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 夜宿
墨南曾在吳痕住所徘徊流連,期盼能遇到她,在一次觀望中見著三三兩兩陌生人拿著鑰匙打開吳痕的房子,墨南也隨著進入了解狀況,得知屋主準備賣房,要將屋內的東西處理乾淨後裝潢,他立即與其交涉,幾經輾轉洽商終於順利買下吳痕昔日住過的房子,保持它原有的模樣,墨南現在已經成為房子的主人,看著吳痕生活的痕跡都存在屋裡,衣櫥內的衣物只留下不常穿的幾件,當初踏入這間房子時,大概怎麼都沒想到自己會有一天會成為這裡的主人。
他對吳痕為何會倉促離開感到過意不去,她被蔡氏總院以莫須有的理由逼走,大半的起因在他,但為何會連吳解都沒把人給留住很是不解,更對吳叔快刀斬亂麻的切割方式感到心寒,短短時間內清除所有吳痕在吳家存在的痕跡,拋棄式不留任何後路給她走,是想斷了吳解的念想嗎?他很是不能理解這心態是如何轉變的,因為他絕不是個會畏懼賴蔡兩家權勢的人,否則耆老不會看重他遠超過父親。
雖說對吳清明有所不滿,但答應過他的事仍然暗中進行中,在追查吳語的下落開始,他就有種潛意識的焦慮產生,又再得知吳痕離開醫院休學,甚至連行蹤都消失起,他終日落入惶惶不安的境界,焦躁煩悶充斥著整個心房,想不到又面臨許叔下山的問題,雜沓堆疊樁樁件件事情中,他最在意還是吳痕現在的安身之處,管不住自己的心思去想吳痕,管他是不是因為實驗的結果,才會陷入無法自拔的地步,強烈意念就是想和她在一起。
他一直知道自己是很能吸引女人的喜愛,心裡如沒因此而沾沾自喜是騙人的,但卻不會為此而自豪,有時甚至會感到厭煩,尤其是遇到吳痕之後,他清楚自己在情感這塊區域裡,已經開始亂了方寸崩坍,失去以往的無拘無束安閒自得,這份觸摸得到,卻未曾得到對方回應的情感,他到底要採取不顧一切勇往直前,還是等候在一旁伺機而動,心緒紊亂理不出個章法去處理,原想擱置冷處理先讓自己靜下心來,豈知老天爺不按照他的計劃去編排,在別苑才和許叔談好問題時,卻在離去時瞧見疑似吳痕的身影,當她回眸對視之際,墨南猶如飛蛾撲火般跟隨在後。
墨南抵達皮子休店裡時,他的小助手早已逃之夭夭不知去向,皮子休看到訊息上出現「她不是你能碰的人」後,以為墨南是因為自己找阿丁幫忙,試圖接近賴大小姐所以找上門來,連忙解釋他只是想近距離看看賴大小姐,絕對沒有存什麼非分之想,或者要招惹她的意思。
如今見到墨南已經火速追到店裡來,皮子休抱著坦白從寬的態度,立即像竹筒倒豆子一般,乾脆利索交代一切,還對墨南哭訴自己沒有命令小助手闖關,撞壞的東西他願意賠償,完全沒有讓墨南有插嘴責罵他的機會。
墨南懶得向他解釋清楚更不想再聽他說下去,直接追問小助手的下落,皮子休一時還反應不過來,以為他要找豆丁的麻煩,連忙又將所有罪責歸屬在自身,改採悲情路線,訴說小助手悲慘的心路歷程,說他為了心愛的女人到處打工,為了籌錢準備變性的手術費用,他也勸過他想清楚考慮好再去做,如果一時沒那麼多錢,他願意借錢給他,皮子休不曾察覺對方臉色有異,還跟墨南頭頭是道商討著說:「如果小助手猶豫的話,還可以試著跟他交往看看,也許既省錢又不必受皮肉之痛,人呀!有時候轉個方向看到的可能又是另一條康莊大道。」
誰知才說完就看墨南橫眉冷眼皮笑肉不笑地說:「她怎麼轉也不會轉到你這裡來,擺明了你就是對她起了邪念,才會慫恿她學抽菸,看能不能不小心碰巧親上一口,對吧。」墨南說到最後已經不是平日慵懶淡然的神情,那外露的殺氣騰騰氣勢,當真有可能會把皮子休給千刀萬剮,這時他才反應過來自己會錯意,那個不能碰的她厡來是指小助手,不是賴大小姐,這下誤會大到可能會有性命之憂。
