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之叛徒 - 番外篇第二世之一

樹叢裡的孩子

利西雅擺弄著手中的娃娃，那是洛特斯用廢布自製的娃娃，雖然又簡陋又破舊，卻是利西雅珍貴的布偶---她為它取名格倫。

主屋的方向傳來陣陣的音樂聲，偶爾參雜一些孩子們的嬉鬧聲，今天是小公爵的生日，門口來了好多馬車。

媽媽昨天就不知道去哪裡了，莫莉也好幾天沒出現了，百無聊賴的利西雅拿著格倫躲在後院的樹叢裡。她很擅長躲藏，即便不明白為什麼要躲起來，但她知道所有人不喜歡她出現在別人面前。長長的瀏海擋住了她小小的臉頰，她撥了撥雜亂的頭髮，為自己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趴著。

她認得出公爵家的幾個孩子，雖然沒有人教她，但聰明的她還是從僕人的對話裡辨認出布拉德利家族的人。

有著跟自己一樣的金色捲髮的是里昂、總是拿著書的是艾瑞克斯、穿著漂亮衣服的是愛米莉雅、公爵夫人抱在懷裡的是西奧多。只要有機會，利西雅總是會偷偷溜出來躲在暗處觀察著這家人，因為這個地方和她年齡相似的只有他們幾個。

她總想，明明住在同一個地方，為什麼自己不被允許和他們接觸呢？

但只要被莫莉發現了，她那天就會非常慘，不僅要做很多活，還要挨打，漸漸地利西雅也不再興起和同齡孩子玩耍的想法了。

不過今天是特別的日子，應該不會有人在意她不見了吧？

莫莉好幾天沒出現、媽媽也不見了，以前也有過幾次這樣的日子，然後突然有天她們又開始出現了，哭過幾次後利西雅就知道了，雖然很寂寞但是她知道她們會回來。

利西雅的注意力被桌上的甜點吸引，她舔了舔脫皮的嘴唇，肚子適時的響了起來。

「好餓啊……」媽媽和莫莉什麼時候回來呢？

利西雅戳了戳格倫的臉頰，委屈地感覺一下子湧了上來，伴隨著輕快的音樂和歡聲笑語，利西雅忍住了聲音，摟著懷中的娃娃竟然就這麼睡著了。

因為皇族和布拉德利家族關係一直很不錯，這次也不例外的出席了小公爵的生日宴，就像以往慣例，由皇太子和二皇子克勞德代表出席。

里昂是二皇子的伴讀，關係本就不錯，而特提烏斯皇太子的正值青少年期＊，在這個宴會裡反而感到有些尷尬。既不適合和稚齡孩童一起玩樂、也不適合和成年人們討論時事。

皇太子一邊嘆了口氣，一邊走離庭院，想著或許明年開始就讓克勞德自己來吧。

「殿下。」身旁的侍衛突然出聲。

「什麼事？」

侍衛一手放在劍柄上，一邊往一旁的草叢走去。

「那裡好像有東西，請您先待在原地。」

漫不經心的神情一下子嚴肅了起來，皇太子看著侍衛一步步往草叢走去。

「這……？」

侍衛放下了戒備，神情看起來有些古怪。

「怎麼了？是什麼？」

「……是個孩子。」

侍衛輕輕的撥開樹叢，特提烏斯看見了那一頭金色的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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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提烏斯此時16歲，二皇子克勞德10歲，里昂9歲。

格倫娃娃

特提烏斯雙手放在膝蓋上支著頭，就這麼看著眼前睡的不省人事的小女孩。真不知道該說她是神經大條呢？還是因為真的太睏？馬修把她抱過來的整個路程她都沒有醒來，雙手緊緊抱著一個醜娃娃不放、睫毛上還有未乾的眼淚。

她實在算不上乾淨，頭髮毛躁沒整理、臉頰也髒髒的，身上的衣服更是粗糙樸素到讓人驚訝居然會在公爵府看到的程度。

——這是哪裡來的孩子？

——公爵家怎麼會有這樣的孩子？

不過特提烏斯很快的就想通了，多年前貴族間流傳的一件軼聞---布拉德利的私生子。

「殿下，您打算怎麼做？」

「等她醒吧！」

「然後呢？她應該是“那位”吧？」

「嗯，應該八九不離十就是她。」

「那您為什麼要偷偷把她帶走？」

特提烏斯也想不明白，但看那個小小的身軀蜷縮在樹叢裡，不知怎麼地覺得有些不是滋味。

當年那件事情他也略有耳聞，但貴族的風流情事本就不是什麼新聞，在母后的家族弗洛雷斯更是層出不窮，多到已經沒有人會感到意外的程度。

只是那次發生在布拉德利，而且據說當時澤菲爾公爵大肆清肅府裡頭的僕人，這態度強硬到非比尋常，能讓布拉德利公爵如此憤怒的事情並不多見。因此貴族間才不敢大肆討論此事，那個女子和私生子的下落如何也就漸漸地沒有人在意了。

今天偶然看到這個孩子讓特提烏斯有些好奇，其實臣子的家務事他是不該參與的，但如今既然剛好被他遇到了，便想好好了解一下，外人說的再多，也沒有問當事人來得清楚。更何況這孩子從頭到尾都是整個事件最無辜的人，不過看她的樣子也沒有因為無辜的不被受牽連，大概能猜出她過著怎樣的日子就是了。

