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哥有危險,我們必須想辦法救他!」
「什麼?妳看見什麼了嗎?」加瑞跪在地面,攙扶住小罌癱軟的身體。他自己全身緊繃,因為眼前此景,也因為耳中所聞。
小罌攤開手掌,燭火在金屬小物上跳動。
「這是……別針?」定睛一瞧,別針的尖端沒有扣好,在小罌手上刺出一個鮮紅小點。加瑞心疼的拿手帕壓著止血,邊將她扶起,兩人一起坐上床沿。「怎麼這麼不小心!」
「現在是為那一丁點血擔心的時候嗎?!」
受傷流血乃兵家常事,若是自己,甚或是其他弟兄,加瑞都不會放在心上,但是小罌掌心的一點紅,卻讓他很心疼,一時間什麼都忘了。
「啊,妳剛說崔斯怎麼了?跟這枚別針有關係?」
「阿哥有生命危險!」小罌再度神色慌張起來,「這東西,肯定是阿哥遺落的貼身之物。」
小罌說得斬釘截鐵,加瑞卻聽得一頭霧水:「等等,崔斯已經發兵多日,應該都快到邊境戰地了,怎麼會……掉東西……在這裡……」
戰地!加瑞邊說,忽然好像知道小罌在說什麼了。
初次見面,小罌是烏鴉軍團的預知女巫。那時加瑞第一次知道,原來世上有人可以藉由肢體接觸,看到對方的未來。後來又得知,透過貼身物品,即使那人不在身邊,小罌亦可窺視其未來。騎士團上回巡視領地來此過夜,加瑞將這間最寬敞,配備也相對齊全的主臥室讓給團長夫婦,別針應該是當時落下的。
「管它怎麼掉的!我看到巨人群,帶頭者操著長矛,地面血流成河,阿哥也倒在血泊中。」
「什麼巨人?哪來的巨人?」
傳說在遙遠的北方,林木隱蔽的山洞裡住著巨人。牠們和百年巨木等高,力大無窮,兇殘無比。不過牠們非常排外,所以沒事不會離開領地,但若有什麼膽敢擅闖,絕對是找死。因此,無人親眼見過巨人;若有看過的人,都沒能活著回來。
「阿哥他們是去討伐入侵的巨人嗎?」見加瑞一臉茫然,小罌從驚慌跌至絕望。「所以他們連敵方是什麼都不知道就出發了?!」
加瑞也不是沒有抱怨過,但崔斯就是這樣的人。儘管在他的帶領下,兵團打了很多勝仗,還完成驅龍的壯舉,但他從來無法說明箇中奧妙,只用得意微笑帶過。兩人一起長大,加瑞自認還算懂他。他不是會想藏私的人,不說大概是自己也不知道。崔斯無畏無懼、勇往直前,有時近乎有勇無謀,但就結果論,他是個幸運的人,終能化險為夷──至少到目前為止皆如此。
小罌呆了半晌,猛然站起。「不行,我要去找阿哥。」
「現在?」
「不然我能怎麼辦?坐視不管?他是我唯一的親人。」
「妳別急,再怎麼也得等天亮啊!這外面是黑壓壓的樹林,現在上路太危險。而且如果整個騎士團也無力抵抗,我們現在追過去能有幫助嗎?」
「沒幫助,至少可以一起死!」小罌意氣用事的說,掩面大哭起來。
她總是爽朗無懼,某種程度上跟崔斯還真不愧是親兄妹。第一次見她這副模樣,加瑞跟著焦急起來,頓時胸口悶悶的,眼眶熱熱的。他大力甩頭,讓自己冷靜,但沒有經驗的他,還是不知該如何安慰女生。
「別這麼悲觀,我們一起想,總會有辦法。」加瑞硬著頭皮,想以樂觀鼓舞身旁的淚人兒。
小罌卻更心碎,抽抽搭搭的說:「我真沒用,能預見未來,卻什麼也改變不了。」
「改變不了?」
加瑞真心疑惑,但在心情糟透的小罌聽來卻很刺耳,抬頭怒視,道:「對,我的預言一點用也沒有,不論好、壞,事先知道也無法改變。」
「等等,小罌以前預言過崔斯會死,但沒有成真啊?一定還是有辦法……」此言給了她當頭棒喝。小罌停止哭泣,但眼裡還閃著淚光,珍珠般的眼淚凝結在她金黃的睫毛,圍繞著他們兄妹一模一樣的灰綠色眼眸。「小罌是想到什麼了嗎?」
「阿嫂!我們得回德拉哥找阿嫂。」
