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屋主必要的時候甚至需要介紹,但昂寇還是頭一次在沒有對方監護人的情況下跟對方討論初夜的人選。監護人通常都會挑好幾個對象,再讓青澀的少年選擇,不然這樣整本翻起來不知要到何年何月,少年也多半羞於提出自己的喜好,由監護人先挑好省時省力許多。
簡德當然不是帝宰爾的監護人,但比起陌生的昂寇,跟簡德討論理應會比較自在,何況帝宰爾方才完全沒有露出「因為哥哥在場所以我會害羞」的神情,簡德的離去頓時充滿了疑點。
不,簡德也許真的是帝宰爾的監護人,昂寇沒記錯的話,他們兩人的父母親都已經過世了,也沒有血緣較近的親戚。
不過簡德是否是帝宰爾的監護人這點現在並不重要就是了。
「少爺有喜歡的類型嗎,也許在下能稍做介紹?」
看著帝宰爾飛快的翻過書頁,昂寇不禁懷疑他到底有沒有認真在挑選,對方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嫌疑愈來越重。
帝宰爾卻是抬起頭,眨了眨漂亮的眼眸。「少爺?」
「在下都是這樣稱呼年輕的男客,您不喜歡在下可以換個稱呼。」
「不用換了,但請不要對我用敬詞或謙稱,好嗎?」
孟春方融的初雪淌入了盈盈鑠鑠的紫藍眼眸,昂寇一瞬間有種眼前並不是坐著青澀少年的錯覺,那是更為成熟朦朧的眼神。
「明白了。」
這孩子給昂寇一種奇特的感覺,但又說不出奇特在哪。
「這是昨天執行任務的符萊德先生?他的價位特別高呢。」
白皙的手指停在符萊德的名字上,昂寇心臟驟然一緊。
「……是的,他是敝店的頭牌,但目前是接女客為主。」
符萊德是個近乎傳奇的存在,通常年過二十的陰子(*註1)價位會一落千丈,改成接待女客,畢竟不再年輕嬌嫩的肉體引不起男人的興趣。然而,符萊德能登上頭魁地位除了姣好的外貌與身段,更關鍵的是他擁有看穿,甚至操弄人心的能力。語調、手勢、表情,近乎妖孽的操控手法徹底蠱惑恩客心神,隨著他的輕笑墜入濃煙漫布的慾望深壑。年輕時男人為他瘋狂,如今換女人渴望得到他的撫觸與安慰,偶爾也會有嗜好特別的男人繼續上門,無關性別的魅力讓符萊德依然居於頭牌之位。
儘管如此,昂寇仍委婉暗示帝宰爾,希望他不要對符萊德起心思。他不曉得帝宰爾是真的喜歡這種類型,還是別有所圖,但不管基於什麼理由,昂寇都不希望符萊德接下這場交易,不論是出於對頭牌的保護或著私心。
「這樣啊,」帝宰爾理解的點點頭,昂寇不安的忖度著少年究竟意下如何,直到他開口說出下一句話:
「那麼,我用頭牌的價格買下叔叔可好?」
每個字他都認得,卻組成了他理解不能的字句。昂寇的思維空白了三秒,發現少年表情認真,僵硬地回道:「少爺,我身為屋主是不提供這種服務的。」
「叔叔不願意?」
沒有沉下臉或提高聲調,還是那樣平穩的回應,帝宰爾不慌不忙,篤定最後的勝利。
「……不,無關個人意願,我沒有受過訓練,不懂討人歡心,面貌不出色,只有副普通的軀殼,無法取悅少爺,我能夠幫少爺找更擅長——」
「不需要。」打斷昂寇的帝宰爾喝了口茶,氣勢漸強。「我不是單純來尋歡的,我是來學習體驗的,叔叔對我來說是最佳人選,即便您沒有下海,我相信相關知識與實踐都難不倒您。」
昂寇腦中一片混亂,他如何都沒想到帝宰爾會下這一步棋,完全猜不到對方隱藏在要求後的目的是什麼。他錯過多少細節,還是遺漏了什麼核心,否則對方在演哪一齣戲,他怎麼完全看不清?
若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這個成本未免太大。他完全不值得這個價碼,符萊德坐上頭牌寶座的個人魅力與技巧他一項都無,也不止一次聽顧客私下抱怨他毫無變化的死人臉,這樣的人居然有人會想用頭牌的價格買下?
