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班的入學生安頓好的三天後,其他班別的入學生終於也被帶到各自的宿舍大樓居住。薇奧拉第一個感覺到的變化,就是吃飯的時候餐廳不再是只有第一班的入學生和導師,會和她坐在一起吃飯的也不再只是嘉蜜格兒和澤法斯兩人。
「嘉蜜格兒小姐。」
入學生們入住宿舍大樓那天的晚上,當她們選擇好自己的餐點,進行餐前禱告後準備用餐時,餐桌旁有人突然向嘉蜜格兒打招呼。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一個頭髮深灰的男孩站在那裡,垂下他紅棕色的眼睛恭敬地向嘉蜜格兒行禮。
薇奧拉和澤法斯都對男孩毫無印象,自然把視線轉向男孩行禮的對象。而嘉蜜格兒對他人一向親近的表現雖然讓她們無法判斷兩人關係的好壞,至少是知道了男孩的名字︰「塔索!你也入學啦,進了第幾班呢?」
男孩依然低著頭︰「我的檢定結果是能使用雷屬性魔力的七級土屬性體質,入讀了第二班。」
嘉蜜格兒卻對他的動作做出受不了的表情,擺擺手讓他坐在自己旁邊︰「好啦,這裡又沒有迪奧斯先生看著,不用這麼守規矩啦!快坐下吃飯吧!」
「好的,嘉蜜格兒小姐。」男孩倒沒有堅持,順從地坐了下來。只是他坐好後一抬頭,看到坐在他對面的薇奧拉時,卻停住了所有動作。他睜大了的眼睛中只有薇奧拉的倒影,連嘉蜜格兒讓他伸手觸碰餐點投影的催促都沒有讓他移開視線。
被他看得有點不自在的薇奧拉拿起清水嗽口,笑著詢問︰「這位同學怎麼稱呼呢?」
男孩眨眨眼,像是被突然從夢中拉回現實世界一樣慌亂了一下,才紅著臉小聲地回答︰「我是塔索‧杜祖赫……叫我塔索就好……」
「杜祖赫同學。」然而薇奧拉並不和嘉蜜格兒一樣容易親近,她堅持使用生疏的稱呼。無視了杜祖赫明顯失落的表情,她用眼神示意對方看向桌上的餐點投影︰「你不點餐嗎?」
剛才被嘉蜜格兒叫了許多次都沒有反應的杜祖赫終於伸手觸碰自己想要的餐點,禱告後快速吃喝起來。他身旁的嘉蜜格兒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和重新用餐的薇奧拉,臉上掛起有點的興奮笑容。
唯一沒有被杜祖赫的加入影響的,就是從頭到尾都在專心進食的澤法斯。
當學生們吃到一半時,餐廳裡的燈光突然暗下來,幾盞聚光燈照亮餐廳前方的平台。九位身披黑袍的長者站在台上,最先開口說話的,就是站在九人中央的老婦人——管理帕普吉大樓的導師,也是眾長老之首的庫姆布老師︰「一眾未來的偉大巫師們,歡迎入讀普索索克魔法學院!我——普索索克魔法學院的大長老烏達茵‧庫姆布,要在這裡和你們說幾句話。」
老婦人接下來勉勵的話被風魔法傳遍了整間餐廳,本來正在進食的孩子們都停下來,專心地聆聽庫姆布老師的話。
「咔嚓」
極輕的聲音從薇奧拉身邊傳來,她無奈地看過去,果然,這幾天來給她無數驚喜的澤法斯正咀嚼著口中的食物。見她看過來,臉頰鼓起的女孩還給了她一個「你看什麼」的眼神。
不想和她起爭執的薇奧拉笑笑不說話,轉回去繼續聽庫姆布老師的講話。老婦人正說到學生在學院裡應有的衣著,示意身後的舊生協助。
每棟宿舍大樓的宿舍長都從眾長老身後走出,舉起魔杖派發校服。一時間,旋風、藤蔓、土龍……各種法術帶着裝了校服的布袋送到它主人的手上。至於沒有合適法術的宿舍長,則是紛紛召喚出使魔。
能夠使用召喚法術的威瑞什本應是前者,他卻不知為何召喚出他的使魔。一根白骨從他身後長出,逐漸生出四肢和頭顱,攀附在他左臂和肩膀上。
那蜥蜴模樣白骨背上擁有一對蝠翼,翼骨間的薄膜破破爛爛的,讓人懷疑它能不能依靠自己的翅膀飛上天空。骨龍很快就打破了眾人的懷疑,拍動著翅膀飛起,鞭子一樣的尾巴旁邊更長出了更加細長的尾巴,一件件卷起威瑞什腳下的布袋,在餐廳裡盤旋一圈的同時把它們送出。
見校服都送出去了,庫姆布老師又提醒學生們明早在年級教室集合,就領著長老們離開餐廳。
至於學生們,他們不約而同地加快了進食的速度,想要盡快回到自己的房間試穿剛得到的校服。
為成長中的孩子製作的衣服有偏大,幸好校服外還會披著搭配的長袍,學生並不會因為過於寬大的剪裁而顯得臃腫。
為了紀念分別為土屬性和風屬性巫師的普索索克夫婦,學院校服的長袍以深棕作底色,上面用青黃色的線繡上代表風暴的花紋。長袍左邊袖子的空白位置會在學生得到魔杖後,被繡上代表他們的圖案。
薇奧拉在房間裡那面全身鏡前轉了幾圈,觀察起鏡子裡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女孩。鏡中的女孩笑容溫和,天生微微下垂的眼角讓她總是給人溫柔的感覺。她的面色紅潤,完全沒有幾年後因戰爭染上的憔悴。
