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在”奧州合戰”進行著數小時遠征的刀劍男子們,以一期一振作為隊長來引導其餘五位同伴前行;大和守安定、小狐丸、今劍、岩融、石切丸。
原先需要耗上長達一天以上的尋物資計畫,卻在中途被強行送回。
歸回的地方不是平時的本丸,而是被迅速送達第一部隊的所在地-厚檻山之中。
這突如其來的變動,也讓”遠征”隊伍瞬間成為”出陣”部隊,臨時來到厚檻山進行支援。
這對一期一振等六位刀劍男士來說,都算是首次以六人小組的部隊來執行”出陣任務”。
「這還是我第一次以”六人部隊”的形式出陣呢!上次記得還是兩人同行、和岩融倆組成隊伍!」情緒高漲的今劍無法掩蓋期待已久的心情,走起路來都有風,正欣喜若狂的朝著好搭檔勾肩搭背。
與其說今劍搭肩,倒不如說整個人已經攀懸在寬廣厚實的岩融身上。
受到嬌小孩子的拉攏攀爬,讓習慣被這樣左拉又扯的岩融,步調完全不受半點影響。
琥珀色的短髮隨風飄逸,聽聞耳邊的話,也讓岩融興高采烈著: 「哈哈哈! 一出陣就是要去營救夥伴,感覺真不錯!這麼說來也好一段時間沒有出陣了!自從開始有六人部隊產生後就沒有。」岩融也無法壓抑住這樣高漲而上的情緒,整個人豪情逸致的灑脫,完全與沉重的隊長成為了極大對比。
石切丸平淡地回應兩位的話,同時也對他們的話有所認同,「自從主人能傳送六人小組後,為了趕緊培訓出高效能的隊伍,多半以第一部隊和第二部隊輪流派遣,好增加經驗,才會沒有我們單獨出陣的機會。」
所說的是以山姥切國廣及和泉守兼定為首的兩個部隊,成為了審神者優先派遣出振的隊伍。
一期一振對於自家隊員能如此有活力感到慶幸,但這次身為隊長的他是在場刀劍男士中,唯一知詳細節情形的人;他實際與主人聯絡下,得知此次援助情況並非想像的輕鬆,更不是能鬆懈下來的時候,趕緊做出了提醒,好讓所有人能進入狀況,「你們能這麼從容不迫、保持最佳狀況當然是好事,但我既然身為隊長,那也要把話說在前頭……。」
嚴肅的起頭也讓原先打鬧一團、嬉鬧一時的隊員稍稍靜下心神,仔細聆聽著一期一振所要說的話:「這次之所以臨時調度,傳送在遠征的我們出陣,一部份是為了減少主人在靈力上的消耗,另一部分也說明著,第一部隊在任務期間碰上了平地風波,是遇上多麼岌岌可危的危機才需要增援的……這些不用我強調,你們也該理解狀況背後的險峻。」
身為本丸主力的第一部隊所碰上的危機,可想而知是遇上實力不容小覷的時間溯行軍。
一期一振繼續道:「照主人的簡述,歷史修正主義者強大又變通行事,這次所派遣的時間溯行軍中,意外多了懂得運用策略來迎戰的強敵,這個強敵善用各種”欺敵戰術”把身為隊長的山姥切國廣耍得團團轉,也讓第一部隊的原計畫被迫中止。」
轉述著審神者的話,也讓接收到這些信息的所有人面色大變,氣氛瞬間化為凝重。
為了化解此時有些緊促的情緒,作為中間者的大和守安定也將話說的圓滑許多:「好在主人這段時間都讓我們以這個陣行進行遠征,彼此的行事作為也都有一定的了解,雖然是暫定第三部隊,但不就代表信任我們才派我們助陣? 聽起來就很振奮人心不是嗎!」
大和守安定這番話說得極好,不愧是足以堪稱這群人之中的副隊長一職,此話也馬上讓僵化一時的氣氛給炒熱起來,今劍和岩融又回歸原有的逍遙自在。
「所以,我們現在是要在山中尋找第一部隊的六名夥伴囉? 」今劍再次啟口問起,想更加了解這次的任務內容。
找到六位同伴就能撤退?還是要抵擋所有敵人、殲滅時間溯朔行軍才能回去本丸?這些都得看一期一振的回答。
一期一振在此答道:「尋找第一部隊最為要緊,找到他們、一同抵擋敵軍攻勢,至於要抵擋到什麼地步,視情況主人會再通知。」
這也得看敵軍闖進這個歷史時空,究竟有何目的,才能判斷接下來的計畫。
「他們處境很艱困? 」問出這句話的岩融,神色比起稍早來的穩重許多,看得出更為認真看待這件事。
「危險到……現在僅靠著”五位”夥伴在防禦抵擋、勉強撐下。」吐出實話在此,遭來所有人聽聞一震。
「五位? 」小狐丸聽出了一期一振話中的端倪,眉頭皺起示意要人再明說些。
這也是讓隊長愁眉不展,有些灰心喪氣,這也是他在接收到消息時,最不願相信之事。
「三日月先生受了重傷失去了戰力,能撐到什麼時候……我們此刻的一分一秒都在和時間賽跑,你們明白嗎? 」
在場就有四位與三日月宗近堪稱為”兄弟”的夥伴,在聽聞其說,除了不敢置信外,這也成了凝聚所有人的關鍵,不得不迅速救人要緊。
他們憑著各自的偵查本事來觀察山中動向,靠著敏銳的直覺及相互間的信任下,這暫時的第三部隊也以流星趕月般的速度,找到了第一部隊的所在地。
也在一期一振等人出奇不易的出現下,成為援軍的他們,也讓交戰中的雙方都陷入僵持狀態。
一邊是本丸的十二名刀劍男士與狐之助,另一邊是二十把時間溯行軍。
所看到的場面根本就是四面楚歌的險峻,他們沒有選擇在此臨陣脫逃,敵軍想做什麼?照慣例就是要改變歷史吧!
