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他其實比起任何人都還了解現況。』
曾經在刀劍時期與五条國永相處過一段時日的鶴丸國永,是在現代的本丸中最為貼近這位歷史人物的人,那麼對於五条國永這個人,他應該十之八九也要知曉這位主人的一生,究竟是如何走過的?
「我希望能回到五条國永的年代,親眼看看他的一生、甚至是我的誕生……。」
他沒想到自己會這麼快就將”這個訴求”向審神者提起,就一念之間的事情,很湊巧的和審神者閒聊幾句,就觸發了這個機會。
而在之後,審神者也沒有拒絕他的要求,但也沒馬上同意,只是說要時間考慮。但由這個反應看來八成是應准了,只是確切時間還要再安排。
至於他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念頭,完全是因為之前那記憶猶新的夢境所影響。
那場夢完全顛覆了他印象裡的五条國永,即使乍看只是虛幻的一場夢,他卻不覺得這僅僅是憑空所想。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他的這段記憶與其說是場夢,倒不如說可能是曾經的歷史過去。
透過某雙眼追溯著從前……至於這份思念從何而來?
十之八九與”審神者”脫離不了關係。
那是在他昏倒期間,審神者的意念傳入腦中,那陣溫暖的靈力流通身體各處,包含心思念頭或多或少都傳達過來。
傳入腦中的念想實在太過於強烈,導致他連醒來以後都還歷歷在目。
那令人無法忘懷的哭泣聲直到現在都難以揮之而去。
“為什麼會是這樣的結果!?”
他不明白,有太多無法理解的片段讓他不能就此不管。
五条國永曾經執著鍛刀的這份心情……他必須親眼見證才能了解、才能去相信。
正因為他是五条國永所鍛造出來的刀劍,才比起旁人來的更迫切想尋求解答。
之所以下了決定,這份決心源於更早之前……。
在夜間裡因疲倦昏倒在手入室門外的鶴丸國永,在漫長昏睡中醒過來時,先是接收到審神者的嚴厲責備,再來就是和伊達組的待在一起,之後才去三日月宗近那裡探望,才有了和審神者談到此訴求的機會。
然而,在審神者訓斥一番之後,鶴丸國永還是維持著前一刻啞口無言的驚愕表情,現在房內就僅剩下伊達組的三位夥伴-太鼓鐘貞宗、燭台切光宗、大俱利迦羅。
他有些恍神,意識仿佛還停留在夢中。
複雜的思緒讓他想找人訴說,藉此談談此刻的感受,但他絞盡腦汁許久,卻只說了幾個字。
「我……夢見了五条國永。」短短一句,清晰明確。
聞言他的話,也讓趴在其床邊、拉著其棉被一角的太鼓鐘貞宗抬起頭來,對於這個話題貌似相當有興趣,見這孩子的眼光閃爍著明亮,久違地露出了這段時間以來最陽光的燦笑,道:「這不是很好嗎?鶴先生不是一直在期待著夢中奇緣這種事?」
想與五条國永相會於夢裡,是鶴丸國永漫漫刀生中曾有的小小希冀。
然而如今,這份願望也實現了,但掛於其臉龐上的神情顯然不這麼歡喜。
這讓燭台切光宗有所疑慮,指出異狀之處,「既然夢見您敬重的五条國永先生,又還有什麼讓鶴先生露出這副愁眉不展的表情? 」
鶴丸國永這反差的神色令人不安,能看出這場夢似乎不如預期般美好。
他知道這樣的反應著實對逝去的鍛造者來說相當不尊重,但此刻的他卻絲毫無法坦然地笑出來。
「我好似理解他……。」口中說著意義不明的話,鶴丸國永默然不語,再度陷入了自己的深沉思索中。
憑著腦內久遠的記憶裡有著強壯黝黑的身影,印象中的五条國永是個寡言的中年男子,幾乎看到他的時候都是在鍛刀廠中研磨技術,所擁有的交際對象鮮少到即使與世間脫節,也願將一切奉獻在鍛刀上面。
人生過半才接觸這塊領域的五条國永,本來就晚於其他人多年的時光,所以更加倍努力,執著於這份熱忱之中。不僅在學習上有著旁人沒有的充沛精力,毅力上更是比起任何人都還堅定,這是鶴丸國永結合千年來的時間對這個人類的評價,要說五条國永刻苦耐勞?也不完全是這麼比喻,應該說這個人陶醉在其中,將半生投入在這項興趣裡,能為這件事而做到廢寢忘食的地步,大概就是鶴丸所認知的主人。
每次看著五条國永在燥熱的火爐前不斷揮灑著油光與汗水,如瀑布般瘋狂流下的光景,都代表著這份熱忱始終未消散,他不需要任何人陪伴,只需要自己與刀,以及這份執著,無人能打斷五条國永的這份信念,哪怕是身為師傅的三条宗近,可能都無法介入五条國永在鍛造時的世界。
唯一一次,就是在要將鶴丸國永交託給下一位主人-平維茂將軍時,才久違有了聲息進入此中。
「鶴先生? 」
「國永……? 」
前者是太鼓鐘貞宗,後者來自於大俱利迦羅,兩人在同個時間點喊出聲。
