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時間,符萊德完全沒有在他的面前出現,即便他都會私下打聽對方過得怎麼樣,確認黑森把他護得挺好的後,昂寇告訴情報販子,不需要再給他有關對方的訊息了。帝宰爾正式進入捕部,接替了簡德之前與茶屋交涉的職責,只是帝宰爾似乎很忙,就算兩個人面對面坐著也只是公事公辦,事情處理完畢後馬上點頭離開。
原本聽聞帝宰爾要負責茶屋這塊時忐忑不安的心終於放下,假公濟私的事未曾發生,跟帝宰爾應對起來甚至比簡德輕鬆多,昂寇甚至覺得帝宰爾盡量壓縮了需要面對他的時間,力求快速解決。他不再是透著一點青澀的少年,最終浸染在官場這個大染缸,戴上疏離有禮的冷漠面具,一個捕部該有的模樣。昂寇更加看不透他了,但只要對方不刻意為難,任務交辦順利,著實也沒有必要去揣測。
時光就在無數個日出日落中流逝,昂寇從失去頭牌的顛簸中慢慢調適,一時走向下坡他也有能力再度拉起,即便那個總是在他背後支持他的身影不在了也一樣。
不同於其他步入壯年的人,昂寇覺得時間過得很慢,也許他在期待總有一天會到來的解脫。然而流速緩慢的溪流依然堅定不移地前進,不論在岸邊行走的人是否忘了什麼。
在接到童子稟報捕部大人有找的當下,昂寇只是把他當作又一次的任務發布,還翻了下陰子們之後幾天的預約接客挑出空檔,在腦中的百轉千量卻在開門的一瞬間崩成大片鮮白的雪花片兒,胡亂飛舞著。
「嗨,昂寇,好久不見——你這樣一副見鬼的表情讓我很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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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能怪他。跟帝宰爾談完後,他向自己發誓,為此心神不寧一整天就是他對這件事最大的關注,他不會再付出更多,無怪乎他壓根兒沒意識到,一晃眼兩年過去了,如今優秀挺拔的兩位青年才俊似乎沒有改變心意。
不不不也許只是對方一時心血來潮要跟老東家打聲招呼,搞不好他已經妻妾成群子孫滿堂——
「好了,昂寇,黑森那邊我拒絕掉了,欠你的贖身金我也可以補上,你現在要思索的不是該用什麼理由拒絕我,而是有多少理由接受我。要是你想不到,我很樂意提供。」
「叔叔不是只有你一個選擇,麻煩記住這點。我這邊能提供的肯定更多。」
「少說大話,我跟他十二年的羈絆是假的嗎?我還為此答應了你這麼不公平的條件,只能趁他少到不能再少的偶爾出門看他一眼,不像你想見隨時能見。」
「對對對,你們相處過的時間是我的好幾倍,處在這麼巨大劣勢下的我能夠跟叔叔見面不就是當初說好的彌補嗎?我都謹守約定從來沒揩油。況且這是我的工作,不能跟叔叔接觸條件根本無法成立。另外你們的羈絆嚴格來講只有十年,身為一個商人應該不用我教你算數?」
昂寇維持石化狀態坐著,被兩個男人一左一右包夾在中間,要是他仔細聆聽就能從他們的對話中捕捉到巨大的訊息量,可惜他的腦袋除了崩散掉的陰子班表,就是前一天遇見歐德時,對方欲言又止地說他大清早去觀音寺幫他求了一支籤:
第五十吉14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rBdCu8LIb
有達宜更變14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o370IxVWZ
重山利政逢14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Y89prvMqf
前途相偶合14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NzVVsNaJA
財祿保亨通14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ieWTTv946
(*註)
雖然不明白歐德為什麼沒事會去幫他求籤,而且明明是吉籤臉上的表情卻很複雜,但是當下有事要處理的昂寇掃了一眼詩籤後就隨手揣進兜裡,接著就忘記這回事。
……所以現在是怎樣,籤真的是歐德求的嗎?