「的確,是該先回去跟夫人報告此事。」
「不,我是說,阿嫂是唯一能救阿哥的人。」
「小罌的意思是……夫人能夠改變命運?」
團長夫人的確是神奇的人,一再讓他們這些傭兵出身的鄉巴佬大開眼界。她看似嬌小柔弱,實則高深莫測。堅固的牢籠和鎖頭在她手下不一會就熔成鐵水;一般要數日才會癒合的傷,團長和夫人用個午餐,回來連道疤都沒留。
「對,雖然不知為什麼,但只有她辦到過。」小罌說著,鎮定了許多。她曾視烏鴉軍團為家人,所以為他們洞視未來。原以為自己是命運的變數,可以幫助大家,改變未來,漸漸的卻發現,自己也不過是命運的一個部件。她的預視,不論說與不說,當事人聽後又做何決定,都早有定數。伊西是唯一例外。小罌不僅無法窺視她的未來,她的介入,也改變崔斯的命運,讓他逃過一死。前陣子,他們夫妻幾乎天天黏在一起,小罌預測崔斯的下一步,也會為伊西的一顰一笑改變。久而久之,小罌已經放棄再試,也因此,時至今日才預知此死劫。
既然小罌不知道為什麼,追問無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既然如此,我們回德拉哥。」加瑞邊說邊盤算著,他們下午才抵達,搬運來的東西還有好些在馬車上,但佈置家具這種事,交給僕人就行了。「不過,還是明早再動身比較安全。妳先休息吧!」邊朝門外移動,加瑞想著還有什麼能交辦給僕人,總不能下次回來,城堡還是這副窮酸樣。
「等等!」
急促的叫喊停住加瑞的腳步。「怎麼了嗎?」他回頭詢問,小罌卻是一臉嬌羞。
「我很害怕,可以留下來陪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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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哥有生命危險,只有阿嫂救得了他,求求妳一定要救他!」
一天過去,崔斯離死期又更進一步。在只剩下三人的書房,小罌一路憋在心裡的話,隨著強忍的淚水宣洩而出。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伊西聽到崔斯有性命之憂,也是心亂如麻,但得先弄清楚狀況,再決定怎麼辦。
小罌泣不成聲,加瑞試圖轉述,卻一會別針、一會巨人,根本語焉不詳。伊西越聽越糊塗,但急也不是辦法,只得深呼吸,再問:「你們不是回去佈置城堡嗎?到底發生什麼事,為什麼說崔斯有危險?」
伊西正煩惱著,如果她也會父親拿手的安魂術該有多好?所幸小罌也非不諳世事的女孩,她很快整理好思緒,說起話雖還有些哽咽,但仍把昨夜和加瑞的討論簡短複述一遍。
伊西聽後毫不遲疑,稍微提高音量,對門外的貼身侍衛下令:「羅德,整裝、備馬。」
只聞低沉的一聲「是!」,腳步聲隨即快速遠去。
「請夫人讓我同行。」加瑞見夫人打算立即出發的樣子,上前自薦。
「不,」卻遭果斷拒絕,「別忘了,你得負責留守德拉哥城。」
「阿嫂說的對,你得留下。讓我跟去吧。」
伊西再次否決:「也不行。德拉哥必須有崔斯的至親坐鎮。我離開後,小罌妳是唯一人選。」
「我怎麼行?!」小罌知道自己跟去也幫上忙,但要坐鎮一個偌大侯國,她更是無能為力啊!
「妳可以的,況且加瑞也在啊!不是有句話叫:『兩人同心,其利斷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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