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 想走
吳清明自從與吳解一同踏上清水島後,從早到晚很難見著他的身影,即使到他的住宿房間也找不著人,好不容易與吳解碰了個面,問他才來島上人生地不熟,怎麼就能到處跑到不見蹤影,只見吳解冷冷回應「熟悉環境」,就不再說下去,這令吳清明不滿的情緒開始爬升,當場只能無奈看著兒子。
自從把吳痕的問題挑明立場後,吳解一直以應付外人的態度來對待吳清明,冷淡不失禮貌,清冷中保持固定的距離,儘量將見面次數和存在感降至最低。
吳清明氣不打一處來,以不容拒絕的口吻命令著吳解,讓他準備好到賴夫人面前走一趟,當面商議宴會當晚做賴媞媛男伴的相關事宜,原以為吳解會反抗他找理由拒絕同行,沒想到他只是板著臉,維持著淡漠的語氣,嗯一聲點頭表示,是知道呢?還是同意呢?
吳清明對吳解以漠視的方式回應,內心無名怒火難以抑制,對著吳解的背影厲聲警告說:「最好把我的話聽進去,人已經在蔡家的地盤上,你是不去也得去!」
「我會去的。」吳解淡淡的一句,連身子都沒轉過來回答,說完就不再停留,直接邁開大步離開。
踏著沉重的步伐,在遠離父親的視線後站立倚窗,雙手插兜眺望遠方,「……哥~」廊道上傳來女性嬌甜叫喊尾音,吳解心跳加速,向四下張望尋找聲源。
前方不遠處有著雜沓腳步聲響,已經有不少維安人員聚集在前方穿梭,吳解後退讓道,靠向一旁牆角處站立,視線卻提高警覺,銳利的目光迅速向四周移動掃視。
在維安人員層層隔開閒雜人等讓道後,賴天享和他的護衛們,才從吳解面前緩緩走過來,賴媞媛緊隨在賴天享身邊,墨南和他一隊隊員前後左右隨行著,這時吳解恍然大悟,剛才聽到那聲「哥~」的尾音很有可能出自賴媞媛叫墨南的聲音。
墨南終於還是伴隨在賴天享身邊現身清水島,看著一隊的隊員身著裝備上不同以往,這次非正式不公開的宴會,怎麼在保護層級上,展露著嚴陣以待的姿態,實在令人費疑猜,會不會跟墨南失聯有關,吳解目光再次梭巡四周,這是清水島最高的主建築物,可四下俯瞰,除非是上空的飛行物體,否則它完全算得上掌控平面上的制空權。
既然不是自己想要找的人,吳解失去興致想從人牆外撤離,才轉身準備下樓去找許叔,「吳解賢侄,請留步。」賴天享聲音在背後響起,吳解實在很想忽略而離開,但被人指名道姓,在眾目睽睽之下又能如何,吳解才停頓半晌正在做內心掙扎時,墨南已經來到他背後說:「賴先生請你過去見個面聊一聊。」
都已經到這種地步,躲避不了只能打起精神應對,回過頭直視著墨南,對方雖一臉嚴肅面無表情,但那雙不懷好意戲謔的眼睛,道盡他不安好心的態度,吳解還沒有找他算帳,慫恿許叔,將吳痕安插在墨世居身邊當助手,他反倒是先行出手找他麻煩,也好找機會問問他吳痕他們在清水島那裡,為何連皮老板都打聽不到。
情勢所逼也不能當面把心底的不悅表現出來,只能順從地由墨南帶領來到賴天享所在位置,而此刻最不想見著的賴媞媛,也正站在賴天享身旁,她只是有意無意地瞥吳解一眼,算是打了聲招呼,然後就把目光放在墨南身上。
吳解先行與賴天享問候致意,再禮貌性朝賴媞媛微點著頭,真的以為他那麼想在她面前出現,要不是以為是小痕在叫他,吳解早已下樓去了,何必浪費時間與你們賴家的人打交道周旋。
