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歷史修正主義者與審神者之間的淵源成了一道深厚不見底的重重鴻溝,使的”本丸的所在地”一直是歷史修正主義者在暗中調查的地點,比起”政府軍”的藏匿地方,敵人更迫切想找到審神者的安身之處。
身為審神者在政府軍的要求下,手下喚出了不少刀劍中沉睡的靈魂,賦予人類軀體來抵抗敵人的來襲,如果要一網打盡這些身手矯健的刀劍男子著實困難,需要有同等實力的菁英部隊看來需要時間來鍛鍊,眼看從”根本”下手才是上策。
要是”失去了審神者”,那要對付刀劍中的付喪神明就只剩時間的問題。
這也是審神者在隱藏自身上格外的謹慎的原因,就連平時出陣都鮮少一同上前線,除非必要,不然他不會和刀劍男子一同穿梭在歷史中,連多逗留一秒鐘都可能造成危機,因此,如能減少外出的次數,就盡量不會踏出本丸。
這也使的大太刀在與歷史修正主義者的交談中,免不了談到這個話題。
「你也該回想起來了吧?」
又再逼迫”他”回想起從前,有意就是要在此示意著……之所以將一把謎之刀劍留在身邊的目的,就是想藉此得知到審神者那端的任何訊息。
「……。」大太刀埋頭在膝間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也使兩人無法深入談論下去。
空氣中瀰漫著讓人窒息的氣息,氣氛相當凝重,大太刀那雙金瞳目逐漸呈現出黯淡無光的灰暗,垂下的眼角及細長闔上一半的雙眼都顯出其陰沉及迷惘,總是在被問到”從前”的問題時顯示出困惑神情,他答不出來,難道就不能留下?
這樣的對談很快就畫下句點,讓摸不清這把謎之刀劍的歷史修正主義者有些困擾,輕笑了聲道:「又回答不出來?……既然不記得,需要我來告訴你嗎? 」
告訴”他”所遺忘的往事。
這番誘惑卻沒讓大太刀受到半點動搖,馬上出口制止了這即將破曉的真相,要是就這樣聽聞旁人的話,他很怕自己會受人影響,因此,謎月把話說在前頭,讓話止於此,「沒必要……記得與否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對現在的大太刀來說,無論眼前的人埋藏了多少與自己相關的事情,他都不想從”第三者”的口中得知道從前,除非是自己回想起,否則旁人的話皆有可能是危言聳聽、毫無半點可信度。
這也讓正起勁要談個”從古至今漫漫歷史”的人,氣勢徹底被打消,冷笑輕諷著: 「真是固執啊! 」
既然沒能好好說個仿佛如前世今世般漫長的故事,那就轉個念頭,歷史修正主義者開始針對眼前的傷勢嚴厲指責,「就連這身傷……都不知是哪來的野孩子,非得三不五時就拿自己的身體開刀嗎?自虐也要有限度啊! 」
現任主人也注意到每次外出回來,大太刀身上都會有不必要的刀傷痕跡,連串起前因後果,也讓人知道這不是他第一次刻意傷及自身。
看來一切都已被一眼看穿,左眼的傷肯定也是本該迴避的了的傷害,卻故意不躲開,換得這身差點搖搖欲墜的身體,也因此才有現在這段警告。
乍看這番話像是在提醒他別胡亂逞強,說起來倒是挺自然,卻無法讓大太刀打從心底相信這番關切來自真心。
就只是被利用的一枚旗子,這點他心知肚明。
這根本算不了什麼,畢竟還有什麼痛,能真的掩蓋過這快窒息的胸口?
他一直都有種無時無刻被某雙無形的手緊緊掐住脖子的錯覺,有個無形的、不存在的人遲遲不肯放過他,讓他難以呼吸,無法順暢的嚥口氣,好像一切都會失去,連同現在這具軀殼身體都不再屬於自己。
但他知道這份感覺不是現在的歷史修正主義者給予的,也不是前任那位,而是更久遠以前的過去,他不記得是誰,但明確知道有個曾將他的存在抹滅掉的人,那個人成了他陰影深處悲痛的核心。
那是他存在這世間中無法拋開的自身……。
如果從未想起,他或許還能勉強抱著這份空蕩蕩的軀殼留存於本丸中。
結痂的傷口內有著無法撤去的心結,擾亂著現在的自己
這身背負著”雙重記憶”的身軀使的他經歷過數不勝數的歷史,錯綜複雜的記憶讓他迷失了方向,錯失了本該有的美好未來,所換來的是此刻這個立場。
但沒發生的未來誰又能保證一定美好?
