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早上,帕普吉大樓的八樓的熱鬧來得異常地早。
等待足足半年,一年級生們終於可以和學長學姐一樣去商業街了!雖然還不能自由地離校,周末兩天的時間已經足以讓這群孩子興奮得睡不著覺。
向來比其他人還要早起的嘉蜜格兒拉著睡眼惺忪的米基亞,拍打著薇奧拉的房門︰「薇奧拉!莎希!你們準備好出發了嗎?」
還在梳理頭髮的薇奧拉看了眼桌上的時鐘,發現拍門聲比平常要早了大半小時響起。一手把剩下來還毛毛躁躁的頭髮一挽,一手放下梳子幫門外的人開門︰「澤法斯今早就出門了呢。」
「呀?她真的不和我們一起逛商業街哦……」嘉蜜格兒撅起嘴,直到現在才無奈接受這個事實。
有時候薇奧拉真的不知道該說嘉蜜格兒是樂觀,還是說她自以為是。明明這個星期每天都會被拒絕,她為什麼還會認為澤法斯有可能和她們一起逛街呢?
薇奧拉繼續梳著頭髮,嘴上附和嘉蜜格兒覺得澤法斯不在很可惜的話。
然而還只是個孩子的米基亞並不能像她這樣沉得住氣︰「她不是已經說不來了嘛!嘉蜜格兒你為什麼總是惦記著她呀?」
「可是……我真的很想和莎希一起逛街嘛……」被罵了的嘉蜜格兒委屈地嘟囔。
真是……
雖然知道嘉蜜格兒就是這樣的性格,也只有這樣的性格才會讓嘉蜜格兒願意為了一個生日而特地跑到後勤部,就只是為了送她一顆糖果、說幾句話。但是有些時候,薇奧拉實在是很想敲一下嘉蜜格兒的腦袋,讓她清醒一點。
對方已經拒絕你的邀請了,為什麼還在說要和她一起逛街這種話?你把現在在你身邊,要和你一起逛街的我們當成什麼了?
薇奧拉悄悄吐出一口氣,像是要把心裡的煩躁都吐出來。平靜好內心以後,她低頭戴上吊著藍色玻璃球的項鏈,拿起放在一旁的空間袋︰「好了,我們是要去學院的餐廳吃早餐嗎?」
嘉蜜格兒或許是意識到自己的心情也影響了別人,抬頭時已經收拾好心情,和平常一樣燦笑著回答︰「是呀!先吃飽了,逛逛街當作運動,然後去吃甜品就剛剛好啦!」
「那就走吧。」
三個女孩走到升降間的位置。除了她們以外,同樣在等待升降間的還有一如往常帶著跟班的克西陶戈。
看到他們六個佈滿了紅色斑痕的手,薇奧拉又想起幾天前走廊上發生的鬧劇。言行惡劣的他們被佐德命令去幫忙處理痕癢芋。
顧名思義,痕癢芋裡充滿著令人痕癢的黏液。在去除表面的硬皮後,那些黏液就會流出來,一但沾上就好幾天都洗不掉。雖然有些能夠阻隔黏液的魔道具手套,想來作為懲罰,克西陶戈他們並沒有這樣的待遇。
同樣看到她們的克西陶戈也沒有擺出好臉色——不如說從被佐德學姐當眾責備以來,他就沒有擺出好臉色過。
「那隻小臭蟲早就拋棄你們了!」他突然開口,語氣是讓人作嘔的得意︰「我早就說過像這樣的吸血蟲眼裡根本沒有友情。只要從能給她好處,她就會拋棄能拋棄的東西,死命地黏住新的主人。」
嘉蜜格兒愣了一會,直到升降間的門開啟,她才反應過來克西陶戈說的到底是誰︰「你在胡說什麼!不怕我告訴佐德學姐嗎?」
聽到佐德的名字,克西陶戈幾不可察地畏縮了一下,然後色厲內荏地反駁︰「反正我告訴你,小臭蟲剛才就跟著別人走了。信不信是你的事!」
「殿下,我們先進升降間吧。」阿胡克靠近克西陶戈,用在場所有人都聽到的聲量提醒。他的聲音冷漠得過份,讓人完全聽不出他現在的情緒如何。
而神奇的是,雖然不甘不願,克西陶戈還真的照著阿胡克的話安靜下來,呼喝著他的跟班們走進升降間。
不想和克西陶戈待在同一空間的三人不約而同地站在原地。看著升降間的門關上時,她們都看到克西陶戈朝她們比出挑釁的手勢、吐出舌頭的囂張樣子。
被氣得不輕的嘉蜜格兒叉著腰,看著升降間門上跳動的光標︰「要不是阿胡克,我一定會衝上去打他!」
雖然米基亞也討厭克西陶戈剛才做的事情,沒有很在乎澤法斯的她並不像嘉蜜格兒那般憤怒︰「看來他們裡面還是有懂得阻止他的正常人嘛。」
正常嗎?
想到剛才關門前瞥見的那雙毫無感情的眼睛,薇奧拉突然想起了上輩子在報紙上看到關於阿胡克的新聞。
一個即使被刺穿腹部也只是用冰凍結住傷口,堅持為他的王殲滅敵人的瘋子,真的能被稱為正常人嗎?而且他好像還是那些跟班中唯一一個能忍受克西陶戈的殘酷統治的人。在身邊親友都抓緊機會離開克西陶戈的王國時,只有他一直選擇站在王的身邊,直到死亡將他和他的王分開。
想來他剛才就是注意到嘉蜜格兒想要打人的衝動,為了不讓克西陶戈受傷,才會出口提醒的吧。
想到這裡的薇奧拉看向表情緩和下來,點頭認可米基亞的話的嘉蜜格兒,開口——
「還好有阿胡克阻止,不然你和克西陶戈打架的話,佐德學姐可能會讓你也受罰的。」
——反正對她的生活沒有影響,為什麼要費力去解釋阿胡克的動機呢?
