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寇倒是沒有想打拖延戰的意思,不論是同意或拒絕,這件事拖越久越不好處理。他明白這點,然後接下來便是讓人不敢置信的忙碌。
在路上見到回去醫房的歐德,唸了兩句他不該讓外人隨便進入,哪怕那個人是前任頭牌,歐德誠摯表達歉意,如果他的眼神不要充滿好奇的話。
不過歐德終究是沒多問什麼,這才叫真正乖巧得讓人省心啊。昂寇嘆息,符萊德要真是這麼一個在一旁靜靜注視就好的性格,他們的生命也不會如此糾纏在一起。
如果他當初答應了帝宰爾……
甩了甩頭,昂寇丟棄這個荒謬的想法,為了逃避一個孩子接受另一個孩子?這樣誰受的傷更重呢?
一轉眼夜已深,雖然對茶屋而言這才是真正的營業重點,不過身為屋主,確認所有陰子都就定位,沒有客人提出意見或投訴,他差不多可以回房休息了。
拉開臥室的門,昂寇因為那個安然自適如同早在這裡住了十幾年的金髮青年而停頓在原地。
「還以為你要夜不歸宿了,還是每天都工作到這麼晚?看你早上在裁紙還以為今天比較清閒。」像是沒注意到佇在門口一動也不動的昂寇無奈的神色,符萊德拍了拍身邊的座位。「你晚餐沒吃什麼對吧?我幫你準備了一點小菜,還有清酒,噢,不要那樣看我,我有想要付錢,可是廚工大哥看我太可愛了叫我把錢收回去。」
……這傢伙知不知道如果他付錢了代表什麼意思?他為什麼沒有回家跑到這裡,還給他弄了酒跟小菜?他身為一個商人賴在茶屋一整天沒問題嗎?
昂寇腦袋飄過很多吐槽跟疑問,但遇上符萊德還是把過多的問題吞回肚子裡的好,免得被對方「看似理所當然實則不知所以然」的回答氣到吐血。
所以,他很乾脆地走過去坐下,開始用餐,他是真的有點餓了。
「你吃飯了嗎?」
昂寇隨口問了一句,看到符萊德加大的嘴角後覺得似乎不太妙。
「唔哇,我吃了。」
前任頭牌現在笑得像個傻瓜,昂寇抽動了嘴角,判斷對方聽不進去「我只是不習慣自己在吃飯有人純粹坐在旁邊看」的解釋,專心動筷。
符萊德也沒有多說什麼,他只是用手撐在桌上托頭,用充滿愛意的眼神騷擾他的老東家。如果這些菜是他自己做的,那麼他現在看起來妥妥就是個完美的妻子……個屁!被自己驚悚的想法嚇到,昂寇嗆咳起來傳達自己的絕望。
感覺自己的背被溫柔地拍了拍,昂寇含糊地道了聲謝,接過符萊德遞過來的酒杯。
「你討厭我這樣嗎?」
酒液滾下喉嚨,醺得那雙眼更加透紅。昂寇頓了頓,用這樣的眼眸看向符萊德,符萊德卻難得沒有迎上他的注視。
「雖然說要追求你,雖然我曾經是可以擺弄恩客的陰子,但唯獨面對你……有時我真的不知該怎麼辦才好。撒嬌與委屈模樣你會疼惜,成熟而獨當一面你會讚賞,調情與積極接觸你會面色古怪的閃避……」
昂寇眨了眨眼,就算是被賣進茶屋的第一天,他也不曾在符萊德身上看過這樣的不安與脆弱。
符萊德無聲笑笑,搖晃著陶瓷酒瓶,側臉的曲線因為燭光鍍上一層落寞。「昂寇,我話說得很滿,可我沒有要你一定得接受我。我不希望你因為憐憫把我推開,但更不希望你因為憐憫而勉強自己,雖然我這樣的提醒有些多餘?鑒於你之前的表現。」
這樣的符萊德讓昂寇有些無所適從,他不確定該不該像過去那樣,用手指梳過漂亮的金髮,撫摸後頸給予安慰。「符萊德……」
發出一聲輕笑,符萊德又給自己斟了一杯,喝得太急會頭痛,但現下他不想管這麼多。「昂寇,你希望我不要沉湎過去,你希望我去外頭的世界看看,我去了,看完了,很精采,很遼闊,但我還是想回來。這裡對我來說不是囚牢,從來都不是,人們如何形容這樣一個讓人無比眷戀的地方,歸屬?」
昂寇呼了一口氣,沒有開口。
符萊德咬了咬下唇,正視昂寇的雙眼,燭火融進綠色湖水中,融成輕緩遊動的光暈,水亮惑人。「你拒絕我的理由,我都一一克服了……可你還是不願意,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歡我?」
咬字有點模糊,甚至帶點鼻音,符萊德委屈巴巴地靠上昂寇的肩,嗅著屋主身上淡淡的薰香。如果他再被推開,那他就收手,從此以後只以味道懷念,讓那個男人固守看似永不退讓的底線。
昂寇好一會沒動靜,搞的符萊德都緊張起來,覺得心跳鼓動越來越用力,希望對方沒有察覺他內心的慌亂。
「你的酒量沒有那麼差,想做出酒醉的模樣還有待加強,符萊德。」
帶著嘆息的話語,符萊德一時片刻辨認不清對方的意思。
「關鍵是你怎麼想。你願意在拆穿後……依然選擇相信嗎?」
看不見昂寇的表情,符萊德只能靜靜等待對方的答覆,咫尺天堂,咫尺地獄。
「是的,我願意。」
音量不大,但緊密貼著對方胸膛的符萊德完整接收到了,此時他才注意到,略微急促紊亂的鼓動音頻,不完全是他一個人的。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直起身子,激動地抓住對方的肩。「真的?!你真的明白我的意思嗎?如果只是因為害怕正面拒絕讓我受傷,我……」
符萊德說到一半就消音了,他看見昂寇的表情,窘迫帶點惱怒,但沒有勉強,沒有憐憫,不為安撫,昂寇認真地做出了答覆。
再去質疑便是天字第一號大傻瓜,而符萊德完全不打算擁有這樣的稱號。1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xn84yZhY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