只能說……至少不會比現在更差。
他有所感慨般長嘆口氣,苦不堪言的低聲自嘲著:「正好還沒嘗試過眼睛被刺穿個洞,想說這樣或許……能更疼一些。」
壓抑不住的疼痛只會帶給身體無法減輕的傷害,真正想減輕的卻沒有想像的這麼容易消除。
他卻不顧一切,拿自己來開刀,這才發現忘卻這種事沒這麼簡單。
以痛至痛的這種方式並無用處,這也讓大太刀嘲諷地笑著,所諷刺的對象正是他自己。
畢竟,已經憶起的片段便無法靠著自我意識來遺忘,這種零散的過往要就全想起,他好全數奉陪,才能拿捏輕重,但現在這種想起一半卻想不起重要環節,反倒令他更煩躁不安。
歷史修正主義這也一語道破著:「你這心病!哪是靠這種外在傷害能相抵銷的?還換來左眼失明這項弱點,謎月說說,下次出陣該怎麼掩飾這些?你想好全身而退的方法了? 」
真正賦予他人類軀體的並非此人,所以內傷這種事不是人人都能處理的。
這也讓現任主人擔憂起這獨眼龍的處境要是被敵人鎖定要害,大太刀又該如何面對?
卻反倒換來謎月平靜的回答:「沒有影響。」
這對他仿佛不成問題,並不在意事後會因這廢一半的眼睛而無法自由自在迎敵,因為他有自信自己不會被這點傷而牽動全身,就算失去半邊瞳力,也有把握能不受任何影響。
「這麼有信心? 」
歷史修正主義者真是服了這把狂妄十足的刀劍男子,雖然早就知道這把大太刀實力堅強,但他可不需要逞強的旗子,不過不妨就聽看看這把刀怎麼說下去。
然而,之所以能說出這種大話,並非只是自負過盛,而是真如大太刀所說的,他早已另有打算。
「我本就不是靠”視力”在戰鬥中取勝的……何況現在還有一眼,您擔心什麼? 」
還不忘用著這讓人放心的口吻說著,這使的在迷霧中朦朧一片的人私下勾起了嘴角一笑,他仿佛被大太刀的話點醒,想起了一些事情,露出一副令人髮指的邪笑道: 「你不說我都差點忘記了……。」
伴隨著此話說出,厚重霧氣中的人影伸出了手臂朝大太刀耳邊輕巧地摸了兩下,這調戲般的動作雖柔和卻帶有沉重,配合著這樣的玩弄後,歷史修正主義者道言著: 「你這耳朵可靈敏的不像話,就像順風耳一樣!」
對這把大太刀來說,背著他說秘密是無意義之舉,只要有心,無論距離甚遠,他都有辦法聆聽到。
竊聽這種事無非就是他自身的武器之一,在他面前竊竊私語討論戰術根本是自殺之舉,什麼輕聲細語都會在空氣中產生波長頻率,凡事任何聲音都會隨風傳入耳中,又還有什麼會錯過?
「沒記錯的話,貌似只要透過氣味就能讀出一定時間內、誰經過於此? 」
任何人都有氣味體溫,凡走下必留下痕跡,並非是土壤上的腳印,而是透過各種殘留下來的氣味都能曾為大太刀判斷有無人在附近的方式。
就算只是某刀劍男子於某處揮舞劍身,這揮刀而下所產生的空氣壓都會有獨特的氣息,從中散發出來的鋼鐵鏽味也瞞不過他靈敏的鼻子,先天過人的嗅覺感知,都成了謎月閃避迎敵的方式。
大太刀沒有承認的意思,但接下來話也如同回答,「要是連這些都辦不到,我還有什麼籌碼能過下去? 」
「也是,要是你沒半點對抗敵人的能耐,我也不會在危機時解救你,這可是上天送給你與生俱來的天賦,完全彌補了你在視力上的缺失啊!」
有著這樣的兵力還真是勝算十足啊!