既然如此那刀劍男士就無法輕易撤退。
「喂喂!這根本犯規了吧! 」岩融下意識地喊出聲來。
眼前的同伴們全都只能以防守為主,無法做到盡情揮刀進攻。
原因自然是因為要瞻前顧後這倒臥在血泊中的三日月宗近,這樣的一片狼藉要不是親眼見證,根本不敢想像是發生在第一部隊身上。
「三日月閣下! 」沒有等到隊長下達指令,小狐丸早已慌亂到無法控制,人就這樣衝向毫無意識的三日月身邊,在其旁喚著他的名:「快睜開眼睛啊!三日月! 」
不知道三日月宗近為何會傷得如此嚴重,原先那尊貴高尚的俊俏臉龐上已蒼白失色,有幾道已乾涸的血絲劃傷破了姣好容貌,目光向下移至那破損一半的壽衣上,除了刀痕累累及塵土沾染外,還佈滿著大量鮮紅色的血跡,濕潤的衣著上可見黑紅色的液體滲出,要是再不處理,人類的軀殼將會失血過多而承受不住,很可能造成附著於上頭的刀靈魂飛魄散。
身為三日月宗近的同刀派兄弟,又是平時相伴身旁、喝茶談天的對象,憶起昔日美好的朝夕相處,以及此刻的對照,這些都頓時讓小狐丸無法接受: 「是誰能把您傷成這樣?到底為什麼……。」雙手懷抱著毫無半點知覺的沉重身子,即使是這番驚動也喚不起懷中人的意識,模糊的視線中閃過三日月右手上緊握的真身,在三日月宗近本體太刀上,竟出現了數條細紋崩裂。
看來,這人體已承受了大量的重擊,靈魂究竟還在不在裏頭,都還是未知數。
現在即使想趕快帶三日月宗近回本丸急救,事情卻不這麼順利樂觀。
審神者就是偵查不到準確位置,才會將他們送達山底,讓第三部隊自行深入調查,眼看之所以會這樣,也是因為這裡被強行設下了結界,裏頭人出不去,外頭人查不來。
關心這副空殼般的身體,時間卻絲毫不等人,如同湍急的洪水流下,所要面臨的場面還是必須先做個終結。
山姥切國廣在注意到夥伴們火速前來後,心底深處的某份沉重大石也緩緩放下一些,他擬定方針,沉穩地對著在場的同伴下達接下來的指令:「骨喰作為掩護顧好三日月,隨時可能會有朝你們襲來落網之魚,可別大意了。」
「恩……。」也身受中傷的骨喰,目前是最適合安定這個職務,不須主動衝向敵人,只需抵擋夥伴遺漏掉的時間溯行軍。
「至於你們……。」山姥切甩著頭朝向才剛到來的第三部隊的方向,深思了一下腦中的計畫,同時指著大典太說: 「敵軍的二十把太刀、協差就交由你們六位和大典太解決。」
由七把本完刀來迎戰二十把時間溯行軍的指令並非有誤,然而,也沒有容許抗議或拒絕的理由,身為增援的刀劍男士們來說,都必須聽從本次第一部隊隊長的命令。
「是! 」一期一振作為第三部隊長,替部隊所有人應了聲。
大典太則是拉長咧嘴懷著惡意笑容,沒做半點回應,只是瞪大著那雙妖豔般的火紅雙瞳,一副迫不及待地打算大開殺戒。
這也讓山姥切國廣在此向所有人提醒著: 「別小看這些時間溯行軍,別反被扼殺掉了。」
明顯就是在告訴大典太,別被殺戮的慾望蒙蔽雙眼,他們之所以會面臨這樣慘不忍睹的弱勢,可不完全是失誤及命令下的錯誤所造成。
這次所對付的敵人……思考模式不再只是從前那般單細胞生物。
懂得靠失敗來記取教訓,全在這次戰鬥中顯現出差距。
至於其他突然被指派任務的第三部隊成員,對於被覆命要斬殺掉數量眾多的敵軍這點感到震攝萬分: 「二十對七?這樣是一個人最少得負責二隻……還要保護三日月。」
今劍右食指甩弄著垂下頰邊的髮絲,左手靈活的忙著在數數,這龐大的落差讓他有些不解,那剩下沒指派到的夥伴是要做什麼?