「不用想那麼多,昂寇叔叔。」冰冷的手被對方的掌心包裹住,昂寇猛然抬頭,臉上是罕見的無措。「是我要求哥哥帶我過來的,我的行為無關捕部的立場,至於為什麼選擇您,只因我認為您最合適。」
帝宰爾知道昂寇剛剛腦中肯定想了很多,思緒紛雜反倒無法集中注意思考。有時答案明明是最淺顯易懂的唯一,卻因太過不可思議而被輕易略過。
「抱歉,」整理好思緒的昂寇緩緩抽回手,行了個標準的土下座。「承蒙厚愛,但,恕難從命。」
他知道自己這樣的行為簡直不知好歹,對方都開出了遠超過自己實際價值的應允,要是其他人早就叩謝隆恩了,然而他是作為屋主被培養長大,到頭來還是跨不過自己心中那道檻。
雖然只要有了第一次,再來的二三四次似乎也不是那麼困難了。
「這樣啊,」帝宰爾表現得很平靜,似乎對這個答覆一點都不意外,但昂寇的心跳還是緩不下來,他直覺事情不會這麼簡單落幕。「那我只好指名符萊德了。」
沒想到話題又繞回符萊德,昂寇心頭一驚,僵硬答道:「恕我無禮,但是符萊德目前身體不適,需要休息。」
「他休息的時間不是捕部買下的嗎,只要捕部報帳的時候改為哥哥的支出名目就好了。」帝宰爾露齒一笑,昂寇感覺不到絲毫暖意。
額角沁出冷汗,昂寇沒想到帝宰爾會來這一招,前面才說此行與捕部無關,現在馬上就濫用公權力,給昂寇出了一題兩難選擇:是要他親自上陣,還是推符萊德下海。
垂下眼瞼,這從頭到尾都不是兩難,正確答案只有一個。
「在下無禮,還請少爺買、買下我……」
就算努力把話說得利索,還是藏不住些微顫音,昂寇不敢看帝宰爾的表情,就怕他要繼續刁難。
帝宰爾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抽出夾在花名冊的宣紙,把筆墨都擱到昂寇面前。「那就寫吧。」
昂寇好不容易撐過那波羞赧,帝宰爾的舉動又再把他推入恥意翻滾的濁浪。「少爺,無需用到這宣紙——」
「這是用來簽長期契的不是嗎?當然有其必要。(*註2)」無視昂寇的最後掙扎,帝宰爾殘酷宣判,一切塵埃落定。
「……謹遵囑咐。」看來對方並非只要和自己露水姻緣一晚,而且心意已決,再繼續討價還價下去,也只會自討苦吃。
帝宰爾看著昂寇的手些微顫抖,仍寫出端正的字跡,冷不防冒出一句:「啊,哥哥剛才說,處子的價格是要翻倍的嗎?」
昂寇手一抖,筆尖滴落大片墨漬。
「照原價位就可以了。」
原因可以有很多種,昂寇故意不明說,也希望對方不要追問。他俐落的撕毀剛才動搖的徵跡,鋪上一張新的宣紙,粉飾太平。
「如果叔叔堅持的話。」語調冷了下來,昂寇不住瞄了帝宰爾一眼,發現對方的目光釘在自己鎖骨上兩吋……該死!他忘記符萊德昨天在那裡留下痕跡了!
深深懺悔昨夜荒唐的昂寇用盡定力把契約書寫完了,他遞給帝宰爾,不意外對上一張冷漠許多的臉孔。八成是以為他明明會接客卻拒絕自己,肯定會感到不悅,但昂寇無法說出真相,更小小冀望對方會因此生厭而讓契約作廢。
然而帝宰爾掃了契約一遍,毫不猶豫蓋上自己的朱印,昂寇也只能收進錦筒裡。
「我將在下個月圓之時到訪,希望到時能共享一個美好的夜晚。」
帝宰爾笑得艷麗動人,昂寇也只能回了聲是。
「對了,叔叔剛才……」帝宰爾的手突然襲上他的肩,衣襟被扯開,刺痛麻癢的感覺讓他倒抽一口氣。「用了敬語跟謙詞對吧?這是一點小懲罰喔。」
拉門被關上,壓迫的氣場消失,昂寇脫力跪坐,撫上帝宰爾方才留下的齒痕,鎖骨上兩吋。1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ZteqAQb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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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PbH416VHJ
1.陰子:與遊女相對,以提供性交易為生,在陰間茶屋工作的男性,價格昂貴。二十歲以前的陰子接待男客為主,二十歲後多半離開茶屋,若留下大多轉為接女客。1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klWrbtjjn
2.長期契:客人要是特別中意某一位陰子,簽訂長期契可以確保定期享有陰子的接待,而不會被其他人佔去,但客人本身要有足夠的權勢或財富。為作者私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