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鼎鼎的奧爾斯頓公爵夫婦,帶著他們的兒子尤里西斯一同出席,這是這一家人今年第一次一起出現在大眾面前。由於尤里西斯變化莫測的蹤跡,即便是在狩獵季時,也沒能見到他們一家同出同進。
相較於前幾次的見面,今天盛裝打扮的尤里西斯顯得更符合他高貴的身份。遺傳了父親高大的身材,時隔三年才正式在大眾面前露面的尤里西斯,不知何時已經逐漸顯露出超越他父親的氣勢。
相隔許久才在正式場合公開亮相,尤里西斯顯得毫無破綻,沒了在獵場上的桀驁不馴,沒有在利西雅面前的浪蕩不羈,也不見和里昂相處時的輕鬆快意。雖然那張俊俏的臉上帶著笑,然而直視眼前的金眸裡卻飽含著冷漠。
「是尤里西斯・奧爾斯頓!」
「奧爾斯頓少公爵真的出席了!」
「天啊!這有幾年沒見到了⋯⋯」
正如眾人小聲議論的那樣,奧爾斯頓公爵一家的出席相較於其他家族,更顯得難得且少見。近幾年皇室對這北方公爵的有意無意的壓制和削弱,無疑讓今年的舞會與建國慶典增添了不少話題。所有人都在觀察這次的會面會對未來局勢造成怎樣的變化。
澤菲爾上前向奧爾斯頓公爵致意,同為建國家族,兩家本就比較熟稔,再加上這幾年同樣身為被皇室“關注“的家族,澤菲爾不免生出一股兔死狗烹的悲涼感,伸出的手更是富含深意,「好久不見了,奧爾斯頓公爵閣下。」
「這不是澤菲爾嗎?不要這麼生疏,請像以前一樣叫我的名字就好。」巴里特・奧爾斯頓毫不遲疑的握上澤菲爾的手,長年鎮守北方的手掌滿是堅硬的繭,讓澤菲爾感受到帝國北方的穩固,更加對皇室的無理感到無力。
許是感受出了澤菲爾別有意涵的眼神,巴里特笑了笑,「就像“以前一樣。“」
「⋯⋯您說的是。」對於奧爾斯頓公爵的豁達,澤菲爾露出無奈的笑。
對奧爾斯頓公爵來說,皇室對他們的不信任早在好幾年前就存在了。如今不過是表現得更加外顯罷了。
「夫人,好久不見了。」希萊爾當然不會失禮,亦向前向奧爾斯頓公爵夫人打招呼。
站在公爵身旁的奧爾斯頓公爵夫人顯得十分嬌小,白金色的捲髮盤起,淡棕色的眼睛溫潤含笑,「好久不見了,希萊爾,您好嗎?」
「都好,您的身體還好嗎?」
「老樣子,不過沒什麼大問題,不用太擔心。」
出身於潘德雷肯王國的奧瑞利特來自西南方,自從遠嫁到北方後身體一直不是很好,為了妻子的健康,奧爾斯頓公爵數度動了遷回首都的想法,不過都被奧瑞利特給駁回了。出身於皇族的奧瑞利特相當有責任感,認為不能棄奧爾斯頓的使命於不顧,即便身體再差,也不能離開北方。就算死也要死在勒維登。
強硬的態度讓巴里特也無可奈何,只能找各種方法讓妻子好過一點。
「偶爾住在首都一段時間也好,就當度假。」希萊爾看著奧瑞利特略顯蒼白的臉龐,有些擔憂的建議著。
一旁的奧爾斯頓公爵也側耳聽著,一邊小幅度的點著頭。
「不了,住在北方久了也習慣了,雖然這裡也很好,也適合我的身體,可是我還是更喜歡勒維登。」輕輕柔柔的語氣卻有著不容置喙的堅定。
希萊爾無奈的看著一旁的奧爾斯頓公爵,只見公爵像是早預料到一樣,聳聳肩,然後回以感激的笑容。雖然妻子能在首都休養是最好的,但一切都尊重她的想法。
「妳啊⋯⋯真是頑固!」希萊爾忍不住像是懲罰般拍了拍她的手。
奧瑞利特輕笑著親暱的挽著希萊爾的手,像個愛撒嬌的小女孩一樣,「我的希萊爾還是這麼善良。」
四人聞言都笑了出來。
澤菲爾看向一直在巴里特身側的尤里西斯,對於這個少公爵的變化他也多少有些驚訝,「你也終於肯露面了,尤里西斯。」
「您若想念我也可以寫封信來,我一定會來探望您老的。」尤里西斯斂起了鋒芒,又露出玩世不恭的笑臉,
「說什麼!臭小子!」巴里特毫不猶豫的從他的背後打下去。
「嘶⋯⋯」
「哈哈⋯⋯好,如果有這麼一天,你可別食言!」見這對父子還是一如往常,澤菲爾反而有些欣慰。
在幾人互相寒暄的時候,宴會場裡響起了音樂,頓時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隨著音樂的流淌,皇家侍者清了清喉嚨。