以今劍這瘦小身型的短刀,實在令他難以想像自己能迅速帶給敵人致命一擊,何況要負責的範圍有些廣泛,又要與其餘六位夥伴相互配合,這可讓他有些頭疼。
岩融看出今劍的心思,伸手戳揉了下今劍的頭頂髮絲,信心十足地說著這些令人安心的話語: 「放心吧!你不行還有我在啊!我就看我一刀殲滅掉全部吧!哈哈哈! 」
岩融如此小看敵方的態度全涵蓋在這語氣中,這段話仿佛成了引爆點,聽進了敵人耳中,踩中了敵軍的底線。
這樣挑釁意味十足的話馬上遭來山姥切國廣的怒瞪,看來第三部隊成員還沒搞清楚狀況,正打算說些什麼時,還來不及先訓斥自己人,眾多時間溯行軍皆在此時發出無法理解的狂言聲響,撕裂喉嚨、震攝耳邊。
「啊嗚拉! 」
聽在耳中就只像雜訊般的鬼吼鬼叫,時間溯行軍的話語如同胡言亂語,但能肯定這是他們另一種特殊語言。
為了防止任何談話導致情報外洩,這樣如同”暗號”般的叫吼聲也只喊了數聲便停止。
原因是在於此聲傳出的同時,遏止住那些蠢蠢欲動的時間溯行軍:「增援是嗎?看來我們被小瞧了呢!」
聲音來自何方?
刀劍男士們聽懂這段話,卻出自於本丸所有人之外,不是在場的二十位時間溯行軍,而是第二十一位敵軍。
在聽見這段能明白其寓意的話語後也讓所以人四處張望,左右不斷尋找著這柔美聲線的來自於誰,也留意到那聲線來自高處樹上。
「啊嗚拉阿! 」唯有一把身為太刀的時間溯行軍帶頭回應著。
沒過多時,那段細柔的美聲再度傳出:「就只是虛張聲勢罷了!」
像是刻意說給山姥切等眾多刀劍男士聽的,藉此完全吸引住刀劍男士們的目光。
唯有這位”敵軍”說著他們能理解的語言,不注意到才奇怪。
「這是怎麼一回事? 」大和守安定抬頭一望,確認聲音及黑色身影來自於遠處樹梢上,上頭正站著一位從高處觀望整個場面的人影。
那附著於身的黑色披風遮蓋過額邊,稍稍掩蓋了其樣貌,透過衣物布下的曲折看出優美的身形,卻無法完全掩蓋住顯眼的容貌及從縫隙垂下的髮絲,露出的這幾條長過腰部的銀髮垂掛在臉龐,與黑帽成了極大對比。
從頭到尾仔細一瞧,也讓大和守安定下意識產生了錯覺,還沒辦法完全理清頭緒,身體不自覺發出顫抖。
“這是個令人怯步的影子。”暫定第三部隊的所有人在心中一致冒出此想。
這樣混亂的思緒還未得出答案,就先被山姥切國廣狠狠打斷: 「拋開你們現在所想的匪夷所思。」
別被影響心神,別因此手下留情,這富含其中的話,還無法馬上讓剛到場的夥伴接受。
石切丸也無法毫無過問,只聽從指令,做出了如同駁回般的話語,「可是……。」
沒等石切丸說完,山姥切國廣則撇向身後倒臥在地的三日月宗近道言著:「時間是不會等人的!認清現狀做好”我”所下達的指令就對了! 別被無聊的”遲疑心”絆住自己,你們現在對敵人仁慈,正是對自己殘忍的局面。」
言下之意正說明著,要所有人別像身後重傷不醒的同伴一樣,對敵人心軟。
「隊長大人的意思是說,傷及三日月的罪魁禍首……就是他? 」小狐丸無法掩飾住自己的殺氣,正不斷沸騰出來,殺紅著眼想要從山姥切國廣口中確認這件事情。
「是他傷的,沒錯。」毫無猶豫指出這個事實,抬起下顎,朝著敵人隊長的方向冷冷說下:「他即使是大太刀,卻靈活得不像話,刀鋒俐落到一刀足以殺死我們整個部隊。」
山姥切國廣之所以這麼謹慎的原因也水落石出,看來這次的對手並不一般。
接下來是山姥切國廣最後的指令,他對著源氏兄弟說著:「你們倆和我聯手對抗”他”,其餘等人按照我剛才所說的,不可擅自行動!」
