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潔身從不曾後悔,即使他攬下了天大的責任。對他來說,後悔依然不會是他的人生選項,有什麼好後悔的呢?暴君嗎?真是難以相信?不過我對精靈沒有研究,反正維持現狀,相安無事就好了吧。其它的就任其自然吧。
當黎潔身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散步到了海邊,來到這個總是能讓他平靜下來的地方。
此時安安被一條湛藍柴犬追著來到此處,向黎潔身喊道:「黎潔身,救命,你師兄要死啦!」
黎潔身轉身,正巧安安從他身邊跑過,帶起一陣微風摻雜著他身上清冽木頭香拂過鼻子。黎潔身的目光追著安安,似乎有些不解安安臉上的安心笑容。
為何有人能夠對我這種人全心全意地信任呢……
他知道安安對他的信任,卻不知道自己是否配得上。黎潔身心不在焉,眼角餘光瞥見那隻柴犬,順手一撈,沒想到才一碰到牠,牠竟化作一隻蝴蝶。
安安見到危機解除,停下腳步,讚嘆地說:「這隻好漂亮的蝴蝶就是你初遇拖泥那日,被我嚇跑的那隻!」
黎潔身任由藍蝶停在手背上,抬頭望向安安,笑說:「你嚇跑了蝴蝶,『是多麼得意的事,好拿來說嘴!』」
安安撇撇嘴,「我就是故意嚇走牠的怎麼啦?我還拿了藍色蚯蚓跟你賠罪呢!」
「這是巫靈聖蝶——你知道為什麼巫靈聖蝶可以千變萬化無常形嗎?」黎潔身故弄玄虛。
安安咕噥道:「我又不需要知道這些無聊的冷知識。我又不是你這種書呆子。」
黎潔身翻了個白眼,「因為牠代表恐懼和詛咒。像你抓到蚯蚓,表示你怕蚯蚓……」
安安兩眼放光,立刻打斷他,「真的嗎,真的嗎?你會怕蝴蝶?」
「不不不,蝴蝶是牠的本體。」黎潔身得意地昂起頭,「這恰恰說明了我天不怕地不怕。」
安安瞬間神色了然,眼裡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絲憐憫,「那就祝你的藍蝶別剛好是詛咒的意涵吧……我跟你講個抓到藍蝶的故事吧。」
安安跟他講了一長串故事,大意是海的戰士抓到了藍蝶,後來他嘩啦啦地喜歡上了太陽王子,但太陽王子只喜歡花之女王,總之是一段虐心三角戀。
安安怕黎潔身抓不到重點,於是隨口杜撰了句台詞,「海的戰士說,我以為我抓住了整個天空,事實卻是牠只願在花邊打轉。」
「那還好師弟幫我把蝴蝶嚇跑了,但今天牠怎麼是隻狗?」黎潔身笑著說,似乎一點也不在意安安的危言聳聽。
「我怕狗啊。你小時候不也怕得要死,現在怎麼不怕了?」看著黎潔身一副大無畏的樣子,安安忽然決定要逗弄他,打趣道:「你什麼時候不怕的?說好的共患難,黎潔身,你背叛哦?」
沒想到黎潔身居然不接茬,只一直注視自己。安安臉色緋紅,撇過頭看風景去了。
夕陽將海岸染成一片金紅,安安伸了個懶腰。「黎潔身,我累了,陪我走回家。你那什麼表情?反正順路嘛!」
黎潔身無可奈何地笑了出來:「走吧走吧,哪次不同意?」
於是黎潔身帶著安安回家了。
他們的相處,一直是如此地毫無防備,如此地全然信任。1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dZu1ptaXP
安安有時候也會思索名字的意義,當然,是閒得發慌的時候。
安安有時候覺得黎潔身和江拖泥也是人如其名,黎潔身就像清漣而江拖泥就像淤泥。一聽就覺得真是糟蹋了。
般配嗎?在蓮花池子裡面倒是很般配,都影響不到蓮的高潔。
安安覺得自己就像其中的蓮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可惜自己的名字沒有蓮花相關的字。
蓮花那麼多的別名,自己居然一個字都不占!他想了想,這樣也好,反正不用夾擊在兩者之間。高潔是什麼?君子是什麼?能果腹嗎?
安安又想,但淤泥不正是因為水而如此嗎?乾燥的大地,沒有人會指它為泥。
濁水放得久了,就像混沌初開,清氣上升而濁氣下降,是泥巴成就了湖水的清澈。
清氣本無陰,濁氣本無陽,安安想起了不知在何處見過的句子,滿盤濁氣令人苦,一局清枯也苦人。他想,果然還是當一支左右逢源的蓮花好一點。
安安對誰都一樣調皮、愛玩,又很受不住寂寞。如果黎潔身和何仁卿都不在家,他就會去找江拖泥玩,雖然江拖泥一直覺得安安很煩。
安安喜歡搗鼓新玩意兒,再到處分享他的作品。
比如某天安安興奮地拎著一個大盒子,跑到江拖泥的房子前。他敲了敲門,沒有等回應就推開了門,大聲地喊道:「江拖泥,你看我今天做的新發明!」
安安本來就可以自由進出他的家,因為江拖泥很喜歡聽人說他和黎潔身是天作之合,所以即使覺得這個大舅子腦子不靈光,他還是允許他自由進出。
又來了!他的家長又不在家了,拜託誰快點來把這小孩拎回去吧!江拖泥聽到安安的聲音,不由得皺了皺眉。
他坐著旋轉椅轉過身,看著全身上下烏漆抹黑的安安和他手中一堆的零件和線路,無奈地問:「安安,你確定你不是在浪費材料?這些東西能用嗎?」
安安自信一笑,「我也算半個天才吧,只要看一眼就能懂。你別不信,你看,這是遙控器,可以控制這個機器人。」
他掏出一個十分粗糙的機器人,是用鐵皮和螺絲拼湊起來的。
江拖泥裝作饒有興趣的樣子走過來看機器人,「哦,真的嗎?那你讓它動一動吧。」
「你看好了。」安安得意地按下遙控器按鈕。
機器人發出嘟嘟聲,然後突然爆炸。裡面深色的物質噴出,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弧線,像受詛咒的彩虹,也像神話裡美杜莎的頭髮。
「啊!」安安驚慌地跳開,「對不起!江拖泥,我不是故意要炸你家的!」
「你到底在做什麼啊?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有多危險?」江拖泥被炸得一臉黑灰,怒極反笑,「你可真是個只有巨人身軀的嬰兒!」
「江拖泥,你不要這麼說嘛,」安安嘟著嘴,「你不覺得這很有趣嗎?感覺可以做成整人玩具,哇,一定會很好玩!」
好玩?好玩你個頭啊!江拖泥氣得嘴唇顫抖,但還是扯出了一抹商業微笑,「我和你周遭的人都會擔心你,以後不要再這樣做了,答應我,好嗎?」
安安開朗地笑起,「別擔心啦,我很堅強的,不會那麼容易受傷。而且,你不是說我是有巨人身軀的嬰兒嗎?那不就是說我防禦力很高嗎?」
江拖泥無語地看著安安,「你……你這個……哼!」江拖泥轉過身去不理他了。
雖然江拖泥總是讓他這樣熱臉貼冷屁股,但安安還是很喜歡他,他只要能夠好好活著就知足、就謝天謝地了。1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GDMDnhiL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