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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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巨人肉搏現場越近,地面的震動就越劇烈。路面的石子彷彿在跳舞,彈起又墜落,時而在空中對撞,往反方向分散。
離開崔斯身邊,伊西內心也是忐忑難安,但繼續留在帳棚裡也無濟於事。解毒不是她能力所及之事;血泉之劍的魔法陣力量強大,據說甚至足以保護整座城堡的人,更何況還有蘭特和第納丹在。現在更重要的是不能讓軍心有所動搖。
與帕瓦並肩騎馬朝龐然大物而去,伊西配戴全副裝備,但並不預期參與戰鬥——知悉她身分的帕瓦絕不可能讓此事發生——而是為遮掩白皙的肌膚,同時蓋住她過於醒目的長髮,那頭龑安王族特有,如同烈火般鮮明紅豔頭髮。從德拉哥出發時戰況未明,趕路中伊西根本無暇多想,而且在母親加諸身上的封印解除前,根本不會有人注意衣薩,這個她喬裝打扮出來的普通黑髮少年。半路上,經蘭特提醒伊西才注意到問題,並使用封印術控制體內魔力。然而,她只聽巄嶂舅舅說明過封印術的基礎,初試身手的結果僅讓髮色轉為暗紅,沒能變回黑色。不過這樣也好,瞬間改變太大,肯定嚇壞那些正前往邊境面對未知敵人的同行士兵。
「就在前面了。」帕瓦手指著前方的人牆道。聽命包圍巨人的小隊就在眼前,但他們和目標之間維持一段顯著的距離。在沒有接獲進攻命令前,無人想更靠近半步,以免平白遭受池魚之殃。
三個比鄰近樹木都還要高大的巨人正纏鬥著,扭打成一團。和巨人對戰過的帕瓦見此情景,困惑也忍不住脫口而出:「這是什麼情況?」
第一次親眼見識這種傳說生物,伊西沉著觀察局勢,並和自己腦中知識進行比對分析。根據傳言和紀載,巨人兇殘嗜血,但大多顢頇魯鈍,聽從首領一族號令,過著群居、集體行動的生活。然而眼前的巨人根本是在自相殘殺,完全不像聽命行事,附近也不見其他同類。
牠們其中一個高大壯碩,一個精瘦黝黑,而且皮膚又乾又皺,兩人實力不相上下,打得不可開交。這邊重拳一勾揮向脅側,那邊利爪一張撲上臉面,把彼此傷得皮開肉綻,滿身瘀青鮮血。另一名巨人獨臂魁梧,不時介入前兩名巨人之間,拉開雙方,看起來就像在勸架,但也遭波及掛彩。比較令人在意的是,獨臂巨人不時環顧包圍牠們的矮小人類,顯然已注意到他們的存在,只是沒空採取任何行動。
高壯巨人擁有體型優勢,細看動作卻不怎麼流暢,對打一段時間,體力也開始下滑。較為靈活的精瘦巨人此時一腳伸進對手的兩足之間,迅速的給出一記大內割。高壯巨人也不是省油的燈,後仰之際硬是拉住對方左臂,兩人一起失去重心,「碰!」的一聲倒地,引發地動山搖,揚起滾滾沙塵。
餘音震盪過後,沙漠陷入一片寂靜。此時太陽已悄然爬上樹梢,大地本應是一片清明,卻因黃沙漫天而伸手不見五指。眾人瞇起眼睛,掩住口鼻,努力避免沙粒入侵,但仍不敢鬆懈,神經反而更加緊繃,因為震耳的腳步聲逼近,就像在說:輪到你們受死了!
「拔劍,準備迎敵。」前頭傳來小隊長高文吶喊。所有人謹慎戒備,心臟怦怦跳得急促,擊得耳膜如鼓咚咚響。但什麼都沒有出現,什麼都沒發生,連跑近的聲音也嘎然而止。
視線逐漸恢復,一個偌大黑影在昏天暗地中起身,接著傳來「砰砰砰」的連聲悶響。
待塵埃落定,前方只剩看起來歷經風霜的黑瘦巨人崛然獨立。勝利者已誕生!其腳下踩著高壯巨人,牠一手垂掛在剛被狠踹的腹部,嘴角淌著血昏死過去,像一座小山丘,動也不動。
這場戰況就像市集上流動表演團的話劇,黑幕拉下,再次揭開已是新章,但沒有人知道接下來的劇情,只能屏息以待。高文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右手緊握已出鞘的劍,左手拉住韁繩,準備隨時進擊,抑或是情況不妙的話掉頭撤退。他貌似在靜觀其變,其實腦筋一片空白,根本無法下達任何指示,唯有心裡不斷咒罵著:該死,團長和輪值指揮官第納丹都去哪了,怎麼這麼久還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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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牆後方,帕瓦注意到有個人影正往軍營方向跑,喊聲問到:「拜德,你要去哪?」
伊西順著他的眼光看去,明明尚未交戰,這位多年前因戰失去右臂的戰士卻氣喘吁吁,而且渾身傷,雖然都是些無關緊要的皮肉小傷。若真要說不尋常之處,莫過於他雖然身在前線,卻既未披掛,也不見坐騎。
拜德又多跑了兩步,似乎有點猶豫,最終還是停下腳步。三人朝彼此靠近。
「團長呢?」拜德劈頭就問。
帕瓦的回應也沒有廢話:「養傷。」
「是啊。」
「你看起來並不驚訝?」
聽著兩人的對話,伊西感受到帕瓦的敵意溢於言表。輕信造就如今騎士團群龍無首的危機,現在只要一點蛛絲馬跡,就足以瓦解多年同生共死的兄弟情誼。這不是伊西想看到的,因為崔斯清醒後知道肯定會難過,畢竟騎士團成員曾是他僅有的家人和歸屬。此外,作為一個旁觀者,她總覺得自己遺漏了什麼資訊,能夠把拜德的傷、他的異常舉動,還有眼前狀況連接起來的關鍵。
拜德忽然用力拍自己腦袋,嘆了口氣道:「我真蠢!」
「把話說清楚。還有,」帕瓦左手握劍鞘,拇指向劍格一頂,劍刃喀的露出一截,滲出冷冷青光,「凱的去向,你一定知道吧?有人看到你們走在一起,之後他就失蹤了。」
「我說了,你就會相信嗎?」
問起一個人值不值得「相信」,伊西對自己的判斷力還算有信心。不僅是因為有龑安王族代代相傳的魔法可倚仗,從小居住在表面上人人慈眉善目,私底下往往暗潮洶湧的帝都,這點識人之明絕對是在社交圈遊走、生存的必要工具。而現在,偽裝身分坐在馬背上,俯視那名只有過幾面之緣的戰士,伊西不便也不覺得有需要動用魔法,直覺告訴她:此人已經準備好揭開他的難言之隱,而這個秘密應該跟凱還有巨人都有關係。至於會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伊西就沒有把握了。
「你!」耿直的帕瓦被對方輕蔑的態度氣到語塞,右手已經扶上劍把,要不是伊西及時按住他手臂,那柄長劍已直指拜德喉頭。
狼狽的戰士此時才注意到,高大的騎士身後還有一個不熟悉的矮小身影,頓時戒備心再起,面部肌肉緊繃。
帕瓦不愧是先鋒大將,立刻注意到此細微變化,於是草草介紹道:「這是團長的隨從,代他前來查看。你最好長話短說,從實招來。」
「答案,近在眼前。」獨臂戰士抬頭,無力的看向帕瓦,但字字清晰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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