除了他們三個以這把”敵軍大太刀”為目標外,其餘皆必須按原計畫行事,這也讓本打算擅自替三日月還以顏色的小狐丸,無法抑制住這份受壓抑的心情,大聲地朝著山姥切做出反駁:「就由我來了斷他吧! 」
刀劍反照出小狐丸此刻怒火中燒的模樣,這衝動會遭來什麼樣的後果,經驗十足的山姥切國廣根本不會允許: 「停下,這可不是剛上陣的一人有辦法迎擊的對手,三日月都敵不過的敵人,你有辦法保證自己能毫髮無傷嗎? 」
這話衝進所有人心中,究竟是敵不過?還是下不了手?
這些當時不在場的他們並不知道,三日月宗近和這把大太刀交手的過程。
「……。」小狐丸不語,自認是無法輕易戰勝,但卻也不打算收手,心傾向著要自己動手才行。
這樣談不攏的內鬨可是現在該出現的紛爭,山姥切國廣雖是無心之說,話卻直白的點醒著聽者: 「想出去送死? 我這隊長的話你究竟聽進去幾分?」
要處理的問題有太多,和這群還未真正合作過的同伴並肩作戰,看來還需要面臨一段磨合期才行。
一期一振也介入緩夾著,朝急躁的小狐丸勸說著:「就按照山姥切隊長的意思去做,聽懂了嗎? 」
「……。」小狐丸握緊雙拳,頭就這樣垂著,被瀏海覆蓋其面容,臉上是多少不甘心,同時被兩位隊長阻止而不得不聽從,可見情況並不容許這般胡來。
至於身為敵軍的大太刀正在觀看著好戲,直到本丸內部談攏結束,才在這時傳出彈指一響的清脆聲音,如同暗號般代表著”開始”的象徵,所有時間溯行軍聽從指令,沒再遲遲等候於一旁,都伴隨著這聲響徹雲霄的悅耳聲音而有所行動:「斬吧!各位!」
話中夾雜著冷嘲熱諷的笑聲,指令一出,人就衝向先鋒,沒有一絲打算放水而迅速揮下的大太刀,就這樣擦過山姥切國廣毫無防備的脖子,就差那幾釐米之下滑過銳利刀鋒,他向後仰身防護,由此可見山姥切成了敵軍陣營的目標。
各自開始實行稍早的作戰,山姥切立馬道出此言: 「髭切!膝丸!別被對方氣勢壓過了!」至於其餘夥伴,他在這時刻也管不著,要戰勝眼前這把大太刀,不放手一搏可無法平穩度過,「該做什麼你們應該清楚吧! 」
先站穩原被打亂而有所不穩的腳步,重整陣行的源氏兄弟們,也同時答話: 「可別小看我們平時反覆訓練有成的功夫啊!」
第一部隊的戰鬥經驗可不容小覷,他們深信著長時間下來磨練出來的默契,足以顛覆這場戰火的勢力,反扳倒士氣逐漸大增的敵軍。
兄弟兩人身體一轉,以反方向的迴旋颳起一陣塵風,快速的刀身形成兩道殘影,各自劃出半圈,同時將本體劈向、並包夾住大太刀,咄咄逼人的氣勢,將敵人逼向退無可退的巨大神木,能留意到大太刀在此時有些分神,向左後方一看,貌似這才意識到自己被包夾。
即使無可退去,也無法側身閃躲,大太刀依舊臨危不亂,他見機行事,既然受限於無法左右逃竄,路不轉、人轉即可,他輕巧地將腳背踩上神木,藉由樹木中微小的凹陷作為腳步的著力點,向上一跳拉開了兩把刀揮之而來的距離,膝丸臨時改變落刀方向,卻只是擦過了對方衣頸處,反倒是髭切早已預測到對方可能的行動,早在膝丸前更快將刀改道而行,在大太刀的臉上畫上了長長一條血肉刀痕,作為對山姥切國廣的掩護。
讓山姥切隊長有機會在此刻朝對方首級砍下。
持著大太刀的青年側頭一撇,躲開力道十足的斷首攻擊,閃過了這致命一擊,他輕聲冷笑,不忘言語諷刺著: 「呵!該佩服你這信任同伴的隊長啊!要不是對象是我,可就被劈成兩半了不成。」瞬間躲過了山姥切國廣的突襲,人就這樣向上跳去。
這也讓山姥切冷言一句:「正打算如此,走著瞧吧! 」
