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拼圖 - 第五十一話、在慶功宴上

　　被帶上飛盤後，彷彿是得知自己已經安全一般，星瀨眼一閉、昏了過去，卻還是無意識地抓著虞嵐峯。

　　三區盜團的隨團醫生遲疑地看著六區盜團長，後者搖搖頭表示不在意，抱著昏迷女子走進醫護室。

　　瑞恩等人本想跟著進去確認星瀨的傷勢，卻被暴躁的醫生轟出去，只能在外面守候。

　　擔心與好奇的人們散落在醫護室附近的走廊，令偌大的互助會休息室只剩兩人留守。

　　「那麼，你們打算如何處理星瀨小姐？」黎昀琉瞥了一眼熱鬧的外頭，向綠劫問道。

　　「互助會在夜城區有合作的醫院，可以先將星瀨安置在那裡治療，之後再送她回家。」三區俠照著他們慣例流程據實回答。

　　「是嗎。」黎昀琉雙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看著門外。「但願療程有那麼順利呢。」

　　飛盤很快便載著眾人回到夜城。

　　互助會兵分三路，綠劫與曙光押送世界樹教團與蓋亞組織去政府軍分部，莓洛可、瑞恩、玥夜和虞嵐峯帶星瀨去醫院檢查症狀，其他人則提早回到夜城互助會總部──耶魯的餐館。

　　與其被稱作總部，不如說是慶功宴指定場地。據說耶魯父子總會在俠們任務結束後設宴款待所有人，讓他們吃飽喝足再擬定下一個任務。

　　看著急診室的燈閃了又閃，在醫院走廊等了又等的瑞恩感覺自己還不如跟原紛呈他們去餐館休息，免得在這裡受他人情緒感染，一起乾著急。

　　畢竟需要急救的不只星瀨，還有受前天轟炸波及的眾多傷患，尤其稍早之前軍隊介入營救，從廢墟下被抬出的人越來越多，瑞恩一身血汙破洞的衣服混在裡面竟然毫不起眼。要救的人實在太多，忙碌的醫生護士在眼前來來去去，要不是莓洛可靠關係走後門，恐怕醫護人手看都不會看星瀨一眼。

　　玥夜比所有人都還要急躁，在加護病房前走來走去，虞嵐峯則因為星瀨死不放手而跟醫師進去病房，連莓洛可都忙著和當地人確認狀況。

　　瑞恩無事可做，倚著牆面闔上雙眼。

　　然後她聽見……

　　聽見哭嚎與呻吟。

　　聽見家屬抱著斷氣的家人痛哭失聲。

　　聽見擔架抬著從瓦礫堆下挖出的傷患或屍體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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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本不可能閉目養神。

　　瑞恩忍不住又睜開眼，剛好見到醫生從加護病房出來，後面跟著虞嵐峯。

　　「星瀨還好嗎！」玥夜一個箭步上前，急切地問。

　　「……我這麼說吧。」醫生的眼神閃爍，表情複雜。「簡直像是散架後又隨便拚上去的模型，全身上下只剩頭部是完好的。」

　　「什麼意思？你治不好她嗎？」玥夜心急如焚地又問。「我們找到她的時候，她明明意識還清醒，看起來也沒有明顯外傷，怎麼被你說的這麼嚴重？」

　　「因為患者的問題比外傷更可怕！」被她這麼一吼，醫生也急了。「已經不是救不救的層級了，神經錯位、心臟無法正常運作、皮膚壞死、感染症狀明顯，加上一大堆分析不出來毒物，活得下去才是上帝顯靈！」

　　他刻意沒講什麼專有名詞，拼湊起來卻令人震撼，玥夜自然是聽得心寒，莓洛可也不可置信。

　　但瑞恩瞟了虞嵐峯一眼，看出了些許端倪。「你好像話中有話？」

　　醫生愣了一下，沒想到會被人點出來，懊惱地抓了抓臉頰，總算將記錄傷患狀況的資料從手鐲裡拉出來。

　　幾人湊近一瞧，沒看懂細節，只知道圖裡沒有任何一條線是完全直的。

　　注意到他們的臉色變化，醫生笑了一聲：「好消息是，你們的朋友好像深得神明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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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瀨確定存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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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抵達耶魯餐館時正好是晚飯時間。

