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 繾綣
不被看好的感情和不被祝福的感情那種比較會持久,皮子休正在思索這個難解的情愛糾葛,忍不住想和身旁的小丁交流探討一番,於是斜靠身子抖動肩膀碰了碰他,等了一會兒,卻感受不到有任何反應,於是扭頭瞟一眼,只見小丁正經八百,十足保鏢標準架勢站立著身子,視線稱職緊盯著賴媞媛的身形移動,此時的她正在酒窖中挑選宴會中各式酒類。
她低聲與身旁的工作人員交談討論一些宴會中注意的事項,有道是認真的女人最美,皮子休一直是這樣認為,而美女認真起來,更是美上加美,賴媞媛似有所感應旁人的注目,回眸對皮子休嫣然一笑後,朝他揚起手招喚,這可把皮子休的七魂六魄,全都給招喚到連渣滓都不剩,早已忘卻身在何處,立馬像條被無形鎖錬牽引的狗仔,屁顛屁顛地搖著尾巴朝主人飛奔而至。
小丁看著皮子休毫無節操狗腿的模樣,內心暗罵:「軟骨頭。」然後自己也不得不抬起腳來尾隨在後,跟進來到賴媞媛身旁聽候指示。
一群人簇擁跟隨著賴媞媛走出了酒窖,外頭站著皮子休的男神──吳解,和他的引路人──墨南,也就是因為這兩名難得湊在一起的人,才令皮子休有了先前的那些胡思亂想,本來還想跟小丁好好八卦一番,沒想到執勤中的小丁,展現出超乎意料之外,將護衛該有的職業操守一一表現出來,在酒窖中保持警覺性的沉默,面露高不可攀,絕不渾水摸魚的模樣。
刮目相看的皮子休正在內心好好讚賞小丁一番,卻見他走出酒窖後,挺拔的身軀立即垮掉一半,像似卸除一半警戒心,聳了聳肩鬆泛鬆泛一下筋骨,然後恢復原有的活力動了起來,拉住皮子休手臂,阻止他繼續想往前進的身軀。
因為這是小丁的經驗之談,只要有隊長在的時候,賴大小姐就顯得特別難搞,現在還多加了吳解,那簡直是狗血劇裡的最佳題材,在這愛恨情仇的漩渦當中,前方已經淪為一級戰區,仨人湊在一起掀起的風暴,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起,而小丁和皮子休兩人怎麼看,都是屬於炮灰體質,為了自身的安全起見,以免不小心被流彈所傷,成為別人口中的替死鬼,離遠點才是王道。
皮子休看了看小丁一副經驗老道吃瓜群眾的模樣,內心立即收回剛剛對他的讚美,這才是昔日印象中的丁千里──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主。
只不過這一次小丁誤判局勢,賴媞媛想以吳解來刺激墨南的小伎倆,沒有達到預期應有效果,反而是看似「不熟」的兩人,竟是言笑晏晏氣氛融洽地交談著,完全忽略身旁的人,惹得賴媞媛內心上下鼓噪喧鬧不休。
吳解看到賴媞媛這一大票人已到齊後,就愉悅朝她和墨南道別,回過身來到皮子休面前,準備與他一同離開。
此時的墨南,雙眸乜斜一臉不爽,望著吳解和皮子休兩人離去的背影對小丁說:「咱們先把大小姐送回夫人那裡去交差。」
原本為吳解離去而感到高興的賴媞媛,在聽到墨南帶著職業性冷硬口吻吩咐小丁,絲毫不留戀與她獨處的時間,這種不受重視的感覺,再次傷害她的自信心,就只因為先表白愛上他,就如此掉價嗎?
