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主走出會客室時,天色已昏暗,廊道上燃著劈啪作響的火炬。
「原來是蘭特大人呀!」搖曳的光線中,先前去向侯爵通報的侍衛認出了終於摘下頭盔的神秘訪客。
消息很快在僕人間傳開,但騎士訓練場不與城堡相連,所以還一無所知。
現已是晚餐時刻。蘭特熟門熟路的走進熱鬧喧囂的用餐大廳,找了個邊角的位子坐下。他不多話,但並不排斥他人說話。現在被熟悉的交談聲環繞,蘭特雖是告別在帝都的家人前來,卻有種闊別回家的感覺。
「蘭特,是你嗎?」第納丹首先發現角落裡的熟悉身影,不禁懷疑的揉眼。
此話一出,所有人紛紛圍了過來,七嘴八舌的問東問西。
團長和送詔書的使者談話後逕自離去,將告知騎士團員的任務交給這位剛歸隊的首席騎士。蘭特雖不想掃興,還是開門見山的說了。
聽聞即將重回邊境戰場,團員間出現兩極的反應:
「太好了,又有機會大展身手!」有人摩拳擦掌的歡呼。但也有人抱怨:「唉,我們跟妖魔鬼怪打了幾年,才修養幾個月又要出征,這整個帝國是只剩我們能戰鬥了嗎?」
加瑞尤其面色凝重,不發一語的呆楞著。
凱見狀,拍拍他肩膀說:「你這是已經開始捨不得我那個妹妹了嗎?」
妹妹?凱是騎士團裡長大的孤兒,什麼時候有個妹妹?——蘭特不禁疑惑自己缺席期間到底錯過了什麼。
「我就說嘛,」第納丹一臉鄙視的靠近愁眉苦臉的加瑞,搭著他另一邊肩膀說,「最好不要牽涉上女人,否則本來簡單的事都會變複雜!」
「加瑞,我看你也不用擔心,小罌小姐不是等閒之輩,說不定團長會想帶著她一塊去。」高文以推測安慰。
至此,蘭特完稍微有點頭緒。他們去年巡視領地時擊敗困擾著巄關的山賊,同時也是崔斯的殺親仇人。他原以為沒能倖免的年幼妹妹,其實是被他們帶走,還培養成了女巫。所幸兩人及時相認,否則崔斯差點就要手刃自己唯一還在世的血親。凱和崔斯都是騎士團前身傭兵團老團長的養子,如親兄弟般一起長大。小罌既是崔斯之妹,凱自然也視她為妹妹。至於加瑞⋯⋯看來經過春暖花開的和平日子,不只團長夫妻感情升溫,也有人也在享受人生的春天,只可惜就要被蘭特帶回的一紙詔書打斷。而崔斯不知道在盤算什麼,不僅欣然接受,看起來甚至躍躍欲試。
今夜,廚房準備的餐點被掃了個精光。眾人像是吃最後的晚餐般一口也不放過,然後早早回各自寢室收拾。明早團練,團長大概就會宣布發兵之日,而在那之前,應該不會有太多準備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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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蘭特分開後,崔斯心情複雜的走著,途中差點撞上魔法師路卡。
「侯爵大人,您沒事吧?」
「沒事⋯⋯你從那個方向來,是剛去見過夫人吧?」
「是的。剛向夫人報告設置防禦魔法的進度,東城門⋯⋯」
「這事由夫人全權做主就好,不用跟我報告。德拉哥的最後一道防線就要麻煩你了!」
「遵命,我定不負侯爵所托,也不辱師門。」
雖不清楚侯爵改變心意的契機,但路卡很高興自己終能一展所長,做起他被派任至此的主要任務——以魔法護衛這座城市。
初次見面路卡就察覺,這位侯爵不喜歡魔法。路卡的老師尼古是當今帝國境內最受景仰的魔法師,並由先皇封為護國大法師。侯爵受封後,皇帝陛下命他前來拜見,並恭請尼古分派護城魔法師給德拉哥。路卡就是那天出來應門的人。
侯爵一見大法師即坦言,他只是聽令前來,並不覺得自己需要魔法師的保護和協助。路卡怒火中燒,尼古卻只是笑了笑,然後說起當年和友人壯遊天下時,也曾去過德拉哥的前身——尚未經龍火摧殘的龑安王國,還恰巧拯救遇難的商隊。