歷史修正主義者似乎對這樣的大太刀更加滿意,說著的話中都夾雜著笑聲,又是什麼樣的神情說出這些話的,無法見證也無從知道。
話說到此,原先正經的談話也增添了不少趣味,歷史修正主義者說出這番如玩笑的話,「如何?在你眼中的我,是不是”從來”都沒有清晰過?」
會是在試探?還是在製造話題?
大太刀不明白其中用意,只能謹慎回答,不多言,以免禍從口出。
「……一團霧氣能清楚到哪? 」他說著實情,眼前的主人根本沒有打算露臉的意思,多半也是不信任他的關係。
在他凌亂的腦袋中,面前的主人從他來到敵軍以後,就從來沒有撤下霧氣,連身形都被迷霧包護住而難以判別,這無論視力好壞,看上去都不會有太大的落差。
「我現在覺得,就算在你面前露出真身,好像也無所謂。」
「您這是在諷刺? 」謎月尾音上揚,微微挑起眉毛。
這分明是反諷他視力不佳的眼瞳,從他以刀劍男子的身分降臨於世以後,這雙瞳就不曾看清過任何事物。他就連專心直視某處都無法看清處眼前的景象如何,只有模糊的輪廓讓他大略看出人影身形,其餘都必須透過近距離下的觸摸才能分析出長相。
這先天性的視力缺陷是在刀劍誕生於這個世界上的那一刻起,就擁有的不完美缺陷。
被大太刀正經八百的態度直逼的歷史修正主義者也沒忌諱自己稍早的話,反倒有所委屈說著:「我是信任你才敢說要解除這樣黑茫茫的狀態,不完全只是隨口說說。」
「您是要我相信這句『信任』之說? 」
這不知是否真實的話,他聽聽而過,不會輕易聽信。
畢竟,除了自己以外皆為外人,這點在他踏出本丸以後,就一直掛在心頭。
這樣的反應也在歷史修正主義者的預料之內,只是沒想到一番玩笑話所營造出的是這麼死氣沉沉的交談。
「你無法再輕信任何人、放下戒心這點,我能理解,更何況”你我的淵源”深入骨髓一般深遠難解,但……。」話語在此未延續,換來了短暫卻令人感到煎熬的片刻,之後才再度娓娓道出:「我所知道”
你”所看不清的過去,也看清”你”所想要的未來,你要知道 『引領你、替你鋪上未來這條路的人是我』。」
這些話就像在強調著『你的未來,由我來替你照亮。』的事實。
謎月未答,只是沉下雙眸有些一言難盡。
因為歷史修正主義者的這些話會讓他憶起曾經的這段話語……。
『你的迷惘,由我來消滅;你的名字、是我賦予給你的。』
一切錯亂的思緒都令他無法去深入思考,閃入腦中的這些話,他已分不清是誰對他說的。
然而,現任主人又在這時拋出了這句令他質疑的話語,讓他陷入了難題。
「現在由我來告訴你……之所以將你稱作”謎月”的原因吧!」
正是因為刀紋上的星月呈現出不均勻的朦朧狀態,比起那把『真刀』來的更加混濁,如壟罩霧氣一般,這化作成刀靈的雙眼,同樣是迷霧般的彎月構製而成的眼睛,才因此看不清現世任何事物。
更看不清世道險惡,這也讓本是惡根的元首將此話道出:「你自己也該曉得,殘害你、傷害你的,永遠都是”人類”……就讓我來替你彌補那段殘碎的歷史吧! 」
正因為他從未能將這些零散過往連串起來,這也令他有所不安。被強烈指出”謎月”這名字從何而來、為何而起,緣由都說得如真實一般無法反駁,明明這是讓他有所排斥的虛假記憶,卻在此刻不得不對歷史修正主義者的話深信不疑。
(未完待續)2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xXHm6hXa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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