她並不是愛美的人,可是在看到眼前那即使五官還未長開,卻也擁有成年人無法表現出的靈動可愛的女孩後,她的心情還是變好了許多。
試穿好校服以後,薇奧拉把它整齊掛好放進衣櫃。她從家裡帶來的衣服不算多,即使加上剛得到的校服和運動服,衣櫃內放了衣服的空間也只佔整體的小半。
可能是時隔多年再次看到自己穿著校服的年輕樣子,薇奧拉難得心情很好地哼起歌。放好衣服,她坐在床上,視線不可避免地落在房間另一邊的衣櫃上——那裡佔用了的空間和她相比還要少很多,只有幾件充滿修補痕跡的衣服,今天發放的校服和運動服,還有一件明顯昂貴很多、在那堆衣服裡顯得十分突兀的淺綠色連身裙。
還沒來得及想什麼,那邊的衣櫃門就被從浴室出來的女孩大力關上。穿著運動服的綠髮女孩朝薇奧拉怒目而視,哼了一聲向房門走去。
不知是光線問題還是頭髮終於得到護理,薇奧拉總覺得澤法斯現在的髮色比第一次見面時淺了一點,從和薇奧拉眼睛顏色相似的墨綠色,變成接近雨後草地的翠綠。
至於提醒澤法斯現在快到宿舍鎖門時間這種事,薇奧拉並沒有打算去做。一來和澤法斯只是室友關係的她不會因為室友夜不歸宿而受到處罰;二來這幾天來澤法斯都是在宿舍快要關門時離開房間,直到早餐時才在餐廳裡出現。既然這些時間裡澤法斯都沒有惹什麼禍,那她就更沒有必要去多管閒事了吧?
不過才來到學院幾天的時間,她能到哪裡去呢?
這樣的疑問在薇奧拉腦海中一閃而過,就被她放到一邊。
雖然幾天前被澤法斯心口不一的可愛表現觸動到內心柔軟的地方,那種觸動卻遠遠不足以讓薇奧拉為對方著想還是什麼的。
而且比起浪費精神在澤法斯身上,她倒不如想一想該在寄回家的信上寫什麼。
入住宿舍的那天,薇奧拉就看到行李裡那些寫信用的工具,也想起自己因為戰爭而許久沒有聯絡過的家人。不知是不是因為分開的時間太長,薇奧拉腦中和他們相關的記憶已經變得模糊,她就只記得家的位置在雅塔的郊外,家裡住著經營商會的父親、擔任父親秘書的母親,還有比她大兩歲的哥哥。除此之外,家是什麼樣子,家人的性格如何,她居然一點印象都沒有。
耽誤了三天,她終於打起精神來向家人匯報自己的狀況。
說是匯報,其實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不過是告訴家人她已經平安入讀學院,又極幸運地進入了第一班而已。
也不知道家人會給她什麼回信呢?雖然忘記了他們到底是怎麼樣的人,薇奧拉對家人這個概念卻有著強得奇怪的執著。
寫完信,她拿起托盤上的小勺子,從裝著青黃色粉末的小瓶子中取出一點灑進在蠟燭上融化了的封蠟裡。用玻璃棒把封蠟攪拌均勻後倒在信封上,壓上刻了法陣的印章,等它凝固後再在信封上噴上混合了魔力的水。
用特殊材料製造的信封不但沒有被噴濕,信封上更是浮現出一個半透明的淺綠色妖精。四肢異常修長的風妖精向薇奧拉和澤法斯鞠了一躬,抱起有三個它那麼大的信飛到空中,從打開的窗戶中離開。
收到魔力水作為酬勞的風妖精會在妖精郵政局的註冊法陣裡找到和封蠟上相同的法陣,再把信放到薇奧拉家那個刻了相同法陣的信箱裡。
至於回信……恐怕要等到每星期寄件一次的學院郵政服務了吧?
第二天的早上,幾百名普索索克魔法學院的入學生不分班別,全都聚集在年級教室裡。站在講台後的,是一個橙粉色長髮的男人,髮色的溫和被他淺灰色眼睛中的冷意冷凍,連帶著趴在他肩上和冰雕一樣的蠍子也顯得嚇人。他身上紫色的教師袍說明了這個冷漠的男人擁有管理一門科目的能力。
「今天要契約魔杖芯,所有人把面前的紙撕成兩半。」
只讓學生們稱呼自己為吉特克老師的導師只簡單說了學生們今天的任務,就先撕開畫了法陣的紙,消失在學生面前。
整個過程中,他完全沒有說一句沒有必要的話。
幸好魔杖芯相關的知識屬於其礎知識的範疇,只要在初等學院學習過,即使是平民也大概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至於連初等學院都沒有上過的……那少數的人看到身邊同學都沒有問什麼,自然也沒有提問的勇氣了。
撕開法陣紙前,薇奧拉悄悄瞥了身邊的澤法斯一眼。應該屬於沒有接受基本教育的一員的女孩卻沒有露出困惑之類的表情,只是狠狠盯了薇奧拉一眼表示自己發現她在偷看後,就乾脆地撕開手上的紙。
難道現在的孤兒院也開始教授巫師知識了嗎?還是她只是很好地掩飾了自己對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一無所知的事實呢?
想著這些東西,薇奧拉手上動作沒有停下,用力撕開法陣紙。紙上的法陣被破壞後,其中傳出的空間力量將拿著紙的薇奧拉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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