「我不憑藉魔法也做了很多事,包括驅逐盤據的惡龍。」侯爵完全不掩飾其自信。然而尼古的回覆不僅讓路卡印象深刻,也令崔斯開始對眼前的白髮長者感興趣:「我們也是拔刀相助,並未動用魔法。魔法能讓許多事變容易,但若是有心,做成事的方法很多,殊途同歸。」
之後崔斯又自發登門拜訪,每次談話都更加欽佩這位長者。尤其知道他門下學生都是從騎士訓練起步時,不禁好奇的詢問原因。
「訓練不只能強健體魄,也同時在鍛鍊心靈。施展魔法,這兩者都是必備的。」
啟程前的最後一次到訪兼道別,尼古指派路卡和崔斯同赴封地。路卡並不意外,他的師兄們當時都有職務在身,而老師的關門弟子,路卡唯一的師弟已失聯多年,所以他是唯一人選。令人意外的是侯爵竟然沒有拒絕,於是路卡便跟騎士團一路南下,來到德拉哥。
路卡不出所料的未受重用,但他還是為自己找到了城主可以接受的地方發揮長才,那就是修復城堡。剩餘的時間路卡也不敢怠惰,持續精進自己的功力,以備不時之需。
城堡來了女主人讓情況起了變化。路卡有時會覺得她眼熟,而這位貴夫人似也對他相當了解,還說服侯爵讓他執行打從抵達這裡,就一直暗自規劃的護城魔法陣。雖沒能親眼見識,深藏不露的侯爵夫人已不再隱瞞,據說她不僅熟稔父親家族的醫療魔法,還承襲了母親的龑安王族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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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斯只和路卡寒暄兩句,便分道揚鑣,但路上又遇到城堡的大管家烏爾。他連珠炮的報告起近日工作,說是整理好了這次盛大舞會的收禮清單,還有開銷和待付帳款明細等。
「我相信你的能力,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崔斯隨口應付。烏爾在盜用侯爵私產養情婦事件曝光後,為彌補過錯,做事更加積極謹慎。崔斯看中他的能力,也感念他自德拉哥最辛苦的重建初期一路輔佐至今,所以只要求他連本帶利歸還損失。伊西似乎不認同此作法,但也沒多說什麼。
終於來到起居室,伊西和小罌已在餐桌上等候。
「等很久,都餓了吧?」崔斯還沒坐定位,就招手示意僕人上菜。「剛剛的訪客是誰,你們肯定猜不到吧?」
殊不知,姑嫂兩人異口同聲的說:「蘭特。」
「你們怎麼知道?」崔斯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結結巴巴的問。
「是梅莉告訴我的。消息應該已經傳遍整座城堡。」貼身侍女偷偷來報時,伊西還追問有沒有發生騷動,畢竟這兩人最後一次見面時鬧了個不歡而散。不過還好,看來兩人沒有再起衝突,而且崔斯現在心情也不錯。
「我七天前就看見了。」具有預知未來能力的小罌淡定的說,「阿哥,你現在是因為又可以上戰場而興奮嗎?」
崔斯原以為是自己帶著震撼消息而來,沒想到卻是自己為她們的反應驚呆。
「什麼?又要出征?!」尚不知詳情的伊西追問,於是崔斯遞過詔書。
面對只有一行字的內容,伊西的反應跟崔斯一模一樣:「就這樣?」
「據說是邊境村民受害,但駐兵處理不了,所以向帝都求援。」崔斯將蘭特口述的部分輕巧帶過,不想讓她們擔心,但還是讓伊西心底隱約的不安開始膨脹:原來蘭特是作為傳令使節回來。而西北異變,竟要從帝國另一端調兵支援,情況絕對不妙。然而伊西也清楚,作為帝國封臣,崔斯也沒有拒絕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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