別人都以為墨南明事理好說話,那只存在於他認定的人身上,對敵人而言他手起刀落絕不手軟,其他只要占理,基本上不會有太大的問題產生,所以皮子休立即認慫,承認自己的起了小小色心,往後定當恭恭敬敬維持紳士風度,絕不再有猥瑣不當行為出現,他說小助手要是變性成功,基本上他對男的還是沒有女的來得有興趣,以後也就不會存在毛手毛腳的問題,當然就有會成為有禮貌的君子。
墨南一看就知道皮子休說得只是明面上的話,以他追求美好事物的心,行動往往比理智來得快,為了讓他徹底死了這條心,墨南告訴皮子休她說要變性只是誆騙他的說詞,目的是為了能謀得這份工作,因為她清楚皮子休與別苑有生意上的往來,她可趁機到別苑去跟她在意的人見面。
皮子休卻說他當然明白小助手是為了誰才去別苑,所以沒有存在騙不騙的問題,因為他們兩人都是為了賴大小姐而去的,墨南聽完啞然失笑,吳痕竟然針對皮子休設計了這套可笑的謊言,果然也只有皮子休才會深信不疑,同病相憐的共情容易蒙蔽人的基本思考能力,讓人不知不覺中踏入預設的陷阱中而不自覺。
墨南把話直接挑明地說:「希望你聽完後仍會信守承諾,以後對她要保持紳士風度,她想見的人不是賴媞媛而是吳解,所以她不會跑去變性,懂了嗎?」
皮子休這才恍然大悟豆丁為何會躲躲藏藏在廚房角落偷看,原來她竟然之前就認識他的男神吳解,她與他看到儷影成雙時共情的憂傷,從來就不是在同一個人的身上,這種二次雙重打擊已經擊潰皮子休脆弱的小心臟。
男神不愧為男神威力無邊,皮子休又再次被他魅力給打擊到,以至於墨南後頭的提問,他都一五一十將知道告訴墨南,這也讓墨南即刻將海洋館的相關一切徹查一番。
等到墨南抵達海洋館時已過營業時間,這座海洋館佔地過於廣闊,設施裝備不夠完善,因此大部分地方還保留原始樣貌,也許就是因為諸多不便,吸引不了太多遊客,沒有賺得盆滿鉢溢,為了節省成本就不能請過多不必要的人手,所以就沒有夜宿觀賞這個項目,這也方便吳痕說服海洋館老板,一個人兼任數職,老板既不用多花錢,又能有一人當多人使用的好處何樂而不為,當然願意把打烊後的海洋館歸給吳痕看管,最終的結果就是她把海洋館當成自己住宿處。
海洋館也是皮子休提供訊息,說吳痕最有可能出沒的地方,因為他就是在海洋館附近海域遇見而認識她的。
當他終於在海洋館找到吳痕的時,她頭頂上依然是那有型有款俐落寸頭,卸除皮子休誇張的煙燻妝,一張素淨白晳的臉蛋,像極未成年的小男生,皮膚嫩到像要掐出水來,難怪皮子休會有一親芳澤的念頭,連墨南此時就有股衝動想一把抱緊她,狠狠地啃咬肆虐她膚若凝脂的臉蛋,只可惜此刻的吳痕正以寡涼的眼神看著他,冷漠而拒人於千里的姿態與墨南對峙著,他的念想只能成為幻想,無法當場付諸行動。
兩人遙遙相對沉默不語片刻後,墨南看著吳痕衣著清涼,無袖吊帶小背心和小短褲,裸露在外的小蠻腰和四肢,於是他走向前將襯衫脫下披在她肩上,「晚上涼……」還沒說完吳痕立即甩開墨南披向她的黑襯衫,惡狠狠說:「滾開!」
說完她赤足走向室內觀賞區海底隧道,墨南沒有去撿拾被拋開一旁的襯衫,只是尾隨在後頭說:「對不起,都是因為我沒有處理好,才會讓妳受到委屈。」墨南並不在意她方才凶狠蠻橫的對待,只想把放了許久心裡話告訴她,因此聽來感覺十分情真意切沁人心脾,這讓吳痕對先前的舉止感到有些過意不去,可是此刻她的心情十分惡劣,見到人一看一個厭惡,只想獨處,像他這樣聒噪的人,真想直接把他踢到海底去餵鯊魚。
為了將他攆走,只能試圖以犀利的言詞來刺激他,看這個方式有沒有辦法讓自己耳根清淨,於是以冷淡的態度說:「你還夠不上讓我受委屈,海洋館已經過了營業時間,明天請早。」說完走到海岸入口處,吳痕想方設法去算計他,卻抵不過墨南厚臉皮的境界高深,他像小尾巴跟隨在後不離不棄,適時配合她的行動,任由她耍耍小脾氣來解氣。
吳痕無奈之餘,朝墨南招招手,果然他乖乖被她招喚走向前來,「這麼愛跟,就讓你跟到底──」