「歐迪亞斯帝國偉大的太陽——」
皇室成員陸續出現在宴會廳的高台上,除了利西雅見過的皇帝、皇后和皇太子以外,還有幾名王子公主也一同出席了,這是她第一次知道原來還有皇帝還有其他孩子。
「可以的話,最好離皇太子遠一點。」尤里西斯不知何時站到了利西雅的身側,利西雅觀察著他的神情,似乎從皇室成員進來後,他的表情就變得很不好。
「你很討厭他?」
「⋯⋯」尤里西斯挑了挑眉,若有所思的盯著她,「妳有時候真的很敏銳。」
「但大多數時候很遲鈍。」
「不關我的事我一般不在乎。」
「妳是布拉德利,是不可能置之身外的。」
「以後就不是了。」利西雅小聲嘟囔著。
「什麼⋯⋯?」尤里西斯聽到了利西雅回話有些吃驚,本想繼續詢問,但皇帝已開始致詞,只好作罷,但看向利西雅的眼神若有所思。
皇帝發表了簡短的開場發言,並邀請所有人共同舉杯,那雙藍色眼睛環顧著四周,最後落到了利西雅身上。
「利西雅・布拉德利,上前來。」
「是。」雖然突然被點名心裡有些慌,但利西雅還是盡量保持平靜地走出人群。
聽到皇帝點名利西雅,所有人都轉向這位少女。利西雅雖下內心微微震動,但依舊挺直腰桿,步伐穩健地向前走去。
她的側臉輪廓分明而優雅,在燈光的照映下,顯得堅毅而美麗。那雙清澈的銀瞳裡透出一絲緊張,但更多的是沉著。她的每一步都帶著精心訓練下的優雅,裙擺輕輕撫過地面,像是隨風搖曳的花瓣。
利西雅停在皇帝面前,微微欠身行禮,姿態恭敬不卑不亢。她的每一個動作都顯示出出色的禮儀修養,無懈可擊的模樣讓希萊爾油然升起一種滿意而自豪的心理。即便在這樣的壓力下,她也能保持著如此完美的儀態。
皇帝看向身側的皇后,牽著皇后的手走向前。皇后身著一襲深紅色的華麗長裙,裙襬上繡著金線與珍珠的繁複花紋。一頭栗色長髮高高盤起,髮間點綴著細緻的珠寶髮飾,每一顆都閃爍著耀眼的光芒,以及那頂簡約但鑲嵌著許多昂貴鑽石的皇冠。臉上的妝容精緻而不失莊重,淡粉的腮紅襯托出她臉頰的紅潤,高挑的眉毛下是一雙深邃的紫色雙眸,嘴角泛起淡淡的微笑,讓人不禁心生敬畏。
她看向台下那金髮的少女,「利西雅・布拉德利,妳那日在靶場的表現充分展現出決心與膽量,不僅如此,妳的箭術精準無比,甚至能射中移動中的標的物,令人嘆服。」
皇后一手向著一旁的侍者輕擺示意,侍從們隨即呈上多件華麗的賞賜,上面陳列著各式珍寶:鎏金的弓箭、鑲嵌著各色寶石的金環、繡有皇室紋章的華貴長袍,一枚象徵榮耀的徽章,以及眾多的寶石。
皇后緩步走下台階,接過紅色絨布上那條水滴狀的紅色寶石項鍊,親自為利西雅帶上。她的聲音溫柔卻帶著威嚴,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屏息靜聽,「妳所展現出的無與倫比的技藝與勇氣,不僅證明了妳自己的價值,也無愧於妳的家族之名⋯⋯妳的未來,必將更加璀璨輝煌。」
隨著皇后的話音落下,大殿內頓時一片寂靜,彷彿連空氣都凝固了。眾人對皇后的讚賞與賞賜無一不感到震驚,如此前所未見的盛大獎勵,甚至超越過去許多貴族子弟所獲得的榮耀。許多人難以置信地看著那金髮少女,無不為她的成就感到敬畏與羨慕。
一些貴族們面面相覷,內心掀起波濤。價值不菲的賞賜就算了,皇后話語中的重量非同尋常,那樣的嘉許側面反映出皇后對於利西雅的地位的認同。布拉德利家的私生女,在此刻不再是以前那樣可以任人宰割的可憐蟲了。
利西雅同樣對皇后對於自己的褒獎感到十分驚訝,雖然她恭敬地收下了獎賞,並謙虛的回應了皇后的讚賞,行禮時,她低頭盯著垂在半空中的那條紅寶石項鍊,不知怎麼地覺得脖子像是綁著一顆巨石般沈重。
「承蒙皇后殿下的賞識⋯⋯」她的聲音微微顫抖,然而眾人不過以為她是因為這碩大的獎賞而感到激動。
布拉德利家的人除了西奧多,沒有人有辦法發自內心的笑出來。
澤菲爾和希萊爾保持著適切的笑容與前來恭喜的貴族們致意,內心卻感到五味雜陳。皇后的舉動太多的不尋常,其背後所隱藏的意涵難以猜測。為什麼是利西雅?為什麼要將一場小小的射靶遊戲推到這麼高的境界?
