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過去,普索索克的學生迎來期盼已久的假期。作為整個學年中唯一能夠離開小島的時間,小島的碼頭一大早就聚集了許多準備登船的人。
人群中,一個女孩向同伴確認︰「我昨晚教的法術,你們真的記住了嗎?」
「當然了!這可是用來確認大家的安全的,我怎麼會忘記!」她的其中一個同伴認真回應。
「我們只是回家而已,真的有必要這麼小心嗎?」另一個同伴卻十分無奈。
先說話的同伴不贊同地皺著眉︰「可是阿基斯最近總是做噩夢呀,小心一點總沒錯吧?」
「嘉蜜格兒同學……」她身邊的男孩朝她投以感動的眼神。
嘉蜜格兒笑著讓阿基斯不用客氣。突然,嘉蜜格兒想到了什麼,拿著昨天收到的魔道具困惑地問薇奧拉︰「可是,薇奧拉你是從哪裡拿到這麼神奇的魔道具的呀?」
被她拿在手上把玩的,是一個比掌心小一點的銀色五角星。除了她手上的這顆五角星,還有四顆分別在薇奧拉、莎希、阿基斯還有漢貝迪婭手上。
這是一組能夠無視空間限制,只要其中一個魔道具的持有者啟動上面的法陣,其他魔道具也會作出反應,告知別人他正遇到生命危險。
不僅如此,這些星星還能判定持有者現在的狀況如何,自動啟動法陣,根據危急程度發出不同的光芒。
能夠保證生命安全的魔道具向來是最搶手的商品,何況這些星星的效果還不會隨著距離減弱、能夠一次通知多人,簡直就是所有巫師夢寐以求的保命神器。
作為魔導具愛好者的女兒,嘉蜜格兒也見識過不少魔導具和魔道具。連她都沒有看過和眼前的星星擁有相同能力的魔道具,當然也能看出它們的價值有多珍貴。
聽到嘉蜜格兒的問題,薇奧拉只是輕描淡寫地笑了笑︰「只是在交易所裡換到的實驗品而已,我也沒想到學院裡會有這麼厲害的學生。如果他不是匿名賣家,我真的很想認識他呢!」
把魔道具的來源推給根本不存在的學生,薇奧拉看向只有她才看到的青年。
藍紫髮的青年抱著食夢獸,滿眼只有他面前的阿基斯。
「……不會讓你死的……」
他好像說了什麼,薇奧拉卻沒有聽清。只是他此刻的眼神,讓薇奧拉想起了她收到這組魔道具的夜晚。
那天她再次被學院長派出變色龍使魔傳召,來到學院長室的時候就被告知要把桌上的幾顆星星分給阿基斯和能夠信任的人。
「創辦人們說小阿基斯是拯救世界的關鍵,小薇奧拉你要好好保護他呀!」學院長一如既往地啜飲著他香濃得讓人頭暈的花茶,慢悠悠說出自己在沙畫板上得到神明的吩咐,於是從收藏中找出這組五角星魔道具的經過。
在他說話的時候,塔烏薩吉就站在他身旁,一紫一灰的異色瞳中滿是認真︰「請務必,保護好阿基斯。」
為了這個據說是他家族後代的男孩,塔烏薩吉拋棄了以往的怯懦,取代了達曼那隔一陣子就出現騷擾薇奧拉的工作,甚至把頻率提高成了幾乎每天一次。
四位神明中唯一能夠強行開啟魔道具,讓薇奧拉看到他們的達曼被逼成為塔烏薩吉的共犯,整天都在抱怨︰「不要再浪費我的力量了!」
能看到達曼不滿的樣子,也算是這事件中薇奧拉唯一得到的安慰了。
「——薇奧拉你說呢?」她還在想關於塔烏薩吉的事,突然聽到有人在呼喚她。
根本沒有在聽的薇奧拉只能道了句歉︰「抱歉,你們在說什麼?」
呼喚她的嘉蜜格兒也沒有怪責她什麼,重複剛才的話題︰「我們在說莎希的項鏈啦!你不覺得莎希應該選更可愛一點的項鏈嗎?」
嘉蜜格兒口中的項鏈,就是莎希現在戴著的那一條。白色的半透明布料緊緊貼著女孩纖細的頸項,在中間還墜著一顆小巧精緻、不知用什麼材質製成的犬族頭骨。
以骨頭為主題的飾品讓人不寒而慄。的確,這種年紀的女孩子更適合佩戴一些帶有花朵、蝴蝶結的可愛飾品。可是外貌可愛的莎希戴著這條項鏈,卻呈現了一種詭異的美麗。
「澤法斯同學這樣也很好看呀,而且她喜歡這條項鏈不就是最重要的嗎?」薇奧拉對骨頭項鏈給予了肯定,心裡想著︰
怎麼總覺得澤法斯好像有很多以骨頭為主題的飾品?是因為她和威瑞什相處得太久,連審美觀也被影響了嗎?