　　對比死氣沉沉、充滿絕望氛圍的醫院，餐館裡充滿快活的氣息，一盤盤菜式被耶魯父子端上桌，雖是包場，餐廳的兩層樓卻都坐滿了人。

　　從醫院回來的瑞恩等人一進門，就被互助會的那些叔叔阿姨帶上二樓，只見曙光、原紛呈、楊靖銨與黎昀琉坐在一桌，旁邊則有一位淺紫灰短髮的青年正在上菜。

　　看樣子他就是傳說中的小老闆。

　　「艾雪，我們來囉。」莓洛可朝耶魯老闆的兒子揮揮手。

　　「莓洛姊辛苦了。」艾雪從桌邊離開，向花店老闆輕輕頷首後，看向其身後的大學生。「你就是瑞恩？嘖嘖，身上很髒，之前都沒時間換衣服嗎？連臉上都還有乾掉的血跡。三樓的浴室和自動洗衣機借你，整理完再回來吧。」

　　瑞恩恭敬不如從命，從一旁的樓梯再上一層樓。

　　三樓明顯是居住區，格局和一二樓大不相同，最先踏進的是不怎麼大的客廳，一位紅棕髮的大叔坐在那兒的沙發上，正對的另一側是門緊閉著的兩間房，再往後走則是浴室和廁所，同樣緊閉的門裡隱約傳來水流的聲音，想必在她之前也有人借用浴室，還沒出來。

　　瑞恩的視線移向一旁的大叔，用虛實能感知對方的異能。「……綠劫？」

　　「現在是下班時間，叫我盧卡斯就好。」

　　四十歲左右的紅棕髮男子調整坐姿，似乎是想坐得稍微端正些。「真虧你能認出來，我明明沒讓你看過這副模樣。」

　　「我是虛實的實，認不出來還比較奇怪。」也許是因為精神放鬆，瑞恩終於遲鈍地惦記起長官讓自己寫的作業主題，便走了過去，在另一張空沙發坐下。「世界樹和蓋亞最後是怎麼處置的？」

「葉林有問蓋亞的成員要不要跟他走，很遺憾，一個都沒有，所以蓋亞們就和世界樹的教徒一起送給政府軍處置。」盧卡斯說得容易，臉上卻難掩疲倦，顯然是超用異能的副作用，否則這名俠早就出門救災了。「除了阿列夫，那老人家身為前青色盜團高層，知道的實在太多，被里維他們帶去洗腦了。」