里昂皺著眉,心裡同樣有著無法言喻的複雜感。正當他還沈浸在思索著皇室的用意時,卻感受到身旁有一股毛骨悚然的怒意。
他轉頭看去,只見尤里西斯陰沈著臉,渾身充滿了讓人寒毛直豎的殺氣。里昂不免一愣,下意識瞥向台上的皇室成員,右手比腦子更快的放到尤里西斯的肩膀上。
「你幹嘛?」
金色的眼睛像是野獸的眼睛一樣,閃爍著尚未退去的憤怒。他看向里昂,閉起眼睛,再睜開時,一身殺氣已消逝殆盡。
「沒什麼。」
「你剛是想宰了誰?」里昂壓低音量,用僅兩人可以聽到聲音說話。
尤里西斯發笑,拍掉里昂的手,「我怎麼會這樣想呢?」
「⋯⋯」礙於場合,里昂沒有繼續追問下去,但將尤里西斯的異常記了下來。
利西雅在眾人的掌聲中回到人群之中,此刻的她感覺有些恍惚,像是人偶般笑著,腦子卻十分混亂。
「尤里西斯、里昂,過來這。」接下來輪到狩獵季的勝利者,皇帝將兩人叫了過去。
利西雅下意識看向他們,眼中還帶著尚未褪去的心慌。尤里西斯經過她時,似是注意到了她的不安。便微微傾身,調笑般。
「擔心我嗎?」金色眼睛像是期待著什麼一樣。
「時間還沒到就在做夢嗎?」利西雅忍住拍開眼前這張該死俊俏的臉的衝動,反射性回懟了回去。
「哦⋯⋯時間到了就可以了嗎?」挑著利西雅話中的漏洞,意有所指,也不等她反應過來,便抬腳走出人群。
反應過來的利西雅蹙著眉,胸口微微起伏,臉頰染上一層不易察覺的紅暈。尤里西斯那句輕挑的語氣像是在挑釁他,也像是暗藏了某種曖昧,讓她一時間無所適從。想開口反駁,卻發現舌尖一時失去了靈活。
明明剛剛心裡還被皇后的話語壓得喘不過氣,這時卻被尤里西斯那雙金色的眼睛牽引的飄忽不定。她握緊拳頭,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目光卻不自覺地瞟向尤里西斯離開的方向,羞惱與尚未散去的擔憂交織在心頭,讓她心裡湧上一股說不清的煩躁。
「真沒出息⋯⋯」利西雅洩氣般的嘀咕著。
皇帝依照著每人所狩獵而來獵物數量依次給予獎賞。里昂毫無意外的成了第三,皇太子位居第二,勝者則是帶回巨型魔物的鱗片的尤里西斯。
在皇帝宣布尤里西斯的勝利時,宴會場裡頓時歡聲雷動,幾乎在場的人都見到了那天尤里西斯帶回來的東西,事後據説帝國軍到魔物出現的地方,只見到一片漆黑,那無疑是奧爾斯頓的權能所造成的。而那頭魔物駭人的頭被丟在原地,當騎士回報時,所有人都在心中認定了尤里西斯的勇猛。
明明是一同合作完成獵殺魔物,里昂卻完全沒有被提及,原以為他會對此感到不平,但他卻比利西雅想像中的還要平靜。其實他並不是不會感到委屈,只不過對他來說第二、第三對他而言並沒有差別,只要有克勞德在的一天,他就不可能會在他之前。
況且,這次在利西雅的存在感被放大之後,現在絕對不需要第二個布拉德利家的人再被重視。而且相較於他自己的感受,他現在更樂於看到皇太子只能和他一同站在一旁,看著尤里西斯受獎的模樣。
他看著克勞德那張完美無缺的笑臉似是一如往常,然而背在身後緊握拳頭到發白的雙手出賣了他的心情。里昂無聲而諷刺的笑了笑,委屈嗎?這樣仰視著別人的時刻?
「不辱於北方巨龍奧爾斯頓的名號,尤里西斯這次獵殺的巨型魔物,當仁不讓的為這屆的勝利者!」皇帝眼裡的讚賞溢於言表,他對著底下的奧爾斯頓公爵說道,「你有個好兒子,未來的北方守護者顯然已經成長茁壯。」
「巴里特,你也在北地辛苦了這麼久,我想,也是時候考慮回到首都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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