賴媞媛卻不明白墨南為何要如此對她,他以冷硬態度來拒絕她,就是不希望對方有任何的遐思,也想給賴家的人看到他真正的想法,只可惜人心難測,仍會被旁人看成是欲擒故縱的手法,所以說,過猶不及,尺度的拿捏實在不是人所能掌控的,因為怎麼做都會引起爭議,但誰又能管得了別人心裡想些什麼,或說些什麼,即使墨南已經明確表明自己的立場,但仍難逃有心人士落井下石的指責。
這一邊皮子休正沒心沒肺美滋滋地陪同吳解來到貨倉附近,最後一批已確定食材和貨品,正忙碌分類進貨倉或堆入冷凍倉,吳解從穿梭忙碌的人群中,一眼就認出許邊境那黝黑精壯的身軀,站在堆高機與旁人交涉點貨,而駕著迷你堆高機的人,正是載著口罩穿著寬大工作服的吳痕。吳解挽起袖子走到許邊境身旁準備幫忙,直把追著他的皮子休嚇得屁滾尿流,「天啊~別……別……你可千萬別動手幫忙……」
吳痕扭頭見著吳解來到身邊,露出一雙如彎月般的眼眸,吳解忍住想伸出手去撫摸她的頭,轉移放在堆高機方向盤上的手,此時的皮子休也來到堆高機處,看著吳痕戴著口罩,只露半出眉眼對吳解回眸一笑,那雙笑彎的眼睛宛如浸入水潭中清透澄澈,亮晶晶,水靈靈地繞著他心窩直打轉。
「嗯哼!」冷硬聲調響起,然後許邊境大面積的工作服遮蔽皮子休的視線,「皮老板,這是今天最後抵達的貨物,已經全部都點交完成,你要不要查閱一下。」
皮子休怯生生回望著許邊境說:「你辦事,我放心~」他很明白許邊境最是護短,尤其是對小豆丁更是百般呵護,但對她做起粗重的搬運工作卻一點也不在意,這點倒讓皮子休想不透,甚至他的男神吳解也是因為吳痕而經常往他這裡跑,混熟了就知道小豆丁的魅力,當真能夠成為與賴大小姐匹敵的對手。
她那無侵略性的純淨之美,總會在不知不覺中駐紮深植人心,而當你驀然回首之際,才發現她早已成為你心目中的白月光。
可嘆啊~可悲啊~正當皮子休感嘆不已之際,下一刻轉過身瞬間又恢復本心,調整回到追求美好事物達人,看著吳痕長長的頭髮,已失去原本有型有款的模樣,於是將頭上的鴨舌帽脫下來往吳痕頭上扣去,許邊境原本想出手阻止,吳痕卻開口說:「爸,沒關係,皮老板是在幫我搭配造形,別拒絕他的好意。」
皮子休聽完十分窩心滿意點點頭,正準備幫吳痕調整帽圈大小,吳解接手問:「我來,可以嗎?」
男神都開口了,他那會有任何意見,點頭如搗蒜笑瞇瞇癡迷回答:「好,好,好~」
許邊境看著奇葩的皮子休,真搞不懂這個人的腦迴路到底長成怎樣,不管男的、女的他都來者不拒,只要是看得上眼的,全部照單全收,然後就會以迷哥迷弟的態度和方式,去追逐討好對方。
皮子休不是個會在意別人看法的人,此刻的他,正在享受視覺勾勒出純真美好的構圖畫面,看著吳解正旁若無人,專注地幫吳痕戴上鴨舌帽,將壓亂翹起的頭髮捋平,輕言軟語地在她耳畔說著話,那修長的指尖緩緩拉緊調整符合她頭形大小,兩人雪白膚色映在深色調的衣物下,顯得格外炫目協調,小清新中帶著神秘色彩的畫風,呈現出一抹獨特的風景,著實令皮子休忍不住唇角微揚沉醉其中。
腦中浮現畫面已經將吳賴這對俊男美女給剔除掉,改將墨南轉移到賴大小姐身邊配成一對,唯一感到遺憾的是──之前小豆丁的頭髮被他給剃成寸頭,現在雖然已經長長了一些,但也失去原先新潮酷炫風格,小刺蝟般的髮型像極青春期的叛逆少年,兩人這親暱舉止立即轉化為耽美畫風。
想起之前許邊境,在得知是皮子休為吳痕操刀設計的髮型,差一點要把他摔在地上來回摩擦,要不是小豆丁從旁勸解,那往後的日子裡,皮子休就只能頂著一張無臉男面貌存活在這個世間,再也不能用這般「美麗的容顏」出現在人群中穿梭行走了。
而就在此時,小丁帶著吳清明來到貨倉尋找吳解,雖然小丁已經小繞些路程,稍微拖延一小段時間,只因賴媞媛向吳清明提及吳解可能的行蹤,於是被賴夫人指派小丁,帶領吳清明去尋找吳解可能到的去處,在接到任務後,墨南以迥異的眼神對小丁行注目禮,依過往小丁與墨南相處的默契中,就將這眼神傳遞的密碼,自動轉化解讀為「拖延時間」的意思。
