斷在糾纏他ㄧㄧ但……如果她不來呢?這就代表海拿違背先前的約定,決定不讓露絲踏出寒冰殿半步。要是這樣,即是說他察覺到自己假裝被露絲迷住,這將會非常糟糕……先不說他該如何面對那個狀況,更別提露絲隨時因瞞騙對方而變成可憐的亡魂!
可惡!關鍵的時刻絕不能有差池……
阿祖安帶著焦慮,迅速把視線轉移到自己的黑色皮靴上,藉此逃離那片看不見任何生機的陰沉天空。若然有任何失誤,要推翻海拿,順利履行對安娜塔西亞承諾,都會變成夢話……不!絕不能這樣!阿祖安神色越來越凝重,他想像不到自己失敗時的模樣,況且他的失敗意味著夜光之翼的崩潰ㄧㄧ那些走投無路只能站起來反抗的人,把自己的未來全部押注在他身上,要是他迎來的不是勝利ㄧㄧ
「阿祖安,別發呆了。」安娜塔西亞溫暖的聲音,驅逐了肆意竄入男人身體的寒氣。「你不是無敵嗎?平日從容不迫的你怎能自亂陣腳?況且你答應我的事一定要做到,不然我會生氣喲!」
聽見朝思暮想的溫婉聲音,阿祖安猛然抬頭,焦急地四周張望。但哪有什麼人?只有一棵棵沾滿雪粉,在大風中搖晃的禿木映在他的眸子內。
呵呵……安雅妳還真會挑時間呢!銀髮男人乾笑了幾聲,聽起來有幾分淒涼。
但他沒打算一直沉浸於痛苦之中,他又不是以創作來抒發情緒的詩人。他是戰士,只需手執武器,把妨礙他登上王座的人逐一解決就好。
當中包括柔弱的自己。
阿祖安重重地拍打自己的臉頰,用痛楚硬生生趕走佔據他腦海的焦慮。既然快抵達終點,就不該擔心些有的沒的。若果碰到什麼障礙,就「遇人殺人,遇神殺神」,不需多想。阿祖安逐漸平靜下來,他把臉轉向宏大的城門,再微微點頭,決定返回寒冰殿尋找他還未露面的新娘。
阿祖安剛踏出腳步,沈重的城門就發出了「隆隆」巨響並緩緩地打開,彷彿算準時間制止他前行。謹慎起見,銀髮男人只好待在原地,屏息以待。半响,一個熟悉的身影逐漸於變大的門縫浮現於阿祖安的眼前ㄧㄧ不是別人,是他一直苦候的露絲。可是他卻感受不到半點喜悅,因為露絲身後站著幾十人,當中為首的正正是康納。
康納朝阿祖安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真噁心,令人反胃!
阿祖安沒作聲,他望向露絲,只見對方以堅定的目光的回看他,頷首微笑,示意他不用擔心。
這個女孩確實不同了。
將來成為尼夫塔利亞女王的人,不是這樣說不通吧?
「阿祖安先生,抱歉讓你久等了。」露絲往前走了幾步,率先打破沈默,「若果不是哥哥怕我著涼,硬要我套上披肩才能外出,我應該能早點出門……他就是那麼愛操心。」
披肩?阿祖安聽出了弦外之音。
阿祖安看著那件乖乖伏在露絲身上,質地柔順又充滿光澤的亮橘色皮草披肩,某個讓人懷念的身影快速地在他腦海中掠過ㄧㄧ7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4L9zycKcn
月見!7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2rQs7vNim
他生前已經遭受百般侮辱,死後還要被這樣猥褻嗎?阿祖安恨不得馬上大開殺戒,可是在這兒動手,百害而無一利。冷靜,一定要冷靜!阿祖安保持鎮定,若無其事般向露絲寒暄:「露絲小姐,請別責怪海拿大人,他只是太疼惜妳而已。」之後,阿祖安把目光投向露絲背後的康納,詢問道:「雖然我明白領主的用心,但這麼一大群人與我們同行,未免太張揚了,對領主還有小姐的名聲不是好事。作為領主的左右手,康納先生理應明白的。」7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GvHMXchIj
康納舉起右手向後一揮,除了那個畢直地站在他左邊的年輕護衛外,其餘人馬都逐漸撤回到寒冰殿內。
「這樣可以了吧?」康納一臉嚴肅地盯著阿祖安,顯然對他充滿戒心。「只有我和班同行,以及在危急狀況下我們才會踏入你們二十步範圍內ㄧㄧ這是我唯一能作出的妥協,望你諒解,阿祖安先生。」
「足夠了。謝謝你的通情達理,康納先生。」阿祖安向對方鞠躬致謝後,就返回露絲身邊,用只有她能聽到的聲量說:「一有機會,我們就逃。」
如蜜糖般甜美的幸福感,在露絲佈滿傷痕的心頭旋即湧現。縱使阿祖安的話是有時限的安慰劑,但她深信即使現在經歷的一切只是場短暫的夢,它們依然會成為她絕無僅有的珍貴回憶。
露絲的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她對約會的期待完全刻劃在那張精緻漂亮的白皙臉蛋上,使她看起來更加迷人。
本來前幾天阿祖安說要跟她約會時,露絲只認為是男人為了安撫她,所開的小小玩笑。
若果能隨便離開寒冰殿,她早就做了。要知道在海拿眼皮底下,要逃離這座魔宮談何容易?