雖然是在稱讚本丸的合作無間,但沒拿下”他”也代表另一種反諷。與這群人交戰,開啟了這個人少言的金口,他可是在和三日月宗近對戰時,話少的可憐。
彈跳到一定高度時,謎月那柔軟的筋骨向後一仰,整個人翻過神樹粗獷的臂幹,化險為夷。一派輕鬆地躲過三人的刀下,還有時間去觀察山姥切他們的一舉一動,迎刃有餘地並不像是真的受到威脅。
山姥切國廣緊跟著大太刀不放,正打算再次揮下自身打刀,看的出主動意識相當強烈,讓敵人冷不防的未能進攻、只知退步,卻也無閃退意思,直至兩人身體接近不到半尺時,嘴角倏然翹起,輕聲細語地一道優美聲線在山姥切的耳畔響起: 「是嗎?那可別再失手讓我見笑了……你這把仿刀!」
回應著山姥切上一句信誓旦旦的話語,同時也預估著這句話能成為反敗為勝的關鍵,即使大太刀毫無閃躲,卻並未遭受到任何傷害。
「嗚……。」
反倒是山姥切國廣的刀失了手,很明顯並沒有如預計的斬下敵方腦袋,如同箭於標靶外一樣,打刀就這樣刺進正後方的樹木上,人就這樣恍神一時未有動靜。
所刺下去的只有大太刀的衣物,這蓋於頭頂的披肩帽緣,就被狠狠的給刺穿破損,就連謎月左側長至腰部的銀髮,也無倖免被刺斷了一大戳,藏青色的髮尾就這樣隨風飄落於地。
髭切和膝丸也注意到山姥切的不對勁,但方才那聲線細微到唯有距離近的人才聽的到,兩人眼神示意著,達成共識下的兄弟相互點著頭,只能見機行事,分別朝著大太刀直劈下去。
眼看山姥切國廣的刀正插住敵人的衣物,可說是一種延誤行動的方式,膝丸藉此判斷朝左側迎敵。
卻意外被大太刀看破了行蹤,謎月對這衣物毫無留念,動了動筋骨並側身便順利脫下這累贅的披肩,脫下庇佑於身的外物時,還不忘一腳重踩、踢向了山姥切國廣,好作為自己的擋箭牌,將其推向眼前兩兄弟身上,然後,轉個後空翻就逃過了前一刻貌似危機的處境。
謎月身著薄如蟬翼的深藍色半和服,手持著長達一百二十九公分之大太刀,也看他毫不費力。去除原先掩蓋於身的黑色披肩後,也讓整個人顯得更為輕巧一般。上身是灰色著物配合深藍腰帶,寬大的衣襬下圍至膝下,褲管的皺褶上如同女性裙襬般的模樣,只是確實做成了褲子。
外頭還加了件全黑的羽織外套,可蓋過臀部下,外套的側邊有著雲霧遮蓋彎月的圖案,搭配在黑底色上更顯突兀。
寬鬆如蝙蝠袖口的長度僅到手肘處,這都讓他動起身時輕如羽毛般乾淨俐落、靜如止水。
不費吹灰之力,毫無半點喘息地平穩落於草地上,手中持有的大太刀就被他這般輕鬆地單手持著,一臉備感失望,發出嘆息聲: 「唉!提醒別失手的……還特地留了機會給你。」
「你……。」山姥切國廣還處在前一刻、被稱作是仿製品的驚慌中無法釋懷。
「既然真的只是名副其實的仿刀啊! 」這次他沒有降低聲亮,將刺耳的話大聲複誦出來。
這也讓源氏兄弟的弟弟-膝丸為此動怒著: 「小子,可別下定論的太早啊!我絕對會讓你”後悔”說出這句話。」
而髭切也很爭氣的在這時正確喊出自己弟弟的名字,「是我們才對喔!膝丸。」笑裡藏刀的下句,轉向敵軍說出這般威嚇: 「我會逼你收回剛才的話的。」
在別人傷口上撒鹽的這種話,即使山姥切國廣未做出任何反應回嘴,他們這群夥伴也會替他出聲,無論有意還是無意,都已遭惹了本丸所有人。
反之,低垂下頭沒有和任何人對視的青年大太刀,那俊美的白皙臉龐上不動聲色,沒像之前帶有半點笑意,看不穿他此刻又聽進去多少、悔意多少?只見他伸出正空閒的左手,抓了空無一物的空氣,那明顯是因為摸了個空才表現出的動作神情,仔細用著朦朧的藏青色瞳子一瞧,原先長至腰的左側長髮在此時徹底短了一戳。