在兜兜轉轉之間,沒想到所得到的結果,卻依舊如此不盡人意,押錯寶的路線中,讓吳清明在倉庫門口處,撞見吳解身處在搬運工人工作的模樣。
小丁剛開始還慶幸沒讓他瞧見許邊境的身影,但不知怎地,吳清明卻緊盯著吳解伙同一名矮個頭的貨運工人一起搬貨的情景,這讓他踩著優雅步伐前進的腳突然頓住了,而原本從容平和的臉,也瞬間籠罩一層寒霜,小丁眼見大事不妙,焦急地說:「吳教授,您在此處稍候,我過去把吳醫師給請過來。」
小跑步往前跑了幾步,就聽到吳清明冷冽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不必了,我們走!」
聽到後,小丁止住繼續前進的腳步,扭過頭看著吳清明面無表情地轉過身離去,那冰冷的字句,彷彿仍然冷硬地凝聚在倉庫門口處迴響著,然後才迅速穿身而過,進入那充斥著五味雜陳和吵雜聲響的空間裡去。
小丁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前後互相張望,看著吳解與旁人熱絡交談,不見平日的冷漠淡然,含笑俊逸的臉龐,散發出神采奕奕迷人風采,這少見的模樣,會是令吳清明怏怏不悅的導因嗎?或是另有小丁不清楚的原因,這些已經不是他能管到範圍的事情,他快步尾隨而上,祈禱吳解之後不會有麻煩的事情發生。
經過前陣子惹來的紛擾不安,兩人難得有機會,能無所顧慮開心聚在一起,周圍沒有吳清明帶來的干擾,混在陌生環境四周都是不認識的人,暫時獲得的解放,分外顯得輕鬆自在。
「許叔,小豆丁是不是跟我的男神彼此有好感……,哎呦~」
「什麼你的、我的男神,這麼噁心的話,虧你也講得出口,叫名字!」許邊境一記拐子把皮子休撞得左搖右晃,直把他痛得哇哇大叫,可憐兮兮地搓揉手臂。
「去,去,去~打個掩護別讓他倆太顯眼,跟阿解說,在這麼多人的地方,別太超過,低調點,小心樂極生悲引來禍端。」
「喔~」皮子休被僭越仍不自知,乖乖走過去傳話,反倒是許邊境說完後,才意識到角色錯位感到不好意思,於是趕緊補上幾句話說:「皮老板,剩下收尾的工作做完,我會立即把所有相關資料向你匯報。」
「OK~」皮子休比了個OK手勢,絲毫不在意被這名「強勢」員工指使,而有失老板的顏面,這點倒令許邊境十分佩服和欣賞,因為皮子休一直以對待長輩遵敬的態度跟許邊境相處,所以有時候會忘記皮子休是老板的身分,而把他當成那群小輩一樣指使著。
看著皮子休過去後,就卡在吳解和吳痕之間,三人看似和諧融洽,但許邊境仍從吳解的小動作中發現,他正悄然移形換位,將皮子休給轉到身側,以蠶食鯨吞方式,讓自己站在中間位置,吳解的腳步手法逃不開許邊境的法眼,赤裸裸的小心思,看得許邊境憂喜參半,好不容易才相認的女兒,怎麼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被外來的男人給拐跑了,其實吳痕從誕生到現在都是和吳解在一起,在吳解的認知裡,反倒是許邊境才是那名外來客。
而對於入侵者,吳解展現出動物領域行為本能,雖然已經過文明教育薰陶後的物種,不會顯露出粗暴無理的舉動,所以就得花費不少心思,以有效率又不失禮貌的方式,把礙眼的「第三者」不知不覺給移開,對方雖是弱小的一方,但眼力還是有的,在三番二次被繞出場外,再笨的人也會有所察覺。
吳痕看著眼前這兩人,暗搓搓左右移形換位,實在看不下去,她立即展開行動,親自出馬來擺平眼前的紛爭,於是她拉住皮子休往旁帶去私聊,讓吳解乖乖呆在原地,只見吳解眼巴巴看著吳痕,公然在他面前同別的男人交頭接耳,瞬間歡快的心情也盪到谷底。
吳痕上來二話不說,直接了當就以公開醜照為要挾,讓皮子休不要再篡位居中攪和,皮子休委屈說道受人之託,她立即明白是他是受誰所托,也對,光天化日又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實在不宜太招遙引人注目,還是找個僻靜之處,才好方便自由行事。