　　「洗腦？」

　　「具體技術我也不了解，聽說是把特定的記憶提出來，封印在腦子的某個角落，讓被洗腦者再也想不起來，幾乎等同於忘卻。」

　　盧卡斯的手指放在自己的腦袋旁邊轉了圈示意，卻見提問者露出微愣的神情。「怎麼，覺得不人道？」

　　「不……」

　　瑞恩吃力地回了一字後，徹底陷入了腦內的風暴。

　　她想起自己空白的那段記憶，雖然在邪教村裡又憶起了些，大多卻還是在雲裡霧裡。

　　但是不只，她失去的記憶不只是兩個曾經的摯友，還有在七區醒來前的數個月，就算誤觸拼圖導致了第一次的失憶，那之後忘記的又是怎麼回事？

　　自己的記憶，有沒有可能曾被人為洗清過？

　　細細想來確實有許多疑點，而且幾乎都在南茜身上。

　　瑞恩認她為救命恩人，是在剛睜眼的那一刻就認知的事實，自己非常篤定被她所救，那不是根據現狀做的推理、不是幼兒對陌生世界的唯一憑依，更不是溺水者死抓住的一根浮木。

　　就只是單純的「記得」。

　　更弔詭的是，自己從來都沒有質疑過這件事，彷彿將它視作理所當然的規則，直到現在──得知洗腦技術存在的此刻，好似揭開了潘朵拉之盒的一角。

　　她一定錯過了什麼重要的線索，也許和南茜死去有關，通通都在那段消失的時間中。

　　──明明早該意識到的。

　　「曾被洗腦」這個論點完全將原先以為的創傷失憶取代，瑞恩本能地不懷疑是自己搞錯了，就像當初視南茜為救命恩人那樣，她「記得」這件事。

　　從一開始就沒有忘卻，只是答案一直被掩埋在記憶的角落，想不起來。

　　控制不了大腦的感覺，令瑞恩感到毛骨悚然。

　　說起來，以前在學校遇到八區盜團長的時候，他說首領會對記憶錯亂的自己感興趣……青色盜團首領，那不就是里維嗎？

　　里維確實對自己很感興趣，說不定能藉這個機會問他，但也不排除是釉綠隨口唬爛。

　　不過釉綠說的對，她的記憶真的混亂得可憐。

　　「盧卡斯為什麼會與青色盜團合作呢？」為了提振起精神，瑞恩改提起別的話題。

　　「他們為了維持黑勢力的秩序，我們則是為了和平，所以利害一致，不合作才是自找麻煩。」盧卡斯雙手抱臂。「還是你以為俠是什麼潔身自好的英雄？我看剛好相反才對，俠的本質可是一群不鳥法律的任性傢伙啊。我們只為了自己想要的目標行動，為此什麼都要拿來用，不既代價。」

　　互助會絕對的領袖講起了自己的過往。

　　他的父母有錢卻早逝，留下了一大筆遺產，年少的他無人管教，將財產拿來揮霍，幹了不少垃圾勾當，是個不折不扣的流氓。

　　但即使是這樣糟糕的他，還是遇見了美麗動人的妻子，在她的影響下，他決定改邪歸正，後來還運用所長，成為一名職業軍人。

　　在妻子與兒女的陪伴下，他度過了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

　　然後大災難來了。

　　災難並沒有帶走他的家人，接踵而來的內戰卻將他們的家轟得粉碎，消失在瓦礫塵沙之下。

　　政府說，那塊地區被敵軍集火，貿然走進去會損耗太多的資源，他們沒辦法第一時間前往搜救。

　　──你們的意思是，要放我的家人、朋友在那堆廢墟下漸漸窒息？

　　──我們很抱歉。

　　政府必須理智，所以顯得殘酷。

　　他多想不從，卻別無他法。

　　這個時候，有別於開戰雙方的第三方勢力──青色盜團找到了他們這些家在戰區的人，聲稱能保護他們進入戰區尋找家人的蹤跡。

　　沒人相信青色盜團這麼好心，但事到臨頭，只要看起來是浮木的東西，人都會抓住。

　　他在青色盜團的保護下來到殘破不堪、曾經可以被稱作「家」的瓦礫堆前，看著盜團駕駛機具，試圖挖掘哪怕只有一位的倖存者。

　　他們沒有挖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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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卡斯不怪他們。

　　他只是以那樣殘忍的方式認知到軍隊的不足，即使自己也是其中一員。

　　他只是想要一個回去的地方，替大局考量的古板政府卻無法保證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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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綠色的藤蔓在死寂的廢墟中發芽。

