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過我不想幫你上藥的。」
昂寇撐開痠軟的眼皮,看見符萊德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雙手抱胸跪坐在自己身側,眼瞼又止不住的下落。
「喂,昂寇……真是,那個小鬼到底把你折騰成什麼樣子。」
有些無奈地揉了揉昂寇凌亂的髮絲,符萊德見他還是一副還是雷打不動的死屍樣,一把掀起他的棉被,鑽了進去。「真是,明知我會心軟還賦予我這個任務,你現在要我如何是好?」
「我只叫你喚我起床,沒叫你幫我上藥。」
因為冷空氣灌入,好不容易稍微清醒的昂寇開頭居然是這句,符萊德一口氣哽在喉頭,能讓他吃鱉到這種程度的恐怕也只有這人了。「啊?!不然你是打算留到現在才處理嗎?!傷口有多容易感染你又不是不知道!」
雖然昂寇要他不要插手,符萊德還是放不下心,昨晚聽聞小少爺離開後,仗著自己頭牌身分,支走守在廊口的僕役,堂而皇之的進入了房間,結果他看見了什麼?茶屋屋主像是沒了呼吸一樣攤在床上一動也不動,被單還染上了點滴殷紅。
「我本來就想歇一下就爬起來清理的。」
昂寇很無奈,他年紀也不小了,應付年齡只有自己一半大一點的少年需索還是有些吃力,不至於到動彈不得但需要一點時間調勻呼吸。還沒等他體力恢復完畢,不請自來的頭牌反應激動到讓他忍不住想翻白眼。
接待想要破處的少年是件公認的苦差事,畢竟他們年歲尚輕,沒有經驗,不懂把持慾望,就算原本不想要粗暴對待,也很難緩和下自己的動作,雜亂無章的進攻不免讓人私下抱怨連連卻又無可奈何。更何況,上床的對象只是地位低賤的男娼,是買下的商品,根本不需要絲毫憐憫,進入,馳騁,發洩,在汙穢的交易裡面受傷,又怪得了誰呢。
這點昂寇清楚,符萊德更不用說,在地位還不足以拒絕待見前,也不曉得接過幾次這種交易了,有時當大夫上藥時眼裡都透出難以壓抑的赤紅,相較之下昂寇的撕裂傷根本小巫見大巫。然而同樣的傷痕,劃在了對方身上,痛楚程度便截然不同了,兩人在這方面還真是彼此彼此。
想到昨夜少年發現自己流血時慌張的模樣,想要退出又被濕熱的內壁夾住而進退維谷,狼狽的彷彿雙方立場對調,昂寇沒忍住,哼笑出聲。
「你還敢笑!你敢保證我沒有過來的話,你不會就一覺不起,拖到今早開始發高燒,被歐德碎唸放任傷口到這種程度簡直不應該?」
聽起來很可笑,但習慣與疼痛相擁而眠的人,會對自己的傷口麻木到什麼程度,外人根本無法理解,而且符萊德嚴重懷疑昂寇下意識排斥處理那裏的傷口,平時這麼明理冷靜的一個人,任性起來也不輸孩子分毫。
會一直碎唸的人不是歐德是你吧。這句話也只敢放在心裡,昂寇相信說出來鐵定只會換來符萊德老媽子更長串的絮絮叨叨。
昂寇顫了顫眼睫,翻了身把臉埋進枕頭裡的行為無疑是在默認,符萊德氣到想掐住對方的臉頰,盡失頭牌風範。指尖觸上微微凹陷的顴骨下緣,真掐起來一點肉也沒有,想想做了到頭來心痛的還是自己,撇了撇嘴還是將手收回了。
另一支骨節分明的手卻從棉被中探了出來,抓住了自己的,按在脆弱的脖頸上,依稀可覺輕微的脈動。
昂寇嘶了一聲,總算能夠清醒地睜開眼,用冰手擊退瞌睡蟲果真是最好的方法。他要符萊德叫他起床是真有原因,等會兒販子會帶著新貨上門,身為屋主他必須輕自評選。被他選中的孩子,究竟是幸,還是不幸呢?
淪落風塵本該哀戚,然而未來回首也許會慶幸自己沒有落入更不堪的處境。
不過那都是每個人自己的人生,他所做的,不過就只是挑出最合宜的商品。
唰的離開被窩,昂寇也不在意還有另一個人在場,自顧自地開始更衣,符萊德也繼續維持著支手撐額的姿態,注視著他昨晚才上過藥的身體被裹回平素的冷陰。
「想要醒過來也不用抓著我的手吧。」你自己的明明也同樣無溫。
「只是想奉勸你別那麼神經過敏。」以往都是暖烘爐火般的穩定熱度不是嗎。
符萊德想再說些什麼,語句在腦海中成型又破碎如浪潮擊打,只餘無力。
梳洗完畢,昂寇起身走向拉門,在門扉開啟前,為那一聲呼喚回頭。
「昂寇。」
昂寇不語,靜待對方下文。
「希望真的是我神經過敏,但別用痛楚來麻痺自己,算我求你了。」
不管為了逃開什麼,最後只會加倍反噬。
拉門被關上了,陰間茶屋的屋主選擇不許下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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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帳大叔,又敷衍過去。符萊德捶了一下枕頭,把自己裹回棉被裡,被褥昨晚他全部換成新的了,所以只有昂寇的味道縈繞在鼻尖。
然而他自己,也給不出什麼承諾,兩人的關係才會卡在這麼不上不下的尷尬。從一開始,就是他向對方索要溫暖,昂寇永遠只是被動給予,動機為何,他不敢也不想追究了。
當昂寇把砸向自己的碗盤硬扛在明明也很單薄的手臂上時,符萊德就決定了,他要為這個男人獻出所有,那怕當時的自己一無所有。
可他開始懷疑,他現在能給的,是否是昂寇想要的。
「您還在裡面嗎?黑森先生想要見您。」
外面忽然傳來童子通報的聲音,符萊德皺了皺眉,不管跟那個固執的傢伙說了幾次都充耳不聞,完全不明白到底為何如此堅持,一再拒見也沒有消磨他的耐心,仍然定時出現到令人無語。
「昂寇知道他要見我嗎?」
昂寇將接客與否的決定權直接交給他,如果他想罷工一個月昂寇也不會多說一句,當然他不會這麼做。只是昂寇會去翻他的接客紀錄,怕他超出自己的負荷。
「屋主尚未查閱您的紀錄。」
符萊德爬出舒適的被窩,捏了捏眉心,開始梳理自己弄亂的金髮。
「叫他稍待片刻,我馬上過去。」
他不想對昂寇隱瞞,但也不想坦承,唯一的方法就是在昂寇發現異狀以前,把事情處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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