現成把風人選當然是皮老板,由他來偵測許邊境行蹤,才不會顯得突兀,安排妥當後的小倆口,回到吳痕暫居住處,終於擁有私人空間可供談心。
吳解幫吳痕摘下鴨舌帽,捋了捋她微翹的髮絲,沿著髮絲捧起她的小臉蛋,將頭額碰額互訴衷腸,相約無論是否能在清水島找到吳語,回去後兩人恢復過往一同居住的生活。
兩人勾勒出美好的未來,承諾對彼此的心意後,吳解開懷舒適地擁著吳痕,從碰額磨鼻然後悄咪咪輕吻,兩人淺嚐愛的滋味,吳解內心慾望如洪潮般襲捲而來,托高吳痕腰際往上,唇舌沿著下頷到耳垂,以濕熱口吻輕聲說著:「耳釘就是我們倆的見證……」嚙咬著吳痕耳珠摩挲吞吐,呼吸喘息聲在她耳畔纏繞迴旋。
吳痕情不自禁雙手緊緊攀附在吳解脖頸處,雙腳如踩在雲端,渾身綿軟無力,身子不由自主緩緩蠕動向上蹭著他的結實胸膛,嬌媚呻吟聲更令吳解血脈賁張無法自抑,奮力抱起吳痕退往牆上靠,正當兩人激情四射,難分難解之際,吳解肩頭被人強力往後拉開,許邊境露齒發出低吼聲:「不准你動她!」攥起拳頭,毫不猶豫往吳解腹部猛力一拳。
吳痕滑落地面,第一時間撲向前去,整個人牢牢抱緊許邊境腰際,然後才從他胸口抬起頭,以泫然欲泣姿態面對許邊境。
吳解雙手捧腹蜷縮著身軀,仰著頭看著許邊境,而隨後而至的皮子休看到這一幕,愧疚不安地低著頭,不知要向前勸解還是轉身離去。
低頭看著女兒嬌豔欲滴的臉蛋,泛紅的雙眼閃著淚光,既不開口求情,也不鬆手讓開,這就是當父親要面臨的課題,呵護疼愛的小人兒,即將拱手讓人的心酸,即使這顆掌上明珠是他剛拾獲不久的,也能在短時間內,把他折騰到失去理智,而最主要的是,那個搶奪之人還是自己中意欣賞的,都這樣仍避免不了,在被老爸撞見與女兒親熱後,慘遭痛毆的下場。
罷了,罷了,人家小倆口情投意合,沒事橫插一槓把事情給弄擰了,許邊境意志消沉垂頭喪氣地準備轉身離開,那知吳痕仍不願放手,挪轉身子改由後抱式,亦步亦趨掛在他身後跟著走。
許邊境假意推托拉扯,吳痕卻以面頰在他背後蹭了蹭說:「我跟你走,走到你氣消為止。」
許邊境扭過頭側身看了看吳解,他已經站直身子,那一拳打得不輕,他的手仍舊捂在腹部,頭低低像是做錯事的孩子,時不時偷偷朝許邊境和吳痕的方向瞄了瞄。
「想要跟我女兒在一起,就得扛得住我的拳頭,知不知道。」許邊境不慍不火說著,吳痕聽完,也笑逐顏開扭過頭朝吳解眨眨眼,示意已經沒事過關了,俏皮嘟唇啾咪一下。
「嗯哼~」許邊境故意發聲示警,然後拖著掛在身後吳痕走了出去,而吳痕在經過皮子休身旁時,皺鼻咬牙朝他怒目相向,皮子休雙手一攤,聳了聳肩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來回應。
皮子休全程觀賞這場跌宕起伏的愛情文藝動作片,只是時間稍短,來不及灑出更多狗血,就被吳痕那繞指柔給化解,小豆丁在拿捏武力值超強的老爸實在有一套,看來以後要跟她混,小命才能永保安康。
就在皮子休和吳痕互槓眼神之際,吳解已經站直身子,走向前來到他的面前說:「辦事不力 。」
「你不也一樣唄~偷香竊玉被人逮個正著,挨揍還不能還手。」皮子休痞氣橫秋回應著。
「也是,不怪你,是許叔太強了。」吳解不見動怒,反而心悅臣服稱讚起未來的岳父。
「再強,也強不過你的心頭肉。」皮子休微踮起腳跟,用手肘勾搭在吳解肩頭打趣說著,吳解露出羞澀的模樣,然後眉開眼笑猛點著頭,嗯~嗯~嗯~深表贊同。
皮子休看著原本清冷的吳解,如今竟然已經轉化成為戀愛腦的呆瓜一枚,完了~形象破滅,可恨啊~再也回不去那渾身上下散發著高冷氣質的男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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