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別離
吳痕踩著愉悅的腳步回到病房,沒見著有任何人,想到吳解是賴媞媛的主治醫師,她想盡早告訴他這個消息,但哥哥診療時是不帶手機的,賴大小姐住的病房,當屬院裡最高規格的VIP病房。
她遠遠觀察著這四周護衛看守的病房,想來一時之間自己是很難進得去,也不確定吳解是否會在房內,對了,不是還有爸爸嗎,吳痕放棄找吳解,掏出手機打電話給父親,想不到卻是關機中,還是回到自己的病房去等可能比較快。
走著走著,不知不覺被綠意吸引繞到中庭花圃,蔡家的人好像對園林造景都滿有一套,莊園如此蔡氏總院中庭花圃也是自然清幽,走到較偏僻角落大樹盯著那枝杈橫斜看了又看,吳痕側身左右晃動擺姿勢,對那枝杈形狀很符合人體曲線,像極美人靠,她想躺躺看,觀察有沒有監控,四下無人正好,雙手才搭上樹幹馬上縮回手,忘了手掌有傷,麻醉已消散,只能單手爬這點難不了她,揉身而上的吳痕卻高估自己現在的狀況,差點從樹上跌落下來,只因她在莊園到現在尚未進食,只喝水手上又受傷,好不容易爬上樹,氣喘噓噓躺上這「貴妃椅」寶座,眼光不錯果然躺起來舒服,但上樹容易想下去可就有點難,吳痕嘆口氣,自己又不著邊際的胡思亂想,既然如此,先恢復點體力再作打算。
吳痕慵懶仰躺著將四肢癱掛在枝杈上,雖然有些硌硌刺刺的,但她實在抵抗不住突來的倦意,整個人的精神恍恍惚惚,神志漸漸飄浮起來,思緒停留在莊園時,墨南帶著她到烘乾室內烘乾衣服和全身水氣,暖洋洋的身軀真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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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你是不是又讓小痕去找墨南?」吳解在中庭看到父親,而他愜意坐在藤架下的椅子閉目沉思,劈頭一句話就打破吳清明氣定神閒平和的心,睜開眼看著吳解忐忑不安的表情,原本與墨南在藤架小徑漫步聊天,不過中途墨南就被賴家的人給召喚回去,還好已經把放在心底多年的話說開來,更得到對方點頭幫忙,終於可以擱下糟心事發發呆緩衝昨晚飲酒的不適,正享受難得身心靈鬆弛時刻,無奈卻被兒子硬生生給中斷了。
「沒那回事,我已經告訴墨南你姊的事,他也答應幫忙,所以不需要小痕去找他了。」吳清明起身解釋安慰著兒子,想著這裡經常會有人出入經過,還是選個偏僻角落比較妥當,父子兩人沿著小徑緩步而行。
「張揚是不是同你說墨南和小痕的事。」吳清明開口問。
「我知道他是故意拿這些事來激我的,我沒有太在意,可是爸……墨南他竟然為小痕把蔡滿江的莊園給炸了,小痕她沒有向我求援……」吳解說到最後既沮喪又懊惱。
吳清明看著兒子糾結不安的神情,再想起之前墨南回應被人下套不以為意的灑脫心態,即使吳清明把自己實驗手段告之也不悔,如此內核強大穩定,年輕的吳解不論在歷練成熟度都與他有些差距,小痕從小與各方面優秀出色的兒子身邊,仍不知不覺被他吸引絕非偶然,現在該如何開導兒子免其受到傷害呢?