鶴丸國永這樣”出神到不知去向”的壞習慣還是沒改過來,總得有人適時候拉回來。
「啊……抱歉! 」眼看眼前的三位夥伴似乎都在觀察著他的神情,看來要瞞也瞞不過他們了。這讓鶴丸國永坦承著: 「不去想還好,一想起就會令人流連忘返了。」
他之所以無法打從心底開心,就是因為這段記憶是他寶貴且深信不疑的過往,他所認知的五条國永就是這樣的人,夢境所呈現的卻是有所出路差異,完全違背他的認知。
這讓他迷惘,不知該相信什麼。
「所以鶴先生是覺得……自己其實不理解五条國永? 」太鼓鐘貞宗整個人將雙手攤在床上,手就這樣橫過床鋪壓在軟綿綿的棉被上,他就這樣側眼盯向鶴丸國永許久未移,等著看人回答時會露出什麼表情。
鶴丸國永也沒打算隱瞞,直接將產生的疑惑轉變成文字敘述出來,「一直以來我也認為……所看到的就是國永的全部,但現在仔細想想,似乎不全然只用”那段相處的時間”來評斷一個人。」
那夢境一般的場景是如此真實真切,那夢中僅有三十而立的五条國永,與他記憶中所認識年過不惑年歲的人有所不同,不論是在處事態度上、還是對待一件事情上,前者都來的青澀許多。
大俱利迦羅敏銳地道:「國永之所以這麼說,是與你夢境有牽扯? 」
還真不愧是平日相處甚好的夥伴,話不用明說,就能被猜出之所以這般不對勁的原因關鍵,在於這場夢。
「這夢……與其說是夢,倒不如說它更像是”真實”發生過的往事,我所看到的五条國永與實際印象中差上許多。」
如果是三十而立,那不該是鶴丸國永該知道的過往。
那時還未誕生於世上的鶴丸國永,要是沒有這場如夢般的現實竄入腦中,他也不會有一絲懷疑,人心會因短短不到十年光陰而有巨大的轉變。
他所面臨的都是百年、千年上的改變,對鶴丸國永來說短暫的變化乍看並無太大不同。
正因如此,他才會下定決心,「我需要透過自己這雙眼親眼見證。」
「親眼見證……。」太鼓鐘貞宗還沒馬上意會到這句話的意思,只是反覆喃喃自語著。
代替太鼓鐘先反應過來的人,是身邊另一位夥伴-燭台切光宗,他驚愕一語: 「鶴先生是打算……。」
但話也只說到一半,鶴丸國永就自己回答,「我會親自去向主人請求。」
沒把這件事當作相當大的事情,鶴丸國永一派輕鬆的開起玩笑,語氣中夾雜著豁然開朗的笑聲,緩和著貌似該嚴肅的話題,「你們也別這麼大吃一驚嘛!雖然能驚嚇到你們正合我意,但這又不是沒有先例,我也不會一去不返。」
大和守安定也曾經向審神者提出要”回到過去”親眼見證曾經主人的歷史,之後也順利回到了本丸。
如今在場的刀劍男子皆知曉此事,所以並非毫無先例。
但要是現在換作是鶴丸國永提出這樣的要求,主人會同意嗎?
更何況還是在本丸人員不足的時機點。
「話是這麼說,但是這也太突然了! 」燭台切光宗也莫名覺得此話挺有道理,回話相對委婉許多。
反倒是太鼓鐘貞宗對此有著更強烈的反彈,「何止突然!鶴先生只是睡一覺,人睡一覺就會佛來說出形同”要出家”的話? 」
因為實在太激動了,所以太鼓鐘的比喻相當不得體,鶴丸國永只好苦笑著,靜觀情況會如何發展。
「小貞,你太激動了!可能會一段時間看不到鶴先生,但你也不用顯示的這麼難過……。」燭台切安撫的話中,多了幾句擅自認定的事情,馬上招來鶴丸和太鼓鐘反駁。
「等等……我都還沒確定……。」鶴丸國永本來想說點什麼,卻仿佛被太鼓鐘浮躁的話給吸引過去,硬深深地被打斷,張口無語著。
「我才不是在難過! 」太鼓鐘幾乎和鶴丸同時說出,只是他的話更加豪邁,完全壓住了鶴丸的聲音。
燭台切挑眉問起:「那小貞是在『為了什麼』在挽留? 」
既不是為了怕自己難過而留住鶴丸,那又是為了什麼?
顯然面對這件事情上,兩人所持的觀點不同,想到的事情也不大相同。
「遲鈍的小光……。」太鼓鐘嘀咕著,既然都被問到這了,那他也不再避諱當事人在場,直接說出所在意的”問題所在”源自於誰。
「鶴先生這一離開,何時回來誰知道? 」
的確沒有人能知道這一去需要多久時間,就連鶴丸國永自己也無法預估。
見無人能回答,太鼓鐘繼續坦言: 「要是在鶴先生離開本丸的這段期間,三日月該怎麼辦? 」
因為情緒所影響,導致太鼓鐘不小心直呼了三日月宗近的名字而未加上敬語,趕緊在下句改口糾正回來,順便指責鶴丸國永的疏忽,「鶴先生也真是的! 」人就這樣轉向鶴丸本人面前大聲道: 「你這一去,所擱下的可不只有你自己! 要是期間三日月先生醒了的話,他最想見到的人,不用我明說,你自己也該心知肚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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