看著相看兩相厭的兩人,墨南卻稍稍鬆了一口氣,自從被賴天享派人接走後,他一直被嚴格看管著,而帶走他的人,都不是以往在賴家見過熟識的隊員,原本因懷疑想藉機掙脫逃走,但還未找著適當的機會,就被帶到與小丁和一隊隊員會合,這才相信真的是賴家派來的人。
雖證實是賴家的人,仍有可能隸屬於蔡美謠管轄之下,才會以押解犯人般緊盯不放,但賴天享縱容蔡美謠任意為之,這使得墨南有了警惕的心思。
這次將隊員全數又緊急召集回籠,並且還新增不少人,一開始執行嚴格安檢,再將先前裝備全數更替完,然後禁止使用私人物品及用具,讓新的護衛隊確保沒有夾帶妨礙物品摻雜其中,控管所有人都能在掌握範圍之內,這種嚴防混入可疑物品干擾在其中的手法,是以往不曾有過的。
其中針對墨南更是嚴苛,是否因為偵測出他身上的圓珠已經被取出來,還是幫部落的事曝光,甚至是他掩護許叔下山的事被察覺,後面那兩件事情,在賴家看來,無疑是種背叛。
在昏睡中,也不知道是墨世居移植在墨南身上的變形體的關係,才能躲過對方藥物上的盤查,事實證明墨世居還是有先見之明,並且在研究實驗中,比蔡家研究實驗者高明多了,否則現在就不可能站在賴天享身旁。
小丁曾描述當時緊急情形,就在墨南失聯期間,他曾經去拜託吳解幫忙找他,後來因為提前行程,被賴夫人把人帶走,提前來到清水島。現在見著吳解,怎能輕易放他就這樣輕飄飄地離開,當然想方設法,利用賴天享的權勢把人留下,至少有機會和他交談,探知許叔他們的狀況。
賴天享與吳解聊起這次邀約吳家父子一同上島,很感謝他願意陪女兒出席充當男伴,賴媞媛聽到這裡,忍不住想發表意見,賴天享以眼神示警,賴媞媛只好低下頭對著地面狠狠一瞪,抬起頭來展開明媚的笑容朝墨南看去,卻發現對方早已不在原先行進的位置,焦急之下正想四處張望搜尋,此時又被賴天享拉著她的手臂,示意她跟著隊伍前進,就這樣吳解與賴氏父女被簇擁之下,來到賴天享清水島住宿的大廳。
墨南早在把吳解請到賴天享面前後,依預先安排規劃的行動,與幾名隊員悄悄從簇擁隊伍中退出,先行來到賴天享住宿處,進行全面再次安全檢查,等到賴天享他們扺達之前,將檢查妥當後,安置好一切,才又去接引他們進入大廳。
原本吳解稍晚才會與吳清明同去拜會賴天享夫婦,沒想到他卻偶然遇到賴天享,眾人前腳剛進入大廳,後腳蔡美謠也帶著蔡滿江父子踏入大廳。
有道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即使墨南站的位置不起眼,但蔡麒麟仍一眼就瞄到,隱藏在賴天享身後的墨南,蔡满江撇開有特殊癖好外,身在政商兩界歷練老辣,否則不會成為蔡家圈錢利器,在這種場合不會有失身分的儀態出現,但蔡麒麟是典型的二世祖,平日作威作福慣了,又是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所有情緒反應在肢體語言上,怒目相向,一副恨不得衝上前去找人幹架,雖然曾經是別人的手下敗將,但如今人多勢眾,此時不待,更待何時。
蔡美謠一看大廳的狀況,黑著臉向丈夫使個眼色,賴天享也不想讓場面太過難堪,低聲把墨南給支開,墨南悄聲準備退出大廳,卻聽見蔡美謠低聲說著:「把你一隊的人全撒了。」墨南微抬起頭望向賴天享,對方抬起手往後揮了兩下,數名一隊隊員從大廳立即機敏地隨著墨南離去,另一批蔡美謠帶來的護衛隨即替補原一隊人員的位置。