他的思緒被兩位成年男子越演越烈的爭吵攪亂了,他把自己方才剛開門時從腦中一閃而過的驚艷揉碎扔進紙字簍裡面,拍了拍桌拉回兩人的注意力。
這絕對是一場硬戰,昂寇到目前為止為了情感跟人爭執過兩次,一次勝在對方的主動敗退,一次基於他含糊的回應勉強打了個平手,乍看之下不錯,實際上他的戰力低落,一個都搞不太定了何況一次對上兩個。
原本還希望他們彼此會互相掣肘讓他有機可乘,然而剛剛內鬨得厲害的兩隻金毛崽現在卻一致炮口向外,不給他一點喘息的空間。他絞盡腦汁挖出的每個論點,都被輕描淡寫地擊破;他提出的質疑,被信誓旦旦的保證與實績殺得潰不成軍。
昂寇深切意識到,不只是外表氣質的不同,經歷著實陶冶了他們的內在與見識,越陳越香……不對!他在想什麼!他的大腦在這樣的攻防中開始疲憊渾沌了,一定是這樣,他不適合繼續應戰了。
「兩位,我……」
「別說你很忙,我問過銀雪了,今天沒有販子會來,他也沒有接到揚屋差紙,藥材貨物補充完善,你不需要出門採買。」
「叔叔,拖延不是個好習慣,而且我想你知道,我們不可能因為時間線拉長就露出破綻或就此妥協。」
還沒成形的戰術被對方擊潰得片甲不留,昂寇閉上嘴,不想說話了。
「別這樣,昂寇。」前任頭牌露出最懇切的表情,水潤的綠眸透出似曾相識的光芒,卻不再只是可憐的哀請。「你從剛剛到現在的主題還是圍繞在『為什麼我們不該愛上你』,你還是在迴避最根本的問題。現在沒有辦法說出、理解、承認愛,或著喜歡,都沒有關係,我可以跟你一起慢慢發掘。只要你說,你無法接受我,無論如何都不行,我就不再逼著你看清,我們以後……雖然我很想說形同陌路,但我還是想確認你有好好照顧自己,所以,我們以後,只是朋友,如果這真的是你想要的結果。」
欲擒故縱,以退為進,理智的屋主大腦會分析對方放軟姿態的操作手法與目的,可是昂寇的大腦此刻完全背離了它應有的精明,甚至連操縱舌頭肌肉說出一聲不都辦不到,只能牽動唇角捲起微微的起伏,像是砸上沙灘的疲軟浪花。
「別一直想著你會毀掉我,或著,耽誤我,也別覺得你無法給我任何東西,我會自己要,只要你也願意接受我的給予。如果要回絕,我只接受跟符萊德一樣的條件。」
金毛二號也嚴正聲明立場,暗暗甩去一個眼刀指責金毛一號偷跑,一號厚顏無恥的聳肩避掉。
昂寇的呼吸沉重,甚至感到眼窩深處湧上一股酸澀。他並不是想哭,眼淚沒有在他的眼球下方湧起一道模糊的牆。他難以辨清自己的心意、想法,整個身心都亂成一團,像是泡水又被曬乾皺成一球的紙團。單純以他的好惡?他根本搞不清楚自己的好惡,他要怎麼去回應?
「我沒有辦法……從你們之中選一個……」
昂寇艱難地將卡在喉嚨的話扯出來,卻沒有掏出魚刺的舒適感,也許尖刺早已刮傷了內壁,他不知所措。
瞳孔渙散的昂寇沒有注意到符萊德跟帝宰爾對視了幾秒,交換了一個七分了然,三分不甘的眼神。
「意思是你願意接受我們兩個任何一個?」
昂寇遲疑的點頭,又覺得不妥而搖頭:「我不是指你們隨便一個對我來說沒有差別……」
「我知、我們知道,但誰也沒有勝出,對吧?」
昂寇僵硬的肯定。
「嗯哼,這就是你最後跨不去的檻,既然無法做出抉擇索性兩個都不要以示公平?」
「那你有沒有想過……兩個都接受?」14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s8rEZXgM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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