唯獨左右兩戳特長的銀秀髮絲,如今只剩右邊這戳。這讓謎月深深的嘆了口息,無奈地搓揉起後端肩上的後髮,貌似對於左右不對稱這點似乎無法適應。
敵人竟然還有心思去顧及自身的頭髮,這可讓和他交戰的山姥切等人更是難以接受。
轉個方向一想,就當作是敵人給他們的機會,所有刀劍男士再次重擺陣行,由髭切為首,先行衝向那把漫不經心、分心一時的大太刀,劈頭就砍、卻劍劍都沒徹底揮擊,總有種舉止動作皆慢半拍似的。
這讓閃躲著髭切的大太刀拋出了質疑,「怎麼?刻意不傷及我身,又有什麼讓你”猶豫”了? 」他也曾問過三日月宗近同樣的問題,也在今日第二次道出:「一位是”緬懷過往”、一位是被”過去陰影束縛”,至於你呢?難道我令人”眼熟到起不了殺意”? 」
「你不說話其實還比較討喜呢!我看是你錯估了自己的質量了! 」髭切的這番話沒脫口多久,了解其用意的弟弟膝丸,則在大太刀分神疑惑的瞬間,人就已來到其身後,使勁全力架住了謎月。
他們知道大太刀一定會反擊,不會這麼輕易就被納入囊中,所以兩人也做出了防範措施,這次捉住其身,只作為暫時拖延的戰術,在真正被謎月揮之而來的大太刀命中之前,源氏兄弟就鬆開手,紛紛跳離到了安全範圍。
隨之傳來的驚吼叫聲響徹林中:「在上面! 」
不知何時跑到高處樹上的山姥切國廣,正用著嘶吼的聲線吸引目光注意,這聲強而有力的聲音迫使在底下的太太刀為了防備而下意識地抬起頭來。
也在雙眼對視,山姥切國廣的打刀本體,就這樣刺進了閃避不及的敵人左眼。
謎月看似試圖閃躲防止了最大傷害,那如夜空的瞳目中不斷染上赤紅的血色,本來就混濁不清的視線,其新月瞳孔就這樣被硬深深的刺穿,山姥切國廣手中的本體刀劍還未能抽離,就先被”對方”捉住手,使勁刺進更深之處。
「好痛……。」反射性摀住左瞳的大太刀,卻不以為意地說著這句……。
所有人未預料的字詞: 「應該是要這個反應吧? 」他邪惡的露出壞笑,徹底的瘋狂笑著。
「什麼!? 」山姥切國廣還沒來的及取回真身,要是本體未能成功脫離,貌似危機將會產生。
但敵人似乎毫不在意手中握有的把柄,毫不猶豫地將”打刀”直接抽離自身眼中,並在下一秒不吝嗇地拋開了這把染上自己鮮血的刀刃,連一絲留念都沒有,絲毫也沒打算拿來作為籌碼。
有些不敢置信敵人會這麼輕易就還回打刀的山姥切國廣,驚愕的接住自己的本體,一臉懷疑又遲疑,無法理解對方施加痛楚在自己身上的目的。
山姥切國廣索性盯著那身憔悴身影不移,大太刀單手撫於左眼,血淋淋的瞳中毫無止境的滲出深紅般的組織液體,即使如此,還是迎有餘力的開口,「就我的觀察……鮮血溢出會產生痛不欲生的疼痛感,是這樣沒錯吧?」
何謂疼痛?似乎是這把瘋狂大太刀想要得知的事情,就像好奇此事一般,反問著、並做出實際動作,這分明超出正常人能理解的思考迴路,究竟在打著什麼算盤,山姥切國廣等人皆毫無頭緒。
究竟還有什麼目的,山姥切藉此逼問著:「然後?你朝自己猛刺的理由不只是這樣吧! ?」語尾上揚,就是想逼出真正的理由。
而謎月也完全不吝嗇,既然有人想知道,那說了也無妨。
只是本丸的這群人並不知道,這分明是挑釁意味十足的開始。
「三日月宗近就是在痛苦中逐漸失去意識的,我想知道是”何等程度的痛”才會昏厥不振。」青年大太刀說著說著,便放開摀住左眼的手心,這半邊眼瞳完全毀於一旦,別說視力了,開成的洞令人不忍直視、噁心作嘔。
