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西北邊境的增援隊從帝都出發,除了速度不如預期外一路順遂,沿途平靜得令人發慌。意外來者的騷動平息後,士兵們不僅重拾動力,還神奇的感到……心安,好像天塌下來也不會有事,但明明他們正前往的是已有無數人失蹤、喪命的戰場。
不知道是不是名叫衣薩的隨從出現耽誤了時間,大隊長隨後要求所有人加速前進。隔天一早,蘭特甚至將編制本就不齊的增援隊一分為二,自己帶著衣薩和另外十二名騎士先行,物資則由傑瑞護衛,並帶領其餘人馬趕往與騎士團約定的地點會合。
至於夜間的黑衣訪客,只有山姆和搭檔站崗的夥伴知道。原本說要見大隊長的黑衣騎士最後只和衣薩說了幾句話,便匆匆回返來時路。山姆惋惜著,若是能與那樣老練的騎士並肩作戰,戰力肯定再添幾分。蘭特終於現身時,那名被喚作羅德的人已融入夜色。從時間點來看,蘭特與其說是來見訪客,更像是怕衣薩落單特地來接送。兩人並肩離去,身為貴族騎士,又是此行的領導者的蘭特甚至稍稍落後那名隨從約半步。這微妙的舉動大剌剌的士兵們可能看不出哪裡不對,但在成長於帝都的山姆眼裡卻極不尋常。這位團長隨從的來歷肯定不是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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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行出發的精銳部隊奔馳在礫石地上,草原已被他們拋諸腦後。地景的變化表示他們距離目的地不遠了。
今日目標:不入金龍騎士團的營地,馬不准停蹄。
無須再顧忌物資與其他人員,他們盡情馳騁。不知從哪裡追趕上他們的衣薩理當最疲憊,他的栗色駿馬卻一路領先。馬上之人已換穿蘭特命人給他的鎧甲,無鞍無轡的馬身側掛著輕便的行囊,還有兩柄長劍。每當距離拉開太大,衣薩回過馬身停等時,劍鞘上的金、銀紋飾就會在陽光下閃亮,彷彿代替被頭盔遮擋住的臉,催促後方的騎士。
那些人都是騎士團正規團員,和蘭特一道出發到帝都。他們年齡和崔斯、蘭特相近,雖稱不上身經百戰,但驍勇善戰,落後給區區隨從各個心有不甘。那馬,肯定是御用的晨星神駒,才可能輕易甩開全速前進的他們。自從龑安滅國後,再沒有人專門培育這種馬,即使有幸捕捉到野生的也很難馴服,因此相當罕見,只有皇家和幾大貴族還有以前由龑安致贈或向其購買的寶馬。
其實騎士團裡一直有匹晨星神駒,就是團長崔斯的愛駒達克。不過直到去年團長夫人告訴大家為止,連他本人也不知道。區區「隨從」竟擁有此等坐騎,而且其速度與領軍衝鋒的崔斯相比,可能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蘭特盡力趕上,即使內心著急,也力有未逮。這回進帝都覆命,流言已蜂起,說邊境外的巨岩區開始聚集高大如行走神木的巨人,據信是先前調查報告中超大腳印的來源。還說他們力大無窮,以肉為食,吃飽了則玩弄獵物為樂。消失的村民都已下肚,被殘忍肢解棄置的就是他們的玩物。蘭特原本半信半疑,畢竟巨人是童話和傳說中用來嚇人的存在,沒有人親眼見過。再聽衣薩轉述小罌的預言,兩者竟如此吻合,蘭特原本不信也得信了。
然而,這就表示:騎士團要面對的是前所未見的危險。
自從決定成為騎士那天起,蘭特就置自己的生死於度外,所以他並不擔心自己或弟兄的安危。從軍之人保家衛國、守護百姓,死不足惜。讓他氣憤的是衣薩,原本留在安全的德拉哥,特地跑來戰地到底想做什麼?!多他一人,又能有什麼不同?
蘭特當面質問,衣薩也回答不出來,但態度堅決:如果蘭特不允許同行,他也會自己設法到前線去。
兩人一時僵持不下,但蘭特終究是拿衣薩沒有辦法。萬般無奈,他們現在正一起趕去跟騎士團會合,並祈禱一切還來得及。知道對手是什麼,擬定更周全的計畫,也許就足以避免劫難。不過依現在的情況,蘭特懷疑自己才是拖累衣薩的人。如果他單獨行動,早半日就可以抵達。
衣薩走走停停,他有點後悔昨天臨時決定和增援隊接觸。自德拉哥出發後,他三天三夜未休息,進帝都才找地方歇腳。摸黑換了匹馬,隔天清早城門開便向外衝,沒想會遇上增援隊。團體移動速度實在太慢,繞路又浪費時間,衣薩原本打算從隊伍旁掠過,是看到蘭特熟悉的背影才改變主意。
話說回來,如果沒有遇到蘭特,衣薩還真不確定怎麼接近崔斯而不引人注意。身為團長,崔斯的帳篷肯定在營地的中央,走到哪也隨時有副將、手下在側。若是執行他設想的備案,不僅得消耗大量體力,還可能惹怒崔斯,反而誤事。跟蘭特一起行動是最簡單的方法,只是得放慢速度,花上兩倍的時間,才有辦法到崔斯身邊。
太陽從右後方爬到頭頂,又開始下滑,一行十四個人總算是齊頭並進。四周的荒蕪寂靜氛圍感染了騎士,眾人默默無語,只暗笑慢下來的衣薩太年輕──即使有好馬,未能妥善配速,現在還能勉強跟上隊伍,晚點就會大幅落後。
北方的氣溫相對於德拉哥是涼爽的,但在無遮蔽的礫石地上行進整個下午,營地的綠地金龍旗終於印入眼簾,鎧甲下的左半側身體也被曬得又熱又燙。
十四匹馬減速,衣薩始終亦步亦趨,沒有脫隊。經過檢查哨,騎士紛紛摘下頭盔,露出臉來。果然如衣薩猜想,見到蘭特帶頭,衛兵對同行之人便不疑有他,壓根兒沒人注意衣薩。
幾名騎士描述起前些天的大戰──騎士團和巨人已經交手一回合。有多年與魔獸對峙經驗,普通邊境駐軍和他們完全不可相提並論。即使遭遇未知敵人,對方也沒能佔到多少便宜。目前兩營遙望僵持,誰也不敢冒進。說著,有人指了指遠處的岩山,想必就是傳聞中巨人佔領的地盤。
蘭特和衣薩聽著都鬆了口氣──這些人還能談笑風生,表示傷亡並不慘重。
經過營火,卡迪不知怎麼在這舉目皆石塊的荒郊野嶺弄出香氣撲鼻的伙食,把人都吸了過去。剩下蘭特和衣薩來到團長帳前。
門口的輪值侍衛一見蘭特,打了聲招呼便替他們掀開門。裡頭只有崔斯一人。他雙手撐著桌面,在搖晃的燭火中看著布陣,腦中進行沙盤推演。但衣薩只注意到他上身赤裸,胸口纏裹繃帶,左肩窩的位置還滲出殷紅的血漬。
崔斯抬頭查看來人:蘭特站在已經放下的帳門口,像是怕有人闖進來似的;另一個人纖細矮小,相貌似曾相似,暗紅長髮束成馬尾,鎧甲沒遮掩住的蒼白肌膚隱隱可見的奇異格紋,還像爬蟲鱗片般反射光線。他那琥珀色的雙眸怒視,幾乎要噴出火來,但眼角又泛著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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