而且……項鏈上的魔力波動讓她想到了它除了普通的飾物外,另一個可能的身份。
不可能吧?
他們才二年級而已,相關的課程要在下一年才開始,澤法斯的進度不可能超前這麼多吧?
薇奧拉他們所在地方的不遠處,兩名六年級的少年正遙遙注視著他們。
「你不去跟澤法斯學妹說再見嗎?」朱索德用手肘撞了撞提亞格撒的手臂,詢問。
「我為什麼要跟她說再見?」提亞格撒一副不能理解朱索德在說什麼的樣子。
「因為你喜歡她?」
「開什麼玩笑!」這一次,提亞格撒的反應大了許多。他激動地扯住朱索德的袖子,在他耳邊低聲地咬牙切齒︰「我又不是變態,怎麼可能會喜歡一個這麼小的女孩!」
「那為什麼提雅會變成我的表妹?以前你對著其他人可不是這樣說的。」
「那、他們又不是會纏著我的蟲子,沒必要騙他們呀!」
朱索德沒有再說話,然而臉上不置可否的表情已經充分說明他並不相信提亞格撒的話。聳聳肩後,他問起自己注意到的另一件事︰「你的手鐲怎麼不一樣了?」
原來提亞格撒那以鏈子連接著四指上戒指的金手鐲,中指上戒指的紅寶石不知何時變成了一個犬族頭骨,那連著手鐲的鏈子也改為一條薄紗般的白布。這改造和手鐲原來風格之迴異,說有多不協調,就有多不協調。
提亞格撒只是瞥了一眼手鐲,不以為然地聳聳肩︰「雷戈普特說想要換換造型嘛,我便讓牠自己決定想要什麼樣子。」
他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這個手鐲是他和雷戈普特訂立契約的證明。每個擁有使魔的巫師身上都會有類似的飾品,比如朱索德手上那一串泥土珠子構成的手鏈,還有索姬菈頭上那彷彿帶著火焰的髮圈。
而作為和使魔之間的信物,巫師一般不會隨意改變它的形態。
——除非他和使魔之間發生了什麼問題。
回想最近一次見雷戈普特和提亞格撒在一起的場面,朱索德也不覺得他們之間鬧了矛盾。那麼……提亞格撒說的是真的嗎?
朱索德皺著眉,突然抓住提亞格撒戴著手鐲的手,仔細觀察。
「哎,別因為我的玩笑話誤會了,我對男的可沒——」
「這種布料……是不是你在學院比賽裡的獎品?」
朱索德還記得在一年前的全學院大賽中,當他、迦茉還有索姬菈都在猶豫該在巫師塔樓的收藏中選擇什麼作為獎品時,提亞格撒已經選定了和所有生物的靈魂都有極高契合度的精靈布。
當時提亞格撒不是說想要把它用在什麼實驗上的嗎?怎麼現在卻出現在他和雷戈普特的信物上了?