「孩子,別把自己陷得太深,你只要記住她只是你當初設計出來的實驗體,你姊如果還存在的話,遲早需要拿她測試當年的成果。」吳清明原本堆積在心底那實驗成果又死灰復燃,耆老未曾將朱席紅拿來測試結果,一直是吳清明擱在心裡的未完成的夢想。
「不是還有朱席紅和我嗎?」吳解語出驚人之語。
「你在胡說些什麼!朱席紅是耆老的人,為什麼要把你自己也算在內。」吳清明忽然感覺事態不妙,他這兒子從小在他身邊當他小助手,聰慧過人他完全能利用到生之鑰的資源,暗自實驗製造出生命體已經讓他受到驚喜連連,現在竟然又吐露自己也可以,兒子到底隱瞞多少他不知道的事。
「當年,需要注射生之源時,有一半是打在我體內,而且我也曾長期陪小痕培養液浸泡過,算起來我也可以當生之鑰的容器,如果成功的話,可能我比小痕更合適當姊的容器。」吳解認真堅定口吻說著。
「你……你想氣死我嗎?你姊的事已經夠讓我操大半輩子的心,現在還要搭上你,你到底是從那裡篩選培養出來這種蠱惑人心的基因,讓一大堆人前仆後繼為她拼命也在所不惜。」
「爸,你不能這樣說小痕,她……」吳解不贊同反駁。
「住口!我才說她這麼一丁點話,你就聽不下去急著開口維護她,你知道我為什麼在她初經來之後,就禁止你們倆單獨相處在一起,因為我長期觀察實驗發現,她排卵期所散發特殊的氣味,與一般女性不太相同,我也利用這點,實驗出強化她那特殊味道來吸引刺激墨南,他願意幫忙有一半是因為小痕,沒想到你早在瞞著我偷偷把她藏起來時候,就已經被她給擄獲,甚至還為了她跟張揚刀刃相向,而且還願意替代她把自己當實驗。」
「爸,你不能用這種心態去利用她,小痕為了獲得你的肯定,很努力學習想追上我而去學醫,只要我們一開口叫她做什麼,她都會奮不顧身去做,你不覺得我們才是那操控她的人嗎?」吳解急呼呼為吳痕辯白。
「當初是你要求我要為你姊預先留的備胎容器,其間失敗多少胚胎,如果說朱席紅是走正規方式指定胚胎,那小痕就是你野放隨機胚胎,我們瞞著耆老不讓別人知道,為的就是不論成功或者失敗,她都會像我為她的名字『無痕』一樣,在這世間消失也不會有人記得,沒想到她基因求生本事真大,越長越讓人愛不釋手,凡她經過的地方接觸過的人都記住她,反而變成走過必留痕跡,她用無形的基因,而以有形方式操控人心,你、張揚、墨南甚至到蔡滿江父子,那個不是被她拿捏住,我們這些安排者反而變成被她安排。」
「我是自願的……」
「我當然知道你是自願,就因為這樣可以讓別人心甘情願才叫高招,你知道墨南如何回答我利用小痕去勾引他,『願意任由我差遣』,你們兩人有著異曲同工的自願,我倒是很好奇要是張揚知道小痕是他眉峰上刀疤,他的選擇說法又是如何?」吳清明越說越是犀利盡是嘲諷。
「那小痕為何沒博得你歡心呢?」吳解不解地問。
「因為我視她為研究實驗體,你沒發現我除非必要,都不太願意與她生活在一起,就怕她影響擾亂到我。」吳清明冷淡地回答。
「你也用這種態度去對待媽媽,所以她才會憂鬱到自殺……」吳解一時脫口而出。
「啪!」吳清明狠狠甩了吳解一巴掌,只見他仰面朝天深吸口氣,硬生生將眼眶中的淚水逼回,然後手插口袋轉身離去,吳清明對自己一時衝動之下的舉動心生內疚,望著兒子的背影呆立片刻,才尾隨在後頭,跟沒兩步就發現吳解加快腳步朝前奔去,原來他看到吳痕在前方的身影,吳清明原本愧疚之心轉瞬間消失殆盡,取而代之是緊皺眉頭面露慍色。
「小痕,妳怎麼跑到外面沒在病房裡休息,墨伯伯看得怎樣……」吳解尚未把話講完,就見吳痕神情恍惚看著他,然後手微微抬起又悄然放下,吳解雙手捧住她的手,吳痕低垂的頭說:「我……正要回病房去……」
「好,我們一起走。」吳解知道她畏懼後頭的父親,於是率先牽起她的手並肩而行,他卻不知自己的舉止反而更令父親對吳痕反感。
三人一前一後走到吳痕病房外時,門外有人守候站著,一瞧見吳解就急呼:「吳醫師,賴夫人請你到賴小姐病房去一趟。」
