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西雅有些意外,臉上征愣的模樣讓奧瑞利特忍俊不禁。
「抱歉,我從尤斯那裡聽到了一些關於妳的事情,妳在這麼短的時間又回到奧爾斯頓公爵府,利西雅,妳討厭布拉德利嗎?」
雖然奧瑞利特身體孱弱,但對於公爵府裡的事情依舊暸若指掌,再加上尤里斯西的態度,讓她不注意也難。
比起被看透自己與布拉德利的尷尬處境,理所當然地待在別人家的舉動反而讓她開始感到有些難堪。這些日子以來她習慣了這種不需要考慮太多的滋潤生活,竟在不知不覺中開始放任自己去麻煩別人。她不自覺得抓皺了裙子,微微的低下頭露出懊悔的神情。
本只是想以一個和善的長輩來談話,卻沒曾想過會讓眼前的女孩露出那樣的表情,雖然不知道原因為何,但感覺到明顯起錯開頭的奧瑞利特立馬放下手上的杯子。
「別誤會,我不是責怪妳的到來,事實上我很高興妳來。」見利西雅一臉懷疑,奧瑞利特笑了笑,不急不徐地替她倒了一杯茶,這讓利西雅錯愕的不知道手該放在哪裡。
「夫人⋯⋯」
「我們奧爾斯頓家族雖然受人敬重,事實上並沒有多少人會來拜訪,就算有也大多是流於表面的貴族交流。說起來,布拉德利家算是少有會沒事就跑來喝茶的家族。」奧瑞利特放下茶壺,對著利西雅微微挑眉,「尤其是里昂。」
「里昂從小就很常跟尤斯玩在一起,鬥嘴、吵架然後又全身髒兮兮的抓著彼此的衣服跑去吃下午茶⋯⋯有時候我都搞不懂他們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奧瑞利特低低的笑了幾聲,「但是里昂是真心把尤斯當成朋友,尤斯也是。」
利西雅在腦海想像了一下,雖然和現在的他們聯想不起來,但那畫面有些可愛。
「我已經從尤斯那裡聽說了妳舅舅的事情,他真的是妳的舅舅嗎?」
「是的。」利西雅垂下眼簾,嘴角揚起幾不可見的笑容,「雖然我是第一次見到他,但我確定他確實是媽媽的兄弟。」
因為那雙眼睛,跟媽媽很像。
然而她並沒有像奧爾斯頓夫人說出心裡的想法。
「可能是血緣使然吧?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這麼確信。」她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如果是,我想多跟他聊聊媽媽的事,如果不是⋯⋯好像也不是這麼重要。」
少女的身形纖細、皮膚白皙,眼神雖然清亮,但總股抹不去的深沉。布拉德利家孩子們的眼睛像銀河般美麗,都有一雙堅毅且充滿傲氣的眼睛,這是一直是她欣賞布拉德利家的孩子的地方,自信、高貴且直率。
但利西雅卻不是那樣。
或許是因為成長經歷的因素,她並不是這麼外顯,甚至有些怯懦。她似乎嘗試將自己隱藏在人群中,即便她的外表是如此引人注目。
她確實是個會不自覺引起別人注意的孩子。
曾為一國的公主的奧瑞利特因政務的關係曾接觸過非常多人,自認還算閱人眾多的她,仍然會被這個溫順到會讓人不小心忽視的女孩吸引。她其實長得很清秀,那眼角的痣增添了那臉蛋的美貌⋯⋯
好吧,連她也不得不承認利西雅有種神秘的美艷感,就算她現在還小,但未來肯定會成為社交界不可忽視的新星。看著她,似乎可以想像她的母親是怎樣的美人。
是因為眼神嗎?