「啊──」墨南陶醉在吳痕溫柔的小手撫摸下,毫無戒心瞬間被她一同拖下水墜入海裡,夜裡墨黑冰冷的海水包圍住墨南,他身體自然反應將吳痕圈住,驀地背脊一股寒意湧現,吳痕手中海底手電筒照亮,龐然大物驚怵的鯊魚眼睛赫然出現在他面前,嚇得墨南接連吃水,抱著吳痕不斷翻轉身體向上游去,突然頸側一陣刺痛,倏地身體漸漸麻痺失去知覺,他見到最後的畫面是一排排猙獰可怖的牙齒,他就要葬身鯊魚魚腹中了嗎?不過也好,有吳痕和他一起被吞咬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但好像還有些地方不對勁,為什麼脖子會有刺痛感覺讓他失去行動力,是鯊魚咬得……沒想到是鯊魚竟然有毒……。
當墨南再次有知覺時,他聞到熟悉氣息夾雜陌生的腥味,「我……死了嗎?」墨南喃喃自語,睜開眼睛眼前黑沉沉的一片,背脊的觸覺硬中帶軟,濕漉漉滑溜溜,往上蹭卻猶如細砂滑過,耳畔像戴著耳罩,有種身在狹小空間中的感覺,但仔細聽卻聽到有細細水流划過的聲音,他清楚身下有物體正在緩緩移動著。
他的手在幽暗不明空間中摸索著,右手明顯有所牽扯,伸出左手去觸摸,摸到長形管狀物體,倏忽有道光在眼前亮起,墨南左手遮住光線閉上眼睛,再慢慢睜開眼,「嗯……你醒了。」吳痕睡眼朦朧看著墨南。
墨南這才看清楚兩人躺在一團氣泡裡,大氣泡被無數小氣泡包圍,無數小氣泡融合成為大氣泡,這跟墨南在莊園時看到游泳池裡的吳痕一樣,現在卻是連他也被氣泡包圍住,這個大氣泡已將吳痕全身包圍住,墨南身形過長,小腿掉在氣泡外頭,他立即將腿縮入氣泡中,然後手指戳一戳氣泡邊緣。
「你別戳太用力也不要吸太多空氣,這可是我和胖鯊花了不少氣力收集圈住的,嗯,再睡會……」吳痕軟綿綿慵懶聲音漸漸轉為無聲。
墨南雖有滿肚子疑問想問,卻不忍心打擾她的安眠,弓起身子側頭望著吳痕柔美側顏微張的小嘴,睏意也不禁湧現,和吳痕綁在一起的右手拉住她的左手,將兩人之間的手電筒關上,身子挪近她後,正準備大手把人撈到懷裡,吳痕含糊開口說:「你……就不能安分點嗎?」說完將上半身趴壓在墨南肚皮上,這一舉動立即趕跑墨南的瞌睡蟲,她溫熱的氣息吞吐間圍繞在他肚臍下那特殊區域逗留徘徊,這叫他如何能安分點。
墨南腦子不斷搜索該怎麼避開即將發生的尷尬事情,「許叔下山來找妳。」拋下足以讓她清醒的話題,只求她那柔軟濕黏的上半身別靠他下半身太近,萬一出現自然反應到底要歸咎在誰的身上。
果然睡眼惺忪的吳痕抬起頭問:「誰……下山?」她已經坐起身來,兩人間的尷尬解除,但墨南卻不由地內心空虛起來,這種欲拒還迎愛而不得的心境十分複雜難懂,他身體行動比心思細膩來得誠實直接,又蹭移靠近吳痕耳畔說:「許叔。」
吳痕終於清醒張大眼眸,卻發現近在咫尺墨南的臉,這下連神志都徹底清醒,身體往後斜挪,豈知對方雙手已經扣緊她的腰窩處,此刻的兩人正以十分曖昧姿勢黏貼在一起,氣泡也隨之縮小到墨南腰際,小氣泡變少,兩人正急速消耗氣體,吳痕心急喊:「快放開!」雙腿打直游動起來。
墨南含笑不語就是不放手,也跟隨她一起動起來,吳痕腳尖輕踩在原本兩人臥躺之處,墨南這才發覺原來是睡在鯊魚背部,隨著小氣泡增多,圈住兩人的氣泡又開始增大了許多,鯊魚鰓邊和吳痕裸露的皮膚不斷產生氣泡。
「妳都肯讓皮子休靠那麼近,為什麼我一接近妳就不行。」當吳痕停下划動,墨南開始追問心中的疑慮,「你這那叫靠近好嗎,因為皮老板我有能力應付得了他,而我又打不過你,當然不敢讓你靠太近,也不看看這是在那裡。」
墨南聽完才美滋滋放開吳痕,但兩人綁在一起的手卻緊握住不放,吳痕想去解開,卻被他反對問她選擇被抱還是牽手,吳痕懶得跟他胡攪蠻纏下去,終究還是選擇順著他的意思,然後才急著問起許叔的事。
在得知一切後,就急著上岸,進入海洋館,吳痕拾起地上墨南的襯衫遞過去,就要把兩人綁在一起的帶子解開,墨南大手覆蓋住她的小手阻止,「不要!綁在一起妳才不會跑掉。」