一點小插曲過後,薇奧拉三人終是踏出了帕普吉大樓的閘門。和以往無數次前往餐廳吃早餐時一樣,杜祖赫早已筆直地站在閘門外等候了。
「塔索他在班上都沒有朋友嗎?」米基亞問出了薇奧拉一直想問的話。
為什麼身為第二班學生的杜祖赫會每天都站在帕普吉大樓這裡呀?除了嘉蜜格兒以外,他都沒有別的人能一起消磨時間了嗎?
可是在她過往第二班學生的記憶中,偶爾會出現杜祖赫和班上男生打鬧的場景。難道那都是一年級以後的事嗎?
明明米基亞問的是嘉蜜格兒,嘉蜜格兒卻是看了一眼薇奧拉才回答︰「他可能覺得和我們在一起比較有意思吧。」
發現嘉蜜格兒視線的薇奧拉回以疑惑的眼神,沒有得到回應後便看回前方,彎膝回應杜祖赫的問候禮。
重新站直的杜祖赫看到薇奧拉脖子上項鏈,又紅著臉移開目光。
——對於在男生面前戴著他送的飾品有什麼意義,從上輩子就沒什麼朋友、更沒有和誰交往過的薇奧拉腦中完全沒有概念。
她只是覺得杜祖赫送的項鏈的確很漂亮,也很搭自己今天的打扮,所以便戴上了。
看到兩人表現的嘉蜜格兒竊笑著,拍了拍杜祖赫的肩膀後便拉著米基亞先向前走。至於被她突然動作嚇到的杜祖赫和對好友突然加速反應不過來的薇奧拉兩人心情如何,邊跑邊大笑的嘉蜜格兒根本沒有理會。
「她高興起來真是太好了。」看著嘉蜜格兒的背影,薇奧拉邊走邊說著。
杜祖赫馬上抓住了她話裡的重點︰「『高興起來』?嘉蜜格兒同學剛才心情不好嗎?」
「因為班上的人說了些多餘的話。」薇奧拉只說了這麼一句話,了解第一班人際關係網,而且剛才一直站在帕普吉大樓出口看著人離開的杜祖赫馬上就知道她在說的是誰。
「又是他呀。」他皺著眉說出這句話以後,就沒有再開口。
薇奧拉兩人來到餐廳時,先到一步的嘉蜜格兒和米基亞已經先找位置坐下了。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嘉蜜格兒的表情又變得沮喪。
看到薇奧拉視線的米基亞聳聳肩︰「她剛進來就在找澤法斯在不在,找不到後就是這個樣子了。」
又是澤法斯。
她到底有多在意澤法斯呀?
薇奧拉嘆了口氣,準備拉開椅子坐下︰「可能她還在……謝謝。可能她還在訓練呢?畢竟我們今天比平常要早一點到餐廳呢。」
快步上前幫薇奧拉拉開椅子的杜祖赫點頭回應她的道謝。環觀桌子的所有座位後,他遲疑地拉開薇奧拉身旁位置的椅子,像沒上油的舊機械那般慢慢坐下。
發現嘉蜜格兒她們選的是四人座位後,塔索的腦袋一瞬間閃過了許多想法︰
如果人比較多,他還可以從其他地方搬一張椅子。可是現在這裡只有四個人,他還去搬椅子就有點奇怪了。
他也可以在附近找一張桌子坐下。可是明明這一桌還有位置,他卻刻意把它空出來,這不是和上一個方法一樣奇怪嗎?
還是裝作看到班上的朋友,自然普通地退場?他是看到比較熟的人了沒錯,可是他也不想放棄能和薇奧拉待在一起的時光呀!
思緒萬千,最終,他還是選擇順著自己的心,坐到薇奧拉旁邊的位置上
坐好後,他瞥了一眼身邊的女孩。她已經和往常一樣選好餐點,準備向她的神明禱告。發現了他的注視,女孩笑著回望。
笑容一如既往地完美溫柔。
——笑意也一如既往地不達眼底。
知道自己失態的塔索連忙道歉,在捂嘴偷笑的米基亞注視下觸碰自己面前的餐點投影。聽到身邊那對「妙莉魯莎」的禱告,他又想起自己這半年來所做的研究。
無論是圖書館裡各地宗教風俗的紀錄,還是其他同樣來自雅塔小鎮的學生、導師,他都找不到住何關於妙莉魯莎這位神明的資料。
本來只是想了解薇奧拉多一點的行動,卻讓他發現了薇奧拉身上更多的秘密。
明明坐在他看見第一眼就決定要誓死守護的女孩身邊,塔索卻在極度混亂的狀態下吃完了一餐。甚至連最討厭、聞到氣味就失去食慾的青椒,他也是放進口裡了才發現它的存在。
忍著噁心把青椒吞下肚時,塔索腦中只有一個想法︰
蘇提家的藏寶龍血統,真的很強大。
而在幾個小時後,他們在商業街的一間服裝店前停留時,塔索腦中又浮現了這個想法。
他從小陪伴至今的嘉蜜格兒小姐臉上露出了他從未見過的表情。即使在她四歲被托德森少爺搶走老爺親手制作的小鳥木雕時,她的樣子都沒有現在這麼失落憤恨。
這讓他想起擺放在蘇提大宅裡,象徵著蘇提家的藏寶龍雕像。
踩在寶藏堆上的飛龍張開翅膀,朝著膽敢侵入自己領土、向自己財寶伸手的人張開血盆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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