　　就在那一日，名為「綠劫」的俠誕生了。

　　「如何，這個故事夠你向政府軍交差了嗎？」

　　瑞恩還沒從這段往事的後勁中抽離，分明才是當事人的俠已經用一種事不關己的態度笑了。

　　「你果然知道我的身分。」瑞恩雙手抱起胸。「從你們發現那張有問題的票在我手上開始？」

　　「我和小老闆沒有告訴其他人，放心吧。」盧卡斯並不否認她的猜測，手伸向桌上的一瓶啤酒，應是從樓下拿來的。「不知者無罪，所以你不說破、我不說破，大家相安無事。」

　　「那你現在點破的意思是？」

　　「因為海冬說你幫了他許多，曙光和里維也對你讚譽有加，所以我覺得你是可以維持合作的對象。」盧卡斯的指間冒出綠藤，勾一下便將瓶蓋打開。「喝嗎？」

　　瑞恩搖頭。

　　「嗯？放心，這裡的俠不會趁亂陷害你。」盧卡斯還以為軍是怕酒精麻痺感官，露出致命破綻。

　　「不是，我只是不喜歡酒的味道。」撇除口感難以忍受外，瑞恩的酒量其實相當不錯，多虧家族遺傳。

　　「那真是可惜了。」大叔非常大叔地喝起了酒。

　　此時浴室的門正被打開，走出來的是一名墨綠長髮的少年。

　　葉林從浴室裡走出來，身上的衣服從軍裝換成了普通襯衫與牛仔褲，肅殺的氛圍褪去，總算符合了十七歲的青春感。

　　他邊走邊綁著頭髮，玉色眸子茫茫地望著前方呈現放空狀態，直到餘光掃見大學生，才回過神來。「是你。」

　　看那個發呆的樣子，瑞恩還以為他會無視自己直接下樓，沒想到會被叫到，一時腦袋空白，只好祭出萬能招呼詞：「嗨。」

　　離開了混戰的現場，一時的熱血與衝動褪去後，她反倒不曉得該如何與這名脫離洗腦的前恐怖組織首領對話，或者說，不清楚有沒有這個必要。

　　「你好。」對方顯然也露出了一樣的困窘，明明是開啟話題的一方，卻沒想好要說什麼。「……啊、對，有東西要還你。」

　　「什麼東西？」瑞恩湊過去，只見少年從口袋中掏出一塊彈珠大小的石頭，在室內燈光的映照下呈現透亮的色澤。

　　瑞恩才想起自己在少年讀信時曾塞給他一塊星屑石。

　　「想不到你是那邊的人。」葉林垂下眼簾，將石頭遞出去。「但無論如何，你都救了我，我欠你一次人情。」

　　「……？」聽不懂他的謎語，瑞恩一臉問號。「『那邊』的人？哪邊的人？」

　　「『多姆瑪耶加』的信徒，不是嗎？」得到這樣的反應，葉林也顯露出困惑。「星屑是他們的信物，據我所知，埃維恩也曾是多姆瑪耶加教團的一員，只不過在脫離盜團時也退出了……還順便炸了一間青灰教會。」

　　多姆瑪耶加，意思即是「青灰」，瑞恩是從原紛呈那兒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完全不熟悉，連青灰教具體在信仰什麼都不知道，沒想到會因為一塊他們祭祀用的石頭被誤解成信徒。

　　「你誤會了，這塊石頭是之前撿到的，我不信教。」她只好趕快解釋。

　　「瑞恩的軍階也不像能成為青灰教徒的樣子啊。」喝酒的盧卡斯遠遠地拋來風涼話。

　　「原來是這樣？」得知是場誤會，葉林明顯鬆了口氣。「那我可以正大光明地對你表示感謝了。」

　　他誠懇地低下頭，行了個禮。「真的非常感謝您出手相救，若非如此，如今的我想必已葬送在沙土中，永遠無法取回自我。」

　　「沒什麼……舉手之勞而已。」很久沒收到這麼隆重的道謝，瑞恩頗不自在地回應。

　　可惜葉林也不是什麼擅長讀空氣的人，以至於致謝與答覆的雙方陷入一陣奇妙的沉默，誰也不知道如何結束。

　　最後是盧卡斯看不慣，吩咐葉林下樓吃飯、瑞恩去洗澡，強制掐斷了這段尷尬的延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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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恩進入浴室，先是為還有縫補功能的自動洗衣機嘖嘖稱奇，再花了好一陣時間研究蓮蓬頭的奇妙設計，因為她發現整組竟有自動功能，按鍵一按就會動起來朝人噴水、洗刷，像洗車一樣洗人。

　　自己只在賣場看過類似功能的蓮蓬頭組，但家裡舊式的設備又沒壞掉，所以也只是看看不買，沒料到會在這裡體驗到。

　　不得不說，科學的力量真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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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她梳洗完畢回到二樓，菜已經上到第二輪了。

　　陸陸續續都還有人抵達餐館，往往是帶著一身血汙借用浴室，看來各地的戰況都很激烈。

　　瑞恩吃著沒人敢碰的夏威夷披薩，一邊注意人流來往，一邊聽友人們的閒聊：曙光、海冬與玥夜在一樓與其他俠討論各處戰況的經過；葉林早已因透支異能沉沉睡去，被耶魯老闆扛去三樓；虞嵐峯在阿證的慫恿下拿起裝飾的吉他彈奏，優美的樂聲與背景音樂融為一體；小老闆為後到的互助會成員介紹楊靖銨與原紛呈，大多數人都替被小老闆坑來的衰鬼二人組深感同情，但楊靖銨一臉平靜，原紛呈則運用他身為接應的社交能力打入群體，乍看之下還以為他本就屬於互助會。

　　同為接應的黎昀琉卻與平時的表現不同，表面掛著笑盈盈的商業微笑，卻只是坐在角落喝酒，沒有參與任何群體，靜靜地端坐在那兒，活像是尊不起眼的雕像，月黃的目光卻不著痕跡地移動，好似要躲避誰的注視。