吳解冷眼旁觀大廳暗潮洶湧的局勢,看著蔡滿江冷然的笑意,最後落在蔡麒麟帶著幸災樂禍不屑的神情上,不禁同情起墨南的處境,他會好好記住蔡滿江父子,吳解看著自己也不宜在此處久留,立即找理由退了出去,離去前蔡美謠對他說了句:「晚點見。」
賴媞媛看到此刻,也蠢蠢欲動想藉機跟著離開,在蔡美謠允許後,卻派人跟在她身旁,要跟隨的人直接將賴媞媛送回她的房間,等蔡美謠大廳的事了解之後,要與她有事商量。
蔡滿江見到蔡美謠自從踏入大廳後,指揮若定完全主導掌控權,而賴天享不發一語未曾干預,看在他眼裡十分滿意這種趨勢,至少他們蔡氏家族還控制著南州的經濟大權,未曾將大權落入賴天享的手中。
吳解快步跟上墨南,小丁卻從中阻攔撂下:「賴先生要你準時到達,待在房間到時自然有人會去找你。」說完疾步跟上隊伍。
聽著倒是沒什麼問題,但找他的一直是賴夫人,這沒頭沒腦的話,意謂著墨南現在有難處,不方便當面交談,要他回去等墨南找他,算了,先抓緊時間去許叔那裡,找到小痕比較重要。
稍晩墨南獲准來到父親清水島的住處,卻發現只見著父親本人,那位心心念念的小助手不知跑到那兒去了?墨南左顧右盼的模樣,真是兒大不由爺,這讓墨世居忍不住腹誹著:「看來看去就是不看你老爸一眼,就讓你多看幾眼空氣,等你想到老爸時再說。」,又想到吳痕沒有去找到墨南,不禁又擔憂起來。
墨南在屋子裡打轉著,又到實驗室走了一回,口中唸唸有詞說:「爸,你這次的實驗體失敗,來島上後,我一直沒有感受到她的存在……,她在那裡呢?」
墨南像隻無頭蒼蠅般,在屋內到處亂亂飛,墨世居卻悠閒地翹起二郎腿,看著吳痕交來的研究報告,她針對密室裡的人在旁觀察研究,列出交叉幾種對比可能的結論,近日新的儀器將運來島上,到時墨世居就可以再行研究研究。
「爸……怎麼,沒看到,她~」墨南終於發現墨世居不怎麼關心理會他,於是繞到他面左搖右晃開口問著。
「這裡只有我一個孤單老人,那來的『她』呀?」墨世居故意裝瘋賣傻逗急了墨南,他終於意識到父親正吃著小醋──在酸他。
「就是你未來的兒媳婦──吳痕是也!」墨南嘻皮笑臉厚顏無恥地說著。
「說這話,也不怕閃了舌頭,人家可不這樣認為。」墨世居終於放下平板電腦,瞟了瞟墨南一眼。
看到有反應了,墨南即刻坐在墨世居身旁說:「你不是說植入變形體會有感覺,可是我為什麼沒有感覺。」
「我又沒植入,我怎麼會知道。」墨世居反駁說著。
「爸……你太不負責任了!人呢?怎麼沒見著人?」墨南委委屈屈地說著。
「人不在這裡,你如果有感覺,那才是我的實驗上出了差錯。」墨世居再次懟他。
「爸~~」墨南使出終極手段耍賴裝無辜,墨世居好不容易和兒子恢復良好關係,承蒙吳痕的賞賜,他終於又能看到墨南對自己有著親暱的舉止,而不是在旁人身上找回昔日的感受。
「我說她葬身魚腹,你信不信?」
「小痕?!你親眼看到的,我不信!」
於是墨世居將岸上遠眺看到吳痕被魚拋出海面說出來,墨南低垂眼睫沉思片刻說:「是胖鯊和豚豚也跟來了,一定還有後續,對不對?!」
