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還沒見人,尖細響亮的聲音先傳到伊西耳裡。
依靠崔斯的支撐而坐,加上喝完藥,思緒和精神都清晰許多,伊西甚至有力氣勾起一抹微笑,迎接許久未見的妹妹莉亞。
她連鞋都沒脫直接跳上床,趴在伊西腿上撒嬌。她們姊妹相差六歲,但莉亞也不是小女孩了,卻總是孩子氣。
「堂哥去通知爸和彼特,很快回來。」她口中的堂哥是去年加入騎士團的馬卡翁。伊西秘密潛入軍中後一直避免和他遇上,但事已至此,他一定全都知道了。「姊睡得可真久,都錯過這次的凱旋遊行了。他們還讓我代替姊,在終點為英雄戴上勝利花冠呢!」
莉亞向來享受成為目光焦點,經歷那樣的盛大場面,她至今仍陶醉其中。伊西聽著她描述當時景況,即使清楚為崔斯戴上花冠的人自始至終都不可能是自己——身為侯爵夫人的她,就外人所知遠在帝國南端的領地德拉哥——卻難免心中不是滋味,只是臉上仍掛著淺笑。
這是她自幼習得的技能:體面的淑女要隨時保持美好形象,不能表露情緒。而天真爛漫的莉亞一點也沒變,嘰哩呱啦說不停,依舊沒能讀懂姊姊的心思。
「啊,顧著說話,都忘了我還帶吃的來。」她伸手招喚侍女,端來的托盤上堆滿繽紛甜點。然而滿嘴腥臭,讓伊西一點胃口也沒有。
坐在一旁的藥釜夫人靠過來查看,一針見血道:「這些東西都太甜膩,不適合病人。」對此,莉亞沒回話,只是不開心的嘟起嘴。她可是特地挑選自己最喜愛的口味,以及帝都最新流行的點心來跟姊姊分享。「喝點牛奶倒是不錯。」藥釜夫人邊說邊將原本用以調製奶茶的牛奶全倒進茶杯裡。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的莉亞則拿起取蜂蜜的木棒,笑瞇了眼回頭問:「姊,還是一樣加蜂蜜嗎?」
「對,伊西喜歡蜂蜜。」崔斯幫忙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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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慢喝著牛奶,口中的腥味已沖淡許多。科斯公爵希波拉進房時,伊西的體力已恢復不少。「父親大人,」伊西奮力指揮唇齒,擠出問候,同時準備起床行禮,卻遭到制止:「孩子,好好休息就好,那些繁文縟節就免了吧。」
這是母親對她的教導:貴族女子要有貴族女子的模樣,即使在家裡、對家人也要行禮如儀。多年養成的習慣,即使母親已離世,此時身體虛弱得連話都說不好,伊西仍反射性的想要動作,只是力不從心。
公爵用憐惜的眼神打量著女兒,她也端詳著眼前這個分別一年,頭髮更加花白的父親。仔細想想,父親其實才不過五十多歲,但國務操勞,又總是鞠躬盡瘁,看起來甚至比實際年齡大上不少的藥釜夫人蒼老,一時忍不住潸然淚下。
「哪裡不舒服嗎?」父親緊張的詢問。
伊西搖頭表示自己沒事,父親還是輕輕握住她的手,一股暖流立刻湧向伊西。低頭一看,兩人的手被如冬陽般和煦的金光圍繞,是科斯家的治療術。不論在宮廷裡如何與群臣角力,回到家裡,他就是跟這金光一樣柔和溫暖的慈父,對孩子、家人百般愛護,這點未曾改變。
看不見的暖意像梳子一樣,將體內原本如亂髮般糾結勾纏的能量梳理開來,伊西整個人頓時神清氣爽,輕鬆許多。
「孩子,妳體內藏著對任何人而言都過於強大的力量,要妥善控制,以免發生意外。」
父親的叮嚀提醒伊西:藥釜夫人說她小時候發生過意外,難道跟這股力量有關?她記在心中,離開前一定要問個明白。
在伊西體內的暖流最後集中到腹部,施術者解開眉頭的鎖,和悅的說:「他們很有活力呢!我會請廚房和藥釜夫人討論妳的飲食,妳也得照顧好自己,他們才有辦法健康茁壯。」
崔斯的性命、巨人的侵擾⋯⋯先前有太多事要操心,伊西根本無暇去思考、接受體內已有其他生命的事實。如今,寬鬆的衣服底下,腹部微微隆起,那種感覺很複雜,難以明說。
緊貼著伊西後背,崔斯的胸腔震動,發出來的語調明顯提高,尾音上揚:「他們?」
公爵拉高視線,與又驚又喜的女婿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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