鼻尖傳來好聞的味道，利西雅迷糊的睜開了眼睛，看著身上的披風有些困惑。

「妳醒啦？」

眼前突然出現一個黑髮藍眼的陌生人。

像是受到驚嚇一樣，利西雅像是逃名似的往後退，直到撞到一雙腳。一抬頭，便看到了侍衛那不苟言笑的臉，利西雅緊抿著雙唇忍住了驚叫聲，又往一旁的樹爬了過去。

特提烏斯沒想到她的反應這麼激烈。

「抱歉，嚇到妳了吧！我們不是壞人，只是想跟妳說說話而已。」說完，連他自己都皺起眉頭，通常講這種話的不就是壞人嗎？

利西雅緊抓著手中的娃娃，警惕的盯著眼前的兩個陌生人。她不認識這兩個人，她沒見過，是宴會上的人嗎？是小公爵的朋友？是誰？是貴族吧！

「妳別怕，我叫特……格倫，他是馬修，你呢？」

「……格倫？」利西雅喃喃唸著，跟她的娃娃一樣的名字。

見利西雅肩膀不再這麼緊繃，特提烏斯笑了笑，示意身材高大的侍衛坐下來，並將手上的籃子拿了過來。

「妳餓嗎？我剛剛還沒吃多少呢？妳願意和我一起享用嗎？」

看著籃子裡的食物，利西雅吞了吞口水。她的理智在拉扯，她被警告不許和所有除了僕人以外的人接觸，這兩個人明顯不是，如果被莫莉看到了，她又要挨一頓揍了。

可是……可是她好餓……

「我叫……利西雅。」

「利西雅嗎？」是頭小狼崽呢，還是頭金色的狼，「真是個好名字。」

特提烏斯將籃子推得離利西雅近一點。

「吃吧！沒事的！」

利西雅拿起一塊三明治，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她雖然很餓，但是卻不敢肆無忌憚的吃，一邊吃著，眼睛一邊瞟著周遭，像是深怕被誰發現一樣。

「小姐別擔心，這附近只有我們，如果有人靠近我會知道的。」

注意到這點的馬修盡量放輕聲音，他來自大家庭，身為長子的他下面有五個弟妹，最小的也才五歲，所以已經很習慣跟小孩子相處了。

雖然馬修安慰著，但利西雅還是沒有完全放鬆。之前也有人這樣說著，但最後還是把她推了出去，那天她被打得下不了床。媽媽也……

特提烏斯看著眼前的女孩一邊警戒著，嘴卻從沒停過，小口卻快速的吃著，像個松鼠一樣，不禁笑了出來。

「？」

「咳……妳怎麼睡在那裡？妳媽媽呢？」

「媽媽……媽媽還沒回來。」利西雅有些沮喪，她也想知道媽媽去哪了。

特提烏斯和馬修對視了一眼，情況可能比他們想的還不簡單。

「那總有照顧妳的侍女吧？怎麼沒在妳身邊呢？」

「莫莉好幾天沒來了，所以我好餓。但是，莫莉不在的話……不會被打……」

內容不僅顛三倒四還越說越小聲，到最後幾乎聽不見了，但特提烏斯還是聽懂了。也就是說那名叫“莫莉”的侍女負責照顧她但會打她，不過她已經幾天沒出現了，難不成除了那個侍女以外沒有人能夠照顧這孩子嗎？

「利西雅，除了媽媽和莫莉還有其他人嗎？爸爸呢？」

「爸爸？！」利西雅抬起頭，銀色的瞳孔掩蓋在過長的瀏海之後，但特提烏斯明顯感受到利西雅對這個稱呼有些畏懼。

「爸爸打妳了嗎？」

利西雅搖了搖頭，她沒見過爸爸，但是媽媽說過好多次關於爸爸的事情。

「媽媽說我和爸爸很像，可是她不喜歡，如果說到爸爸她會生氣。」

他聽說那個女人對公爵有著異於常人的執著，但利西雅卻說媽媽不喜歡爸爸？難不成是被強迫生下的？

不可能，只要認識布拉德利公爵的人都知道，他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而且公爵和公爵夫人是少年夫妻，感情相當篤實，但凡他相處過就知道他的為人，也不是個好色之徒。

「少爺……少爺是貴族嗎？」利西雅拿起馬修放在她身旁的水。

「……算是吧？」特提烏斯有些心虛的回答，「妳叫我格倫就好了。」

「跟我的娃娃一樣的名字呢！」

利西雅舉起她懷裡的娃娃說著。

噗！

特提烏斯瞪著一旁幸災樂禍的馬修，怕他的名字會為利西雅惹來麻煩，他才想到用中間名來自我介紹，但他剛剛嫌棄的醜娃娃居然和他同名。

「是嗎？真巧呢！」也罷，醜娃娃就醜娃娃唄！看久了倒也沒這麼糟。

「格倫也住在這裡嗎？」

「沒有，我等等就得回家了。」

「是嗎……」

給她吃的喝的還陪她聊天的人今天就不在了呀……

利西雅情緒又低落下去了。

「我有空就來看看你好嗎？」

「真的嗎？」

利西雅笑了出來，雖然特提烏斯很想為她整理頭髮以便看清楚她的模樣，但今天只是第一次見面，如果太過莽撞恐怕會讓利西雅很害怕，還是慢慢來吧。

「嗯，我答應妳。」

特提烏斯將籃子交給利西雅，讓她帶回去慢慢吃。卻不知道這個舉動讓利西雅遭受到多大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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