氣氛凝重,所有人屏氣凝神的直盯著謎月繼續說下去。
他揚起右手,提起大刀,睜著右眼,左角不忘來個自信十足的笑容,說:身為”仿製品”的你……看來力道刺的……還遠遠不夠呢!」
山姥切國廣這次沒有再被同樣的話語刺激,即使這諷刺的說詞令身旁夥伴聽不進,但也未再受到激怒,反倒是被同樣明說的話語點醒,自己的目的絕非止於此。他的嘴角逐漸上揚,掩藏不住的喜悅已悄然顯現,卻未被敵軍察覺這點,讓他對於暗中計畫的事情更有把握,「我看你就別再逞強了吧!那傷口所受到的影響可不僅僅如此而已。」
「……。」謎月沒做半句應聲,只是靜觀著局勢走向。
這也讓山姥切國廣在此大聲一喊:「就是現在! 」他朝著朝著骨喰藤四郎的方向吼著,同時是對著狐之助做出指示。
原先圍繞在周遭的結界確實在大太刀受傷後悄悄減弱了,原先謎月用來防止被偵查到而設下的厚實防護,也在衰弱一時的瞬間,讓守候於本丸的審神者連結到他們的所在地,立即先將身受重傷的三日月宗近及陪同者骨喰藤四郎傳送回本丸。
全都按照在計畫中進行著,山姥切他們這聲東擊西所籌畫也鋪層了許久,他們孤注一擲,一致認為這結界是這把大太刀設下的陷阱,只要削弱敵方隊長的精力就來換取拯救三日月宗近的一線希望,為此所有的演出到此都算完美無缺。
這豁出一切、使命必達,現在他們已無後顧之憂,無須顧忌擔憂著身後隨時可能堅持不住、斷刀的三日月宗近,現在他們只須戰勝敵人、活著離開這裡。
但所要面對的敵人,正是他們所必經的難關、要承受的強敵,本丸的刀劍男士固守本分,按照先前的安排在各至的範圍下進行進攻與抵擋,持久戰對他們來說相當吃力,更別說還是占下風,所有人皆已陷入苦戰而狼狽不堪,就連最初信心十足的岩融,都已吃力地勉強靠著薙刀著地來撐起身,左手還搭載今劍的肩上,彼此相互支撐。
至於,同樣與謎月相同,身為大太刀的石切丸,卻不如敵方這把力氣未減、身輕如燕的大太刀,自己早就賣力握著沉重的真身重量,大口喘息著一張一吐,好讓心跳能平撫下來。
小狐丸則是放下了心中重擔,對於能成功先將三日月宗近送回本丸已感到萬幸,至於事後要如何解決,他自己其實沒辦法思考這麼多。
再來,是身為第三部隊的隊長-一期一振,也同樣無法適應這急促的對戰過程,蒼白的臉色已顯現出隨時都有可能倒地,身上佈滿的刀傷可不比稍早被送走的骨喰來的少。
左右環顧著四周現狀,原先二十把時間溯行軍也被他們消滅到剩下九把,其餘皆已化於塵土,消滅於世,其餘,再加上敵軍隊長這把大太刀。
兩方的戰力是十對上十,雙方所剩的刀數相當,山姥切國廣卻不得不認為處境凶多吉少。
這把大太刀的實力遠遠超過在場的人一大截,如果沒有其他九把時間溯行軍,還勉強能攻克。但現在除了他之外,還有一群紛紛圍繞在大太刀身旁的時間溯行軍要面對,此時,看著並列在一塊的敵軍,時間溯行軍就像在護著中央的大太刀,守護著身為部隊領導的刀劍,不再讓其受到任何傷害。
敵軍各個皆做好能隨時再戰的準備,模樣從容不迫,緊迫盯人地朝著十名刀劍男士靠近了些,沒有打算就此罷手,讓被留下來的十位刀劍男子有一絲喘息的空間,要是再次交手,那這次能回去本丸的刀劍還能有幾把?
山姥切國廣在心中揣測著這樣的結果……這次,或許會被殲滅。
腦中已產生最為慘狀犧牲的結局畫面。
但他們不能離開,還沒能得知這群傢伙來此之目的之前,必須堅守崗位,假使同樣是試圖改變歷史,那他們打死也得死守住這裡不被突破。
“有什麼辦法才能不失去任何同伴?”