「⋯⋯但舅舅似乎跟哈特菲爾德家族有關,所以他接近我絕對不可能是像他說的,純粹只是想見見妹妹的女兒而已。」
「妳很失望嗎?妳期待過母親的親人來找妳嗎?」奧瑞利特將神遊的心思拉回來,專注在和利西雅的對話上。
利西雅輕輕歪著頭,似乎在思考,「好像⋯⋯沒有想像中難過。可能我也不是像我以為的那樣對親情感到渴望。」
美麗的奧爾斯頓夫人輕輕蹙起了眉頭,對少女的話感到有些不滿,「布拉德利家對妳不好嗎?」
「不,他們對我很好,但是⋯⋯怎麼說呢?」利西雅嘴角漾著笑,然而眼裡卻沒有笑意,她轉頭看向不遠處的花叢,「⋯⋯親情這東西,對我來說沒有這麼重要。」
像是擔心奧瑞利特不相信一樣,利西雅轉頭看向她,又在強調了一次,「真的。」
原本想為好友說些什麼的奧瑞利特這下什麼氣都沒有了,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無力感,「利西雅⋯⋯」
然而利西雅這次卻沒有讓她說下去,食指勾著杯子的把手,輕輕地晃動著杯子,看著杯裡的漣漪,一邊自顧自的說著,「布拉德利家的所有人都對我很好,或許有這麼幾個人對我的存在和身份感到不滿,但至少表面上都給了我足夠的尊重,我打從心裡感謝他們。我知道我的存在讓很多人不自在,其實我也是,所以我總有一天會離開那裡,等我準備好了一切,我會讓布拉德利恢復以前的模樣,而我會找到能夠容許我的地方待著。」
「妳要離開布拉德利?」奧瑞利特不禁虛掩著嘴,眼神裡盡是不可思議。
利西雅笑了笑,沒有回答。
奧瑞利特震驚過後卻也不再繼續詢問下去,但心情有些複雜。
「妳想要待多久都可以,我和巴里特不會介意,這宅子很多房間,妳想去哪裡都可以跟僕人們說,妳在這裡無須感到拘束。我們來自北方,沒有像首都有這麼多拘束。我們很歡迎妳來。」
利西雅有些感動,感謝奧瑞利特的體諒,「謝謝您,奧爾斯頓夫人。」
奧瑞利特笑了笑,笑容依舊溫和,眼神裡卻多了些憐惜,「妳隨時都可以過來,無論是什麼身份。」
「⋯⋯是。」
“無論是什麼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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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特菲爾德的僕人們最近過的非常緊繃。
他們的腳步比往常更加地輕,放置盤子和杯子的動作謹慎地像是深怕發出一點兒聲響。臉上的笑容卻比往常還要上揚,就像用尺畫出來一樣,親切、規制,毫無靈魂。
他們的小主人回來了,那個像惡魔一樣的人。
兩名侍從站在門外已經好些時間了,從裡頭隱忍的悶哼聲到慘烈的求救聲到現在歸於死寂,明明是寒冷的冬季,他們一絲不苟的制服背後卻已被汗水浸濕,臉上如白紙一般慘白。
那個倒霉的女僕名叫瑪西,理斯恩記得那是個前年才來到這座宅邸的鄉下女孩。
「理斯恩先生⋯⋯您來了⋯⋯」一旁的有些矮小的侍從見到總管的到來,就像看到救贖一樣,連聲音都有些顫抖。
「閉嘴。」然而理斯恩只是輕輕地瞥過,對於這些僕人的恐懼他早已習以為常,「沒有動靜多久了?」
「還不久⋯⋯大概、大概半個小時⋯⋯」另一個侍從從面容上看起來稍顯冷靜,但聲音還是透露出了他的心裡並不平靜。
這兩個可憐蟲。
“叩叩”
理斯恩從懷裡拿出懷錶,確認過後便伸手敲了門,「少爺。」
門裡沒有動靜,理斯恩又敲了一次,「路德維希少爺,請開門。」
“嘶___”
這次裡頭有了動靜,但聲音卻很沈重,就像是拖行著什麼重物一樣。兩個侍從從腳底開始發冷。
“喀噠”門打開的同時,他們聽到東西落下的聲音。
路德維希・哈特菲爾德從門裡探出半個身子,臉上明亮的像是剛經歷過什麼好事情一樣。他雖然身材纖細但很高挑,膚色白到有些病態,烏黑的頭髮和如墨一般的眼睛,在那膚色下顯得格外顯眼。
「啊、是理斯恩啊!有什麼事?」他的聲音裡隱隱有種尚未退去的亢奮,語氣比平常還要輕快。
「侯爵大人請您過去他的書房一趟。」
「父親找我啊?我知道了。」路德維希抬手梳了梳額前有些雜亂的頭髮,「但我得換套衣服⋯⋯啊,真麻煩,就這樣去吧!」
說完便將門又開了更大,這時門外的三人視線不約而同的看向那白色的襯衫上噴濺的紅色液體,甚至浸得那空盪盪的左邊袖子彷彿有了重量感。撲鼻而來的血腥味隨著打開的門扉傳了出來,除了無動於衷的理斯恩以外,其餘兩人可以說是用盡畢生的力氣不讓臉上露出任何表情。
「我的房間髒了,清一清吧!去幫我換一間。」路德維希看似很滿意三人的反應,他輕輕地擺了擺手,這時理斯恩才注意到他的額角因為剛剛的動作也沾到了血跡。
「少爺,您要先沐浴嗎?」
路德維希仰頭想了想,又低頭看了看衣服上的污漬,「也好,總不能燻到父親。」說完便自顧自地往前走。
理斯恩跟了上去,臨走前還回頭看向兩個勉強還站著的侍從吩咐道,「聽到了少爺的話了,還不趕快去整理!」
兩人連忙說是,待腳步聲遠去,兩人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先推開那扇門。等到他們走進去時,他們見到此生畢生難忘的景象,如果有個詞可以形容他們所見,那大概是“地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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