外面的世界是怎樣,露絲只能透過女僕和園丁平日的對話,才略知一二。
不,那些慘遭海拿凌虐至死的囚犯,也曾經「告訴」過她。
在只有壓迫的恐怖統治下,尼夫塔利亞的人民為保護僅有的棲身之所,只好唯唯諾諾,敢怒不敢言。
唯有數年前崛起的反抗組織「夜光之翼」,敢站起來高舉拳頭向暴政說「不」!
當初露絲覺得夜光之翼的人很不自量力,勢孤力弱還妄想推翻哥哥,這不是找死嗎?但在命運之輪的轉動下,她認識了月見ㄧㄧ就算面對死亡,妖狐少年仍然保持堅毅不屈的意志,這徹底感召了她。同時間,她邂逅了鐵風「聯合解放陣線」的首領阿里和米奈亞「赤龍一族」的未來族長史汀娜。這兩個夜光之翼的強大靠山,使露絲明白以往的認知全然錯誤。既然她參透了真實,該是時候蛻變了ㄧㄧ她不要繼續當海拿的洩慾娃娃,所以拿出勇氣的時候到了!但、但……還是很可怕!一想到海拿的臉,露絲就猶豫了:她真的有能力反抗那個暴君嗎?7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v5ypv7Lk3
「露絲,妳的哥哥已經答應我,可以讓妳跟我一同到外面逛逛。」
傻瓜,這個又何須擔心?
因為阿祖安在就這兒。
「怎麼了?」阿祖安感受到露絲的視線,於是停下腳步,轉身向她柔聲詢問:「是否我走得太急,害妳跟不上了?」
「沒這回事。」露絲連忙搖頭否認,她才不會告訴對方是由於他的背影太帥,不小心看得過份入神。「這個市集很有趣,有不少我未曾見過的玩意,謝謝你帶我來喔。」
「以後可以常來的。」阿祖安突然輕拍露絲的頭,並以充滿柔情的目光看著她。「我會讓妳來到膩為止,而且ㄧㄧ」阿祖安把嘴巴貼近露絲的耳朵,輕聲說:「絕對不會讓麻煩的哈巴狗跟著來。露絲,康納正看著,我們需要表現得親暱一點。」
太……太近了!面對阿祖安突如其來的親密舉動,使露絲的臉紅得像熟透的蘋果一樣。儘管男人最後的話像一盤冷水淋到她的臉上,可是露絲並不在意。他們的關係本來就建基於「瞞騙」之上,況且能與喜歡的人約會,她已經很幸福,不敢再奢求對方的誠心誠意。
露絲為配合阿祖安,主動牽著他粗糙冰凍的大手。「阿祖安先生,我想看看那個賣布偶的攤檔,可以嗎?」
「沒問題。」阿祖安對露絲的配合相當滿意,於是賜予她一個優雅好看的笑容。「露絲,如果妳冷的話,可以穿我的大衣。」
「放心,我不冷。」露絲婉拒了阿祖安的好意,並以閒著手撫弄套在身上的亮橘色披肩。「『他』非常溫暖,所以阿祖安先生不需要憂心。」
露絲的話令阿祖安百感交集,若果他沒安排月見當間諜,這孩子應該還活著……即使將來成為了尼夫塔利亞的王,他也不能忘記自己是踐踏著別人的屍體,沾染他人的鮮血才能登上王座。
一切結束之後,我會好好安葬你。
阿祖安瞥了「月見皮草」一眼,就以略為沈重的腳步拉著露絲來到布偶攤檔面前。接著一隻圓鼓鼓,看起來傻裡傻氣的橘色狐狸布偶立即吸引了他的注意。
哇!這個布偶有夠醜!阿祖安心想:小時候母親大人縫製給我的妖狐布偶比它漂亮得多!這兒的攤販是否腦袋進水,居然還把它放在當眼位置,想趕客嗎?