　　答案很快就揭曉了。

　　稍晚的時間，一名頭戴圓帽、黑色短髮的青年進入酒館，一踏上二樓就在四處張望，顯然有個想找的目標。

　　黎昀琉看到那傢伙，眸底閃過一瞬的不爽。

　　瑞恩一下子就明白她不待見這名剛到的青年，忍不住多瞄了他幾眼，發現對方露出來的右手是金屬色的義肢。

　　「楊先生、原先生，你們沒事實在是太好了。」不曉得是否是趁小老闆進廚房端點心的空檔，青年來到瑞恩等人的桌前，分別向幾人致意。「瑞恩先生也是，很抱歉將您捲入這場紛爭。」

　　瑞恩對楊靖銨投以疑惑的眼神，後者原本也在困惑，但注意到右手的義肢，便用嘴型告訴自己，青年就是互助會口中的「偵探」。

　　偵探……那某方面而言確實是將自己捲入紛爭的人。

　　瑞恩還以為自己在離開三區前都不會見到這個最初被海冬提及的人物。「你也是互助會的成員嗎？」

　　「不是，會來幫忙只是因為綠劫付了報酬，加上以前曾受艾雪幫助，不得不趁他隱退前還人情。」偵探笑了笑，義肢置於胸前微微一鞠躬。「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目前登記在官方的名字為『諾亞』，是一名隸屬綜合接應集團的私家偵探，不知道各位是否聽聞這個集團的大名？裡面有像我這樣的偵探、優秀的駭客、發展新技術的科學家等等，各式各樣的成員都有，不過最重要的果然還是……人脈的販售者。」

　　他的視線越過了好幾桌，目的明確地停在角落的六區接應身上。

　　「哎呀哎呀，這真是好久不見的稀客。」偵探裝作是現在才注意到黎昀琉的樣子，大步地走到她面前。「黎昀琉小姐，是什麼風把您吹出第六區呀？」

　　「不過是些生意上必要的往來罷了，多謝諾亞前輩的關心。」黎昀琉擺出了毫無破綻笑臉，在瑞恩看來卻是比以往更加地敷衍。

　　「妳實在太久沒在集團的聚會裡出現，很多同事都以為妳想退出了呢。」偵探也在笑，笑得令人心寒，在一來一往的交談間散發著詭異黑氣，令旁人退避三舍。

　　「放心吧，前輩。若我真打算甩手不幹，現在就不會坐在這裡與您聊天了。」黎昀琉又舉起杯子，將剩餘的酒水一飲而盡。「我只是受不了集團發的繁重工作，稍微摸魚幾下罷了。」

　　這段對話似乎只是兩名熟識接應間的閒聊，從瑞恩與楊靖銨的角度聽來卻顯得十分弔詭，回應偵探的每一句話都隱含著抗拒，與他們記憶中那位有求必應的情報達人截然相反，而那個奇怪的綜合接應集團又是什麼？

　　謎團太多，他們索性讓原紛呈停下原來的話題，靜靜旁聽。

　　「……原來如此，第六區的『紅衣女俠』，以前還只是檯面下的俠，最近決定用這個名號朝商業化發展了嗎？」偵探正好談到了玥夜，若有所思地支起下頷。「就算刻意隱藏面容，變來變去的異能力還是很有受歡迎的潛能，不過我覺得有點可惜。」

　　「嗯？前輩覺得哪裡可惜？」可能是他終於不再針對自己的緣故，黎昀琉不再一臉厭煩，換上了接受指教的口吻。

　　「可惜推出的人選不對呀。」偵探放下手，像是在質疑她明知故問。「『紅衣女俠』固然驚艷，卻得從頭開始累積人氣，對六區來說，檯面下明明有個名聲響亮的『死神』傳聞。憑妳的本事，住六區這麼長的時間，難道還不清楚那一位死神的真實身分？」

　　此時的滿月高懸天際。

　　六區接應那雙與月色相襯的眸子卻再也盛不住滿溢的凝重。「集團想對『死神』出手？」

　　「只是在考慮階段罷了。」偵探對此不為所動，還是一樣地淡定，好像世上沒有任何事物能令他動搖。「所以我說妳不能一直翹集會，隨便就漏掉了大家的討論。」

　　「呵呵，人生在世活得好好的，竟提出尋找死神這種餿主意？」黎昀琉低下頭，搖晃著早已喝盡的酒杯，勾起真情實意的冷笑。

　　「一群白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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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話、在慶功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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