朱索德的這個問題讓提亞格撒的表情出現了一瞬間的凝滯,如果不是他一直在專注地看著提亞格撒,很有可能會錯過。於是在提亞格撒把手抽走,若無其事地稱讚著精靈布的質地有多好時,朱索德沒有像往常那樣任由他把話題扯遠。
「你到底把精靈布用在什麼地方?我也沒見你的研究有新進展呀?」
他執著的眼神讓提亞格撒明白想要像平常那樣胡弄過去是不可能的了。
作為多年的好友和室友,朱索德對他的了解實在太深,深得那些能夠讓其他人深信不疑的謊言,朱索德用不了一秒就能把它們揭穿。在朱索德的逼問下,提亞格撒只能選擇說出一部分的真相。
「我以精靈布、魔物的骸骨為基礎,再借助雷戈普特的力量嘗試了死者復生的法術,成功了。」至於法術成功後的產物到了哪兒,他沒有再說下去。
朋友間的默契讓朱索德不再追問,沉默了佔據他們之間的空間。
薇奧拉的故鄉雅塔是一座坐落在寧靜湖畔的小鎮。和小鎮同名的雅塔湖湖水清澈見底,在水中、周圍生長著的植物中,各種水屬性魔物隨處可見。
這裡以用水邊植物為原料製成的手工藝聞名,居民們傳承著代代相傳的手工藝技藝,街道上到處都是販賣藤籃、刺繡和漆器的攤販和店舖。
作為崇拜水神安奈婭的小鎮,雅塔湖的旁邊有一座古老的水神殿,神職者們每天都聚集在湖邊觀察著湖水,感謝水神賜予他們平靜安穩的生活。
前往雅塔的馬車上,薇奧拉在為莎希介紹自己的家鄉︰「其實除了雅塔湖,再走遠一點,在森林裡還有一個小湖。那裡——」
——姐姐!快逃!
「——那裡……沒什麼特別的,沒有特地到那裡去的價值。」
腦中又突然浮現了模湖的記憶,薇奧拉生硬地改變了說出口的話。莎希明顯也聽出了她話裡奇怪的地方,卻只是點點頭,見她沒有再說話,便低頭看起手中的筆記本。
從一年級入學開始,莎希所使用的筆記本已經換了幾本。然而不論換了多少次,她的筆記本上始終帶著代表連結了另一本筆記本的法陣。
擁有連結法陣的筆記本雖然在魔道具中是比較便宜的存在,可是對普通學生來說並不是能夠拿來當作日常用品東西。莎希為什麼會堅持用這種在其中一本上寫了點什麼,另一本也會浮現出同樣文字的魔道具筆記本呢?
因為長期的疑惑,還有急於想要改變話題、讓腦袋從突然出現的回憶中掙脫出來,薇奧拉終於把一直想問的問題問出口:「這些筆記本是誰給你的呀?」
「提亞格撒。」莎希說出一個一點都不讓人意外的名字︰「他讓我有什麼問題就寫在筆記本裡,他有空的話就會回答。」
提亞格撒……難道沒有人覺得他對莎希的照顧太過火了嗎?假日裡假扮成和莎希同一孤兒院的助教陪她逛街買衣服,每天早上陪著她進行額外訓練……
而聽莎希的說法,他還給了莎希只有她能使用的咨詢渠道?
「這可是讓所有魔力屬性都親近她,而且還有兩種天賦屬性的巫師呀!要是我還活著,我一定會把她綁在我身邊做研究的!」達曼的話突然迴響在薇奧拉腦中。
她當時還覺得這只是達曼個人作為研究狂的瘋狂想法,現在看來,提亞格撒好像抱持著和達曼同樣的想法?
……
難怪達曼總是對提亞格撒有很多意見,這就是研究狂間的同類相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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