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利西雅人生第一次來到皇宮。下了馬車後,雙眼不由自主地被眼前的輝煌景象所吸引,她從未想像過世上竟有如此宏偉壯麗的建築物。布拉德裡公爵府在世人眼中,不僅佔地廣闊,其建築物也是非常華美。但相較於皇宮而言,公爵府只能稱得上“豪宅”。
建築的高聳石柱如巨人般聳立,兩側牆壁上鑲嵌著閃爍的金箔和色彩斑斕的馬賽克圖案,上頭描繪著古老的帝國歷史。挑高的天花板,遠遠看去彷彿觸及雲端,上會描繪著複雜精美的壁畫,天使、精靈,帝國神話故事裡的角色在金色的雲朵間翩然起舞,遠如一幅夢幻美好的景象。
她腳上的高跟鞋在光滑的石質地板上輕輕回響,腳下鋪著華麗的紅色地毯,金絲線在柔軟的織物間閃爍。長長的廊道上,掛滿了歷代皇室的巨幅油畫,每一位人物的容顏栩栩如生,直視畫家的目光此刻彷彿注視著走在這條黃金河流上的所有人一樣。
布拉德利家的人顯然都不是第一次來到皇宮,他們對於這些事物的反應相當平靜,平穩而流暢的步伐彷彿就像走在自己家一樣。雖然內心知道應該保持目不斜視的禮儀,但利西雅就是無法控制自己的眼神去環顧這些新奇而奪目的景象。
「是不是覺得身為布拉德利家的人很榮幸?」艾瑞克斯略帶嘲諷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利西雅側頭望去,只見艾瑞克斯目不斜視的看著前方。
「因為成為了貴族,妳才有機會來到皇宮,不然這裡恐怕妳一輩子都沒辦法踏入。」
是啊,如果不是那天闖進餐廳,她現在也不會站在這裡。
利西雅心裡想著,卻沒有回嘴,只是靜靜等著艾瑞克斯的下文。
「妳這輩子恐怕就只能來這麼一次了,好好享受吧。」
「那很好,我也不想來第二次。」說的好像她有多想來一樣?利西雅忍不住發出了嗤的一聲,也不管艾瑞克斯的反應,悄悄地加快腳步。
貴族、權力、親情⋯⋯這些都是她犧牲過去的生命所體悟到,絕對要遠離的東西。
斬釘截鐵的語氣讓艾瑞克斯愣在了原地,臉上露出困惑的神情。
他始終無法相信利西雅當初說的,她會離開布拉德利。在他看來,從一個默默無名、被丟在一旁自生自滅的私生女來說,在她為自己爭取而來的正名身份之後,是不可能再次放棄的。
自古以來,過上好日子的人,是不會想再回去成為平凡人的。然而那女孩剛剛的神情和語氣,冷漠到讓他甚至懷疑起自己一直以來的想法,難道她真的對“布拉德利的孩子”這個身份毫無留戀嗎?
皇宮侍者停下腳步,彎著身子,「布拉德利公爵大人、公爵夫人,等在此稍待一會兒。」
他們來的並不算晚,但也不早,越高等的貴族會越晚出席,最後才是皇室成員,這樣的方式也間接凸顯出他們的身分差異。
領路的侍者向門側的兩人說著話,沒多久他們便恭敬的拉開的大門,隨著高聲呼喊的布拉德利公爵一家的聲音,他們緩步踏入大廳內。
利西雅走進宴會大廳時,燈火輝煌的景象讓她微微瞇起眼。大廳的天花板高聳入雲,吊掛著幾盞巨大的水晶吊燈,燈光在無數水晶稜面上反射,讓整個空間都沐浴在柔和而璀璨的光芒中。
高高的穹頂下,巨幅的壁毯垂掛在四周,描繪著王國的輝煌戰績與盛大慶典,金色的浮雕在壁毯的邊緣綻放,宛如活物般栩栩如生。利西雅的呼吸在這一刻急促了起來,胸口湧動著從未有過的激動與敬畏。眼前的皇宮,超越了她所有的想像,這裡的一切,都象徵著無盡的財富與權力。
利西雅站在門口,感覺自己像是闖入了一場華麗的夢境。她依舊無法適應這樣的場合,內心想努力保持平靜,不讓自己被這奢華的氛圍所壓倒。
「手。」里昂的聲音讓利西雅回了神,她仰頭看向里昂,一時間沒能意識過來。
「什麼?」
「妳的手。」里昂又重複了一次,她這才後知後覺的將手放到了里昂微彎的手肘處。
原以為利西雅是個波瀾不驚的人,畢竟她連把蘋果頂在頭上任人射擊這種搏命的事情都敢做了,但剛剛看到她在開門後被驚到傻住的模樣,顯然這樣的場景還是嚇到她了。
「你笑什麼?」
「笑妳見識少。」
利西雅被這一針見血的評語弄得啞口無言,只好默默閉嘴。
布拉德利家族的出席引起不少人的關注,尤其今年還多了一個新的成員。雖然這段日子裡,幾乎所有貴族都見過了這位新成員,但在這樣的場合裡依舊是眾人注目的焦點。
里昂的步伐自信而從容,臉上的笑容恰到好處,眼神掃過大廳內的每一個角落。他垂眸看向身旁的利西雅,突然覺得她似乎長高了不少。不久前,她似乎還不及自己的肩膀處,現在他微微低頭就能看到她左眼那顆痣。
「妳長高了。」
「是嗎?」利西雅對里昂對自己發出輕快的語氣感到有些意外,「可能因為我每天吃好睡好。」
「很好啊。」里昂低頭端視了利西雅一眼,「在不久就變得跟豬一樣。」
里昂的舉動嚇得利西雅往後縮了一下,然而這看似有些失禮的動作似乎逗樂了里昂,他左手握拳底在嘴角處竊笑。
「⋯⋯」利西雅一臉古怪的看著里昂。
然而這樣一鬧,原本緊繃的情緒跟僵硬的身體都放鬆了不少,利西雅感覺腳步也沒這麼沉重,周圍那些目光也不那麼在意了。她微微抬起下巴,保持著一份冷靜與從容,好好扮演“布拉德利家族成員”的角色。
兩人的動靜都落到了將注意力放在他們一家子身上的貴族眼裡,隨著里昂的步伐,一些高貴的貴族夫人和紳士們在他們經過時微微欠身行禮,這是對於布拉德利家族的尊敬。
許是因為里昂的態度以及兩人剛剛的互動,原先對利西雅懷抱著疏離和輕蔑的貴族們,此時的目光也不再冷漠。
對於這些微妙的變化,利西雅很敏銳的察覺到了。然而比起光明正大的擺出對自己的不滿,這樣綿裡藏針的笑臉背後的深意,反而讓利西雅的感到不好對付。
利西雅的目光掃過大廳,注意到那些穿著華麗舞衣的女士們和英俊瀟灑的紳士們正微笑著,交談著。她知道,這些人或許看似光鮮亮麗,但他們之間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微笑背後,都隱藏著深不可測的算計和野心。
這一切都不屬於她,利西雅在心裡一遍遍的告訴自己。在這裡她感到自己更加孤獨,然而這種孤獨卻讓她感到安心,她不需要依賴這些虛假的關係,只有遠離這些事物,她才能好好活下去。
『奧爾斯頓公爵、公爵夫人,奧爾斯頓少公爵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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