山姥切國廣抱持著要全員平安歸回的角度在思慮著,夥伴們都已經踏在水生火熱中無法自拔,被壓制到這樣的地步,又該以什麼陣行?需要安排誰為先鋒?又該由誰來負責對付這把能力超乎想像的謎之刀劍?
他們對於時間溯行軍的了解還不夠深入,透過這次的實戰來看就能知道,敵人的士氣早已大增。
究竟只是一顆旗子被召喚出來聽命行事、無感情、無意志?
還是其實與刀劍男子們也同樣擁有本體與個人想法?
想不透,山姥切國廣甩著頭,拋開這無聊的胡思亂想。
就算知道敵人的立場與苦衷,又能如何是好?
審神者的意志才是最為重要的一環,既然他們是作為主人的利刃來到這裡,那就別被自己的好奇心而打亂了本該有的一切。
避免去深入了解,身為敵人的人,又是如何與他們雷同?
一直以來,他們都認為時間溯行軍只是等命令下來才有所行事,但今日除了眼前這個……讓人感到”似曾相似的大太刀”以外,還讓山姥切見識了時間溯行軍之間前所未有的場面。
就算聽不懂時間溯行軍的話語,但透過動作便能看出,站在那把大太刀左側後方的太刀溯行軍,正扯著自己的衣襬布料,伸手就是替自家隊長止血,將那血流不止的左眼用這塊布暫時綑綁住。
“大太刀”一動也不動地就交由隊員替他療傷,只是卻沒選擇這種時候關上金口,而是再度侃侃而談起現況:「如何?能再戰嗎?現在看來……你們怎麼這麼不堪一擊? 比起受了傷的我……還更像隨時都會倒下一樣。」
說到痛處點也令山姥切國廣聽來刺耳萬分,這種恥辱上的仇一直都未還以顏色。
此刻就連在他心中,也不認為有辦法險勝於眼前的敵人。
不經有些自嘲著,有這樣悲觀想法的自己,身為隊長著實不稱職。
「難道……你又想說我們這樣令你失望了?搞清楚一點,我們所做的一切,可從不是為了得到你的期待。」山姥切國廣釐清重點,回嗆了敵人的挑釁,同樣的話中也隱含著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本丸的主人。
「我知道你們如此拼命就是為了你們那”至高無上的審神者”吧!只要是那個人的話都言聽計從的刀劍們,這樣日復一日、毫無目標的聽命行事,就是你們所希望的未來? 」大太刀的話向來沒在避諱著誰,所指向的是在場所有的刀劍男士。
聽聞這些話,豈不是在諷刺著自家主人?
大和守安定壓抑不住敵人的酸言酸雨,大聲斥責還以顏色:「你自己又是如何?不也是”為了某人某事”而做出這些”改變歷史”的行為!? 」
這段話卻反遭謎月的反駁,他意志堅定的說著,他所作所為的背後深意。
「為了誰而做某事,竟把話說的這麼高尚……我可從來不為任何人而付出,我會處在這個立場,會”與你們對立”、”與他們共事”,都是為了我自己。」
「為了你自己……?」山姥切國廣無法理解對方所謂的『為了自己』是在說什麼,只能重複著這句話。
「談天時間結束……。」
謎月沒有繼續深入聊下去的意思,從背後伸出細長白皙的手腕,單手再次舉起佇立於草地上的大太刀,他那直視著所有人的混濁卻深邃的眼瞳中,蘊含了諸多說不出來的惆悵,除了帶給人冷漠的壓力之外,從眼神身處透射出一絲閃爍光火,那是猶豫的瞬間,卻也很快消散而去:「是時候該作了斷了……。」
揮之而來的是銳利的刀尖還是什麼……這些他們都已記不清,是何時失去意識的,沒人能明確掌握,就只是瞬間下所發生的事情,所有同伴在山姥切國廣的眼角下逐步倒下,自己則是在最後被衝向面前的敵軍大太刀擊中。
印象在閉上雙眼前所看見的最後身影,是敵人”刀柄上刻上的字樣”。
以及那把大太刀的輕言一語: 「後會有期。」
隱約傳遞心海中的一片真心,都同時在昏睡時呈現在夢境中,反覆真切的一絲情緒心思毫不間斷的竄入腦海中。山姥切國廣以旁觀立場的角度在看待,所接收到的情感起伏,竟令他如此感同身受。
“即使會讓曾經重要的人傷心
但他也已經無法停止
他所能為自己做的
就只剩下這些
比起他人更重視自己的心意
他已經無法選擇
那條更安然度日的未來
因為放不下……終究無法放下
如果誕生後就只是迎來痛苦的結束
那他寧可從不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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