阿祖安本想藉嘲笑這隻狐狸布偶來哄露絲開心,可是他卻發現對方的紅眼睛正閃閃發亮,並目不轉睛凝視著那個醜到不行的娃娃,於是馬上把想說的諷刺話吞回去。
「露……露絲。」阿祖安用手指指著那隻醜狐狸,「妳想要嗎?」
「嗯。」露絲像乖巧的小孩般點頭,「它很可愛,跟霜月很像……」
可愛?可愛?可愛!這……這個醜到不行的公仔,到底哪兒可愛了?披在妳身上的月見也比它可愛十倍啦!
也許是感受到阿祖安的稱讚,皮草披肩微微抖動了一下。
儘管阿祖安無法理解露絲口中的「可愛」,但看見她精神奕奕,像普通女孩般展現出應有的光彩,就覺得帶她出來走走是正確的。
「我買給妳吧。」阿祖安準備掏出錢袋之際,突然想起什麼,回頭問露絲:「對了,妳說這隻醜……這個布偶很像霜月,霜月是什麼來的?」既然將來要跟露絲一起生活,阿祖安認為趁機會多了解一下她是好事。
露絲聽見銀髮男人問題,趕緊避開他的視線且轉移話題:「那……那個……阿祖安先生,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見露絲的語氣無比認真,阿祖安明白他不能隨便回敷衍了事。「請問……你討厭觸手嗎?」
阿祖安聽到「觸手」兩個字,臉有難色兼一臉抵觸。然後他回想起小時候向羅伊學習魔法時,經常被一些滑溜溜又經常會吐出白色黏液的「章魚觸手」像皮球般拋來拋去再摔落地的慘況。
滑溜溜也算了,為何要吐白色黏液啊!
「非常討厭。」阿祖安以肯定的口吻回應露絲。
果……果然如此!怎可能有人喜歡觸手的?露絲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她發誓絕不能在阿祖安面前,使用霜月的力量!
阿祖安沒有察覺露絲的不對勁,他打開錢袋,正打算付錢購買時,豈料攤販卻以沒有抑揚頓挫的聲音說:「這狐狸不賣。」
「嗄?」阿祖安一臉疑惑,心想:有人肯買它你撿到了,該不是想坐地起價吧?話說回來,這醜狐狸要多少錢?
「這兒所有的東西,也要付錢抽的。」攤販再道以平板的聲線道:「除非你的運氣超差,不然你一定可以在我這個『殷實商人』手上拿到你想要的。」
聽到「殷實商人」這個稱呼,阿祖安馬上意識到這個戴著小丑面具的攤販,就是鐵風的阿里.雪佛蘭。然後,他一副胸有成竹,笑了起來。
「康納大人,看起來沒什麼異樣。」在阿祖安與阿里「對峙」期間,站在遠處進行觀察的班,向上司康納表達出想法。
「但願如此。」康納硬是有些心緒不寧,但又說不出原因。之後他抑望天空,終於明白為什麼了。
因為他見到烏鴉。
【~To be continued ~】
作者的話:
我回來了,我還活著呢!
本來約會篇是一回完結,但……但因為想到海拿怎可能這麼輕易讓兩人單獨約會,結果約會篇下回才終結(大概吧?)。而且我正在考慮加快速度將時間線回到第一章,始終Noir篇不是正章故事,本來只有五至十章的序章被我寫成了超過三十章的前傳,我也不好意思再拖下去,況且天使的部份仍未寫……總之我會加油的!
今回故事後半部比較輕鬆,另外月見又出場了(被打),希望大家會喜歡今次的故事。今回圖片上的狐狸是霜月,很可愛吧?最後,在此感謝大家對我不離不棄,謝謝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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