來的這位賴家護衛不是守在外頭那兩位,吳解看了看點頭卻不見行動,反而與吳痕走入病房,於是護衛又焦急開口說:「請吳醫師請放下手中的病人,馬上到賴小姐病房。」
「小痕這裡有我,你先過去看一看。」吳清明雖然這麼說,但吳解卻想著,就是因為有你在我才更加不放心。
「哥,你等一下。」吳痕在桌面找墨世居給她的藥膏。
「墨伯伯說消紅腫很有效,你拿去……」吳解沒有接過來,只以疑惑眼神看著吳痕。
「頭低點。」吳痕對他招招手,吳解完全沉醉在她柔情似水的眼眸裡,不自覺唇角浮起溫柔的笑意,然後傾身而下,乖順地低著頭往前靠過去。
吳痕輕柔將藥膏均勻塗抹在淡淡掌印上,站在門口的護衛看得有點目瞪口呆,看慣淡漠的吳醫師,現在他這個樣子是在秀恩愛嗎?護衛們都在談論墨隊長賴家女婿的位置要換吳醫師坐,看來是子虛烏有之事,護衛看得有滋有味,但看在吳清明眼底卻有點刺眼,以前他還願意成全兒子與吳痕,但從吳解說出願拿自己當生之鑰的容器時,他就徹底破防,因為他無法承受失敗後的結果。
「等我回來再說。」吳解貼著耳朵對吳痕低語後,才與護衛匆匆離去。
病房裡頓時沉寂下來,吳清明看著吳痕低著頭,手裡拿著瓶藥膏有一下沒一下的搓揉指尖。
「妳都聽到我跟阿解的談話,對吧。」吳清明看著吳痕對自己沒有以往孺慕之情,又對吳解臉上的掌印絲毫不感到訝異,就明白她曾聽到兩人之間的對話。
吳痕不發一語點著頭,吳清明以平和口吻說:「妳怎麼看。」
吳痕終於抬起頭與吳清明視線對上,「我怎麼看沒有用,你想讓我怎麼做才是重要。」
「我要妳離開阿解,做得到嗎?」
「如果說我能幫你找到吳語姊姊,願意成為她的容器,讓你實驗這樣可好。」
「妳的存在波及阿解的安危,放開他對你們兩人都好。」
「沒有人會知道生之鑰有一部分在他身上,而且我莊園見到過賴虜戈。」
「妳說什麼?!他是生還是死?」
「我看到他時,不生不死,墨伯伯說以他們現在研發的技術,他活過來的機會很大,只是在能維持多久的問題。」
「果然老墨有插手過,妳就是從他那裡得到小語的下落?」,
「嗯!墨伯伯說只要賴虜戈生還,吳語姊姊才會存在。」
「好大口氣,他們賴家隻手遮天,我女兒的生死豈容旁人去決定。」吳清明狠厲說著。
吳痕敢想不敢說,現實裡,賴家權勢熏天就是有能力把人掐住不放,多年苦尋不著不就是這個道理嗎?
「妳墨伯伯有說人在那裡嗎?」
「以墨伯伯的推測最有可能會在蔡氏別苑。」
「交流會慶功宴的那座別苑?」
吳痕點點頭,「我已經請墨南幫忙找小語,妳可以跟他商量看看,論賴家和蔡氏當屬他最了解。」
「我……我還能叫你爸爸嗎?」吳痕鼓起勇氣問,吳清明靜靜凝視著吳痕,實驗者對實驗的生物體必須抱著放空一切,絕對不能對其產生情感,否則所有研究將無法完成做下去,唯有無心才是個合格的研究實驗者,他突然有點後悔太早讓吳解接觸實驗這塊區域,當初還為他獨自完成史無前例的研究感到驕傲,豈知他竟然把實驗體當寵物般養成,以至長時間發展出難以割捨的愛戀。
「如果妳希望阿解代替妳成為生之鑰的容器的話,那妳就大膽放心的叫,繼續留在他身邊。」
吳痕想到特殊小組那些排列的人體,都是培養出來的容器,這時她才想起,在莊園開刀房屍袋裝的人,就是特殊小組容器中被墨南認出來,在爆炸案裡殉職一隊副隊長江明峻,她不要吳解為她成為容器的一員,反正他對自己的眷戀都是出自那該死的基因實驗,開頭是為實驗,那結束也在實驗中結束好了。
「我明白了,我會盡快離開現在住的地方,反正醫院裡沒有人知道我們的關係,不會有什麼影響。」吳痕淒然一笑,吳清明強忍住開口挽留的話語,只是輕描淡寫說:「不急。」
吳痕卻在心裡說你不急我急,只怕再見到哥哥的面,我會忍不住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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