吳痕瞪視著墨南,他明明在別人面前是一副沉穩理智的人,為何在她面前總要表現得如此幼稚可笑,每回看他這副模樣,就會忍不住替他難為情起來,所以都儘量低垂眼眸,避開去看他那裝腔作勢的模樣,「我再怎麼逃跑也逃不過你那雙眼睛,這裡還留著之前丟在一旁乾的上衣,你可以進去員工更衣室把濕的衣服脫下,再往裡走有乾衣機,可以把衣服烘乾,別老是光著身子在我面前晃來晃去。」
「妳就是嫌棄我的身材沒妳哥好,對吧。」墨南在她還未說完,就低聲說著,臉上又露出受傷委曲的小表情,又來了,吳痕一面說一面還得分心聽清楚他低聲叨念些什麼,雖不太想看到他不符合形象的幼稚,卻仍不禁被他吸引住偷偷的看,想看他還能有什麼更出人意表的神情出現。
「吳解的身材也不是一直都維持那樣……,算了,不說這些有的沒有的,你關注點很奇怪,你都不覺得我很怪異嗎?為什麼你從看到知道後,都不曾問過我這個問題,反而老愛跟吳解比長相和身材的。」吳痕受墨南影響,也開始絮絮叨叨囉哩囉嗦起來。
「那不叫怪,那是本事好嗎,別人想學都學不會,妳怎麼不再叫吳解哥哥了,反而直呼他的名字。」
吳痕被墨南的話暖了心窩,不知不覺就把吳清明終止收養關係說出來,她解開繫繩把還在嘰嘰呱呱說話的墨南推入更衣室後,她也到另一邊更衣室沖水換衣服。
才剛踏出更衣室,就看到前面正坐著全身赤裸毫無節操的墨南,他重點部位隨意披掛著那件黑襯衫,大老爺風騷坐姿正對她放蕩不羈笑著,吳痕立即側過臉嘆了口氣,將肩上的浴巾甩下來,走向前去準備將他遮得嚴實些,豈料才欺身就讓墨南抱個正著。
「香香的。」墨南往她頸後鑽,毫不在意對方的感受,吳痕手裡的浴巾很想往他臉上罩去,卻擔心拉扯後長度不足,讓她與對方的下半身直接碰觸,「放開我,你有沒有想過這麼喜歡聞我身上的味道,會不會只是被人設下圈套當實驗的結果,要是換了另一種氣味是不再有所感覺。」吳痕冷靜看著墨南要他正視這個問題。
墨南卻不以為然地說:「妳我都是地球上生物的一種,每個物種各有各的繁衍方式,都說氣味相投喜歡就是喜歡,何必拘泥在是不是刻意設計安排的,我反倒是很感激耆老對我的了解,和吳教授有研究實驗的精神,兩人合力為我打造找出最合我心意的女人,這有何不可,不這樣我們那有機會去認識彼此,而妳也不曾要求或利用過我,反倒是我心甘情願希望妳能來利用我,至於最後發展會變成怎樣,或者其中又存在什麼心機陰謀,不是他們能做決定的,而是在於我們彼此真正的意願和感受,我是樂於跟妳在一起,妳就別再糾結起始點上的真假成分,再相配的兩人也有可能沒有走到最後,我們何妨試上一試,看看我們有沒有可能成為對方心目中的那個人。」
吳痕雖然知道墨南本就不太在意自己是否被設計的這件事,現在又聽他說出彼此之間的真實想法,改變了她對墨南原先的看法,這種心理層面上的轉變,讓她以後面對墨南的行為舉止,不再像之前那麼反感和排斥了。
墨南看到吳痕有把他的話聽進去,於是又問:「我能不能問妳一個問題,這次為何要跟皮子休到別苑,是不是要去找吳解?」
「不是,我去之前並不知道他在那裡。」吳痕很坦白告訴墨南。
「那是不是跟上次妳潛入賴家府邸的目的是相同?」
吳痕點頭回答:「對的。」
「我能幫得上忙嗎?」墨南微揚起唇角對懷裡的吳痕溫柔問著。
「……」吳痕靜靜地凝視著墨南,想著自己是要如當初吳清明預期的結果一樣,利用墨南在賴家的關係查明吳語的事,還是能憑自己的能力打探出個結果。
墨南看著吳痕保持沉默看著他,就有些明白這個女人終究還是逃不開吳清明帶給她的影響,也許這才是她離開吳解潛在的因素之一,她不想再依賴任何一個人。
兩人就這樣不發一語,看著……看著……。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vCTEb4iD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