墨世居看到墨南果然不輕易上當受騙,由此可知兒子和吳痕的關係,不只是普通朋友那樣保持適當的距離,連她的魚朋友名字都能叫得出來,一定有某種程度上的認知和了解,看來兩人在感情上的發展,前景還是可以看好滴。
想起密室裡那位令兒子墜入贖罪路途中的人,該讓墨南知道一切以減輕他的內疚,把問題挑明,給他另一種抉擇,是否要離開賴家才好。
墨世居帶著墨南來到實驗室中,開啟那道密室大門,讓他親眼見到久違的人。
看到墨南表現,不如想像中的驚訝,見著躺臥榻中的人,只是靜默地佇立於床前許久,低頭不語看了又看。
心緒複雜的墨南,他早已有所察覺,賴虜戈很有可能還活著,不論耆老的女兒、女婿,以及賴天享的兒子,甚至還牽扯到吳清明的女兒,這群執著的科學研究者,聚集起來集思廣益,化腐朽為神奇,硬生生要向命運之神索回他們摯愛之人的生命,但這個龐大繁雜的實驗研究過程中,又是犠牲多少人的性命才能換回來的呢?
年少記憶中的賴虜戈高大俊朗,而如今臥榻上的人,有點不復當年印象中那樣,反而看起來蒼白瘦小,是記憶出差錯,還是隨著歲月的流逝,美化了年少的記憶。
這不禁令他想起吳語的下落,一直是個不解的謎,她困惑影響著吳家上下三個人,於是墨南與父親離開密室後,兩人走到海岸邊聊起吳語這個話題,墨世居直言不諱告訴墨南,他曾在吳語發生事故後,為她動過移植腎臟的手術,而且是移植到賴虜戈體內。
他一直未曾把這件事說出來,是因為當時的吳語是在意志清醒下,自願成為捐贈者,事後她也恢復的很好,至少在他還能看到她的時候,之後她為何會失蹤,這也是墨世居一直想要找尋的答案,只是當時受到蔡美謠的警告,要他最好不要多管閒事保持沉默,以免橫生枝節,到時她可不敢保證會不會有意外產生。
墨南知道蔡美謠是以他來要脅父親,隨著年齡的增長,看到事情層面變多變廣,不再同年少時狹隘偏執,他越發對賴家所做的一切產生疑惑,而對墨世居當年為他的決定,付出緒多的犠牲和隱忍,這也使得他們父子在耆老面前失去了信任,一切都是因為墨南的緣故而造成的,這麼多年了,該是要了結這段難解的糾葛,離開賴家還不算太遲。
「爸,這次清水島,算是我們為賴家做得最後的工作,之後我們離開吧。」
「孩子,賴家會這麼簡單放過你嗎?」 墨世居擔憂看著墨南。
墨南將賴家對他開始層層防範,種種跡象顯示不再像過往般信任,而蔡美謠更是恨不得他早日離開,剩下只有墨世居對賴虜戈的最後剩餘價值,墨世居卻說在技術上,蔡家早已慢慢將技術,轉移到培植自己人的身上,除了吳語的行蹤不讓他知曉外,他為賴虜戈整體檢察次數日漸減少,這次也應該是檢驗之前開刀做最後檢視,蔡美謠甚至得意透露說,他們已經找回當年「生之鑰」的突破口,很快就能讓賴虜戈恢復神志。
墨南腦中想起在特殊小組裡,看到成列的實驗體,還有行走中活生生鮮嫩的吳痕,這一切都令他有股不寒而慄的恐懼和不安。
「等找到小痕後,我來想辦法安排離開清水島,你先在這裡待著等我。」墨南交待完後,即刻快步離去,想著先跟吳解見面後,看他知不知道吳痕的下落,然後再想辦法到皮子休那裡去找許叔,找